看样子,金田一耕助又有的忙了。

或许是天性使然吧,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各种各样离奇的案件,等待着他,搞得他总是穷忙瞎忙,几乎没有时间,好好休养。而这件案子,同样也勾起了他浓厚的兴趣和好奇心。松代腋下那奇怪的人面形肿块,让他感到无比新奇。

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日本,自古以来,就一直流传着有关这种看似人脸的肿块的传说。其中还有人面疮会用人的声音,唱歌之类的离奇恐怖传说,但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些不足采信的虚浮说法,毫无科学依据。

或许,这种传说,只是从肉瘤上的褶皱或凹凸,看起来恰巧和人的五官,有些相似衍生出来的。

然而,昨晚金田一耕助看到的人面疮,似乎并非那种奇怪的东西。那两只眼睛,绝非只是单纯的褶皱,要是把那皱巴巴的眼睑扒开,感觉里边应该能看到,水晶体一样的眼球。

鼻子也绝非只是一处偶然的突起,虽然不算完整,却一样能看到两个鼻孔。

嘴唇也是。虽然颜色有些苍白,形状却和人的嘴巴,完全一样;如果张开嘴巴的话,感觉那里边,甚至还可能长着牙齿。整张脸合在一起,大小就有如棒球。

南洋的土著中,有一个知晓保存人头方法的种族。这办法的关键,就是要把头盖骨拿掉,这样,人头就会收缩得跟棒球一样大,但脸部依旧能够,保持原来的面貌。

以前,金田一耕助也曾在某所大学的医学教室里,看过那种人头的标本。而昨晚他在松代身上,看到的那块人面疮,感觉就和那种人头很相似。

昨晚——准确地说,应该是今天凌晨,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金田一耕助一直到了黎明时分,才好不容易睡着了。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吃过早饭兼午饭,金田一耕助把藤椅搬到檐廊上,开始看报纸。溪水潺潺,不知何处,传来了阵阵蝉鸣。尽管夜里已经有了深秋的凉意,但白天给人的感觉,依旧很热。

报上并没有什么,,让人感到新奇的内容。金田一耕助把报纸往小桌上一扔,开始回想昨夜看到的那块人面疮。这时候,矶川警部一边擦汗,一边从庭园里走了过来。

“哟,早上好。”

“早……现在这时间,已经说不上早了吧。”金田一耕助露齿一笑,“警部您昨天一晚上,也是一宿没合眼吧?”

“嗯……但是,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矶川警部一边眨着宠血的眼睛,一边在金田一耕助面前的藤椅上坐下来。

“您这精神头可真够好的。矶川警部……说来惭愧,我这人,最怕的就是睡眠不足了。”

“那是因为我手上的这些事,不像先生你做的事,那样需要开动脑筋。对于用脑做事的人来说,睡眠不足,可是最大问题啊。”

“对了,尸体检验呢……”

“嗯,已经完成了。”

“啊……那死因是什么?”

“不看解剖的结果,还无法详细说明,但已经大致可以断定,死者应该是溺水身亡的。”

“什么时候解剖?”

“今天下午,警察局会派人来这边解剖的……对了,金田一先生。”

“什么事情?……”

“这次还能请你帮忙吗?”

“嗯。要是我帮得上……嗯,这件事到时候再说吧。说起来,死者是溺水身亡的,但是,到底是他杀、自杀,还是意外身亡……这一点还没有弄清楚吗?”

“嗯,目前这一点,还无法断定,但是,其中有些奇怪的地方。”

“什么意思?”

“我们把稚儿渊的周围,仔细地找了个遍,却没有发现由纪子的衣服。”

“哦?……”金田一耕助歪头望着矶川警部。

“她当时不会是全身赤裸地,从这里一路走到稚儿渊的吧?”

“呃,这的确很奇怪。”

“嗯,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让人感觉奇怪的事。”

“什么?”

“就是那段掉到水里的木栅栏。那个东西,似乎是被人用锯子之类的,锋利物品锯断的。也就是说,只要一有人靠到栅栏上,它就会断开,掉进深潭。而且在锯断之后,还有人把它涂成了黑色,企图蒙骗他人。”

“是这样啊!……”金田一耕助沉吟起来。

“嗯,从这些地方来看,这件案子,似乎也存在着他杀的嫌疑,但由纪子不太像中了陷阱,故意摔下去的。正如之前你看到的,在贞二靠上去之前,木栅栏一直完好如初。但确实曾经有人,故意锯断木栅栏,想要陷害他人。”

“看样子,还是一起挺复杂的案子呢。”

“是啊。这起一眼看来,根本没有问题的溺死事件,背后却似乎藏着,一些更加复杂情况。”矶川警部说到这里,忽然神色庄重地道,“所以,金田一先生。”

“嗯。”

“我想请你再帮我一次忙……”

“好的。那么,尸体的状况怎么样?”

