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艇刚刚抵达小岛,暴风雨便正式拉开了大幕。刚由闸门进入船屋,一个穿白色窄袖便服,和天蓝色裙裤的少年,便匆匆迎了上来。

“村松先生,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吧。等天亮之后,你再走陆路回去就好。我想应该也能够赶上葬礼。”

志贺泰三的情绪,也稍微平静了一些。

“嗯,好的。那就多有叨扰了。”村松彻一边拴着汽艇,一边低头致意。

几人留下阿彻,走出了船屋。黑暗的暴风雨的天空下,层层叠叠的屋檐斜面,彼此重叠着,风铎在大风中,不住地呜呜鸣响。白天的时候,若从远处眺望这座小岛,会感觉它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穿过朱漆的大门,沿着路边春日石灯笼林立、铺着御影石的小路,向前来到玄关前,一个年老的女服务员,出门迎接了几人。

“哦……阿秋,静子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呃,怎么说呢。太太说,她今晚感觉特别不舒服,刚入夜就回卧室去休息了。她跟我说,等老爷您回来之后,让我转告您,请您今晚就先在菊之间歇息吧。”

“啊,是吗?……那我能去看看她吗?”志贺泰三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

“大叔,今晚还是算了吧。等您平静下来……”村松彻从身后,提醒了志贺泰三一句。

“嗯!……”志贺泰三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但他看向阿彻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不快。不过那目光很快便消失了。

“呃……失礼了。那么,请走这边……”

女服务员应该是把几个人,带到了菊之间,不管是楣窗的雕刻,还是拉门的花纹,全都是菊花。房间豪华宽敞,面积大概有十二张榻榻米,还摆放着待客用的坐垫。

“那个,我去给几位准备一些膳食吧?”

“啊,时间已经很晚了,就不必了。志贺先生,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好……是我失态了……金田一先生,还望见谅。”

尽管志贺泰三依旧一脸的醉相,但与刚才那种狂躁的状态截然相反,现在的他,陷入了深深的阴郁之中。

当晚,金田一耕助与久保银造两人并枕而卧,可是两人都难以入眠。屋外的暴风雨愈来愈强,风铎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际,经久不息。但是,阻挠金田一耕助入眠的最大原因,却在于刚才志贺泰三的狂态。

与之前在旅馆时的兴高采烈,截然不同的狂态,究竟有什么深意?至于在参加守灵时,听亲戚村松说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回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一直让金田一耕助无法放下心来。当初杀了志贺前妻的那个男子,眼下就在这里。这原本就已经是一件,足以令人感到不安的事情,但更重要的在于,志贺泰三在展现出狂态的时候,偏偏提到了此人。

久保银造似乎也难以入睡,辗转反侧。可两人都担心,打搅到对方休息,所以,都没有开口说话。想着想着,金田一耕助迷迷糊糊地,慢慢进入了梦乡。

黎明时分,金田一耕助被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忽然惊醒了。他从被窝里爬起来,竖起耳朵,听到远处走廊上,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号哭声。

“叔叔!叔叔!……”

金田一耕助一摇身旁的久保银造,久保银造也立刻睁开了眼睛。

“金田一先生,怎么了?……”看到金田一耕助一脸严肃的模样,久保银造连忙爬起了身。

“叔叔,似乎出事了。您听这声音……”

久保银造也稍稍側耳聆听了一阵。

“这不是志贺泰三先生的声音吗?咱们快去看看吧!……”

两人穿着睡衣,一路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只见前方不到两米远的地方,站着阿秋和另外三个女服务员,还有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头发花白的老头,正战战兢棘地往屋里张望。

金田一耕助从人缝中挤过去,探头往里一看,套间内侧,似乎是一间卧室,挡住门口的屏风一侧,露出了丝绢寝具。寝具上可以看见,穿着白色睡衣的男子的脚,和穿红色衬裙的女子的脚。

“阿静……阿静……你为什么要死啊?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啊……阿静……阿静……”

屏风背后,传来了志贺泰三凄厉的号泣声。金田一耕助扭头看了看久保银造,深吸了一口气。

“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有做。”

身旁的矮胖老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目光诡异,嘴里不停地喃喃说着。金田一耕助再次扭头,看了看久保银造,久保银造冲他微微点了点头。这个人,想必就是当年杀害志贺前妻的樋上四郎。

“叔叔,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走到屏风背后,只见志贺泰三正紧紧抱着爱妻,用脸颊摩擦着她的脸颊,肌肤紧贴着她的肌肤,不停地喃喃问着,阿静为何会死去。

静子全身赤裸,身上只有一条衬裙,长发从肩头垂下,缠绕在隆起的乳房上。志贺拼命晃动着她的身体,黑发扫到了地上。忽然,金田一耕助和久保银造,都睁大了双眼。

静子的喉咙处,鲜明地残留着两处拇指的痕迹……而静子枕边的东西,又是什么呢?……一个椭圆形的玻璃球,中间描画着黑色的圆点。一看到那东西,金田一耕助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假眼。一个用玻璃做的假眼球,那个眼球一动不动,仿佛正静静地看着静子的尸体,和发狂的志贺泰三……

金田一耕助不由得浑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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