“这个嘛,说来其实也挺奇怪的。”矶川警部皱起眉头,“稚儿渊的潭水,表面看起来很平静,水面下却有许多岩石,而且,潭底的水流,形成了湍急的旋涡。看样子,由纪子曾被卷入底层的旋涡,她的身上布满了擦伤,有些地方,甚至连肉都磨掉了,慘不忍睹。”他一脸阴沉,“当然了,因为这些擦伤,全都是死后造成的,所以,她应该没有感觉到多少痛苦。”

“这附近的本地人,会到那里去游泳吗?”

“嗯,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刚才我也说了,稚儿渊是个很危险的地方。男子姑且不论,从以前起,本地人就一直教育自己的女儿,说那个地方,是绝对不允许女孩子去游泳的。甚至还说,要是女孩子去那里游泳,就会招来怨魂。可是,由纪子这个小姑娘,却是个天生不信邪的倔强性子,众人越是劝阻,她就越是想去那里游游看。大家都说,她很快就会遭到报应的,结果,昨晚就发生了那件案子。所以,大家都说,这是稚儿渊的怨魂显灵了。说起来,这些乡下人,也真够单纯的。”

“就算她是游泳溺亡,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周围都找不到衣服啊。到那种地方去游泳,一般都会有固定脱衣服的地方吧?”

“对,昨晚咱们不是从溪边的小路走上大路吗?……据说,以前由纪子去游泳时,一般都会经过岔路口,沿着溪边再走一段,便脱下衣服。我们去那里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她的衣服。”

“那么,她溺水身亡的推定时间是……”

“昨晚九点左右……准确地说,应该是在九点前后一个小时之间。”

那就是昨晚八点半到九点半,这段时间了啊。这种时间,居然还会有女人出门游泳。”

金田一耕助回想起昨晚,从厕所窗户看到松代身影的时间。记得当时应该是凌晨一点左右。如此看来,松代当时的行动,和由纪子溺死这两件事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对了,松代似乎一直觉得,由纪子的死,该由她来负责。那么……由纪子溺水身亡时,松代在什么地方?”

“这个嘛,说来也有些蹊跷。昨天晚上,松代一直就陪在我们身旁。”

昨天夜里,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部,一齐赏月的时候,还找了一大群人,一起陪伴。当时贞二也在其中。

“或许先生你没有注意到,松代那女孩性格恬静,不大起眼,但她一直都在这间房里。”

“不,我注意到了。当时,松代还说她也喜欢俳句。”

“对。所以,她是不可能直接下手,杀害由纪子的,这其中想必另有隐情。”

“贞二说过,那个脸上有火烧伤痕的男子很可疑。他到底是什么人?”

“啊,你说他啊……他叫田代启吉,是从大阪过来的。据说是由纪子的老相识。”

“这样啊。那他是跟着由纪子过来的……是吧?”

“嗯……应该是。有人说,有时候会看到他,和由纪子两人窃窃私语。而且,其他佣人都说,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由纪子的性格,就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那他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这个嘛,他确实有。有两名女服务员就在他的房间里,一直聊到半夜十二点左右。”

“是吗,这么说……”

“嗯……他也不是什么熟客,所以,也不至于有能力,让两名女服务员为他做伪证。”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思考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由纪子昨晚在做什么?”

“啊……她最近患了眼病,所以,一般不出来和客人见面。而且,眼下她和贞二之间闹了一些矛盾,又因为之前,和她有些纠葛的田代启吉,忽然出现,所以,她才会彻底变得歇斯底里的吧。近来她总喜欢躲在屋里。本来事情就已经一团糟了,现在患了眼病,也难怪她情绪会比较暴躁。”

“不是说这里的温泉,对眼病很有疗效吗?怎么她还会患病呢?”

“据说这也是她之前,跑到稚儿渊里游泳的报应。乡下人思想单纯啊……呵呵。”

金田一耕助轻轻地吐了一口烟,怔怔地盯着袅袅的烟雾,缓缓飘上晴空。过了一会儿,他慢慢转向矶川警部。

“那,我最后问一个问题。能请您给我说说贞二、松代和由纪子之间的三角关系吗?”

“行!……”听到金田一耕助的问题,矶川警部讲述的内容,大致如下所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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