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失去莱姆。

汤姆·雷斯顿把主人从风暴箭头牌轮椅上抱下来,以近乎站立的姿势紧贴着墙壁。在自主神经反射异常发作时,病人应该保持身体挺直——书上说的是坐直,但是当全身血管绷紧时,莱姆只能待在轮椅上,汤姆想让他更加直立一点,从而使血能重新向下流淌。

乘莱姆不在场的时候,汤姆已经为这样的突发事件做过应对方案——甚至还排练过,因为他知道莱姆没有耐心做模拟应急处置。现在,他看都不看地抓起一小瓶血管舒张药,用拇指砰地打开盖子,倒出几粒药,放入莱姆口中。

“梅尔,过来帮我一下。”汤姆说。

排练并不包括真正的病人:不省人事的莱姆现在可是体重一百八十磅。

不要胡思乱想,他暗示自己。

梅尔·库柏快步向前,撑扶住莱姆,汤姆则在手机上按下一个快捷键,他总是确保手机电量充足,任何时候都能接收到最好的信号。两次短促的铃声过后,电话打通了,他花了漫长的五秒钟时间,向一家私立医院的医生说明了莱姆的病情。医院马上派出了一支急救小组。莱姆定期去这家医院接受专科治疗和常规体检,医院有一个脊椎损伤大科室,两个紧急应对小组,专门应对不能及时送到医院的残疾病人。

这么多年里,莱姆这种病发作了约有十二次,但这次是汤姆见过最严重的。他无法在支撑莱姆的同时给他量血压,但是他知道血压一定高得危险。只见莱姆面色潮红,大汗淋漓。汤姆可以想象得出剧烈头痛给莱姆带来的痛苦,由于四肢瘫痪,他的身体误以为急需更多的血,从而导致心跳加速,血管紧缩。

这种情况可能置人于死地,对莱姆来说更会导致中风,那可能意味着病人瘫痪程度的加剧。这样一来,莱姆倒是可以彻底抛掉协助自杀——那个该死的阿伦·科佩斯基再次提出的——这一劳永逸的念头。

“我能做些什么?”库柏小声说,往日平静的脸庞上现在布满了焦虑,汗也出来了。

“我们必须让他保持直立姿势。”

汤姆检查了一下莱姆的眼睛。空洞无光。

汤姆又打开一只药瓶,换了一种降压药。

还是没有反应。

汤姆无助地站在那里,他和库柏两人都沉默无语。他回想起和莱姆在一起的几年时光。他们争吵过,有时很厉害,但是汤姆已经成为一个全职护理员,知道自己不要当面发火。知道根本不要发火。他的付出和他的所得一样多。

他已经被莱姆解雇,他自己也正要辞职。

但是他从不相信他们两人的分开会超过一天。从来没有过。

汤姆看着莱姆,不知道该死的急救医生已到哪里了,他暗自思量:这是我的错?神经反射异常通常是由来自胀大的膀胱或肠道的疼痛引起的。因为莱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需要大小便,所以汤姆记下了他每次饮食的摄人量,据而判断大小便的时间。他弄错了吗?他认为没有错,但是可能侦破两个案子的压力加剧了莱姆的疼痛。他应该更勤快地检查。

我应该练就出更好的判断力。我应该更严格一点……

失去莱姆即意味着失去纽约市乃至世界上最好的刑事专家。也意味着将会增加无数的受害者,因为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失去莱姆将意味着失去一个最亲密的朋友。

然而他依旧保持着镇定,这是一个优秀护理员的必备素质。恐慌之下无法做出正确决定。

这时莱姆的脸色缓和下来,他们又把他抬到轮椅上。无论如何他们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林肯!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莱姆垂下头,低语了句什么。

“林肯,你会好的。梅兹医生派了一支急救小组正在赶过来。”

又一句低语。

“没事了,林肯。你会好的。”

莱姆以微弱的声音说道:“你得告诉她……”

“林肯,别急,慢慢说。”

“萨克斯。”

库柏说:“她在抓捕现场,就是你派她去的那所学校。她还没有回来。”

“你得告诉萨克斯……”声音低了下去。

“我会的,林肯。她一打来电话,我就告诉她。”汤姆说。

库柏加了一句:“你现在不能打扰她。她正在参与抓捕高特的行动。”

“告诉她……”

莱姆翻了个白眼,再次昏厥过去。汤姆愤怒地看向窗外,仿佛这样能加快救护车的到来。但是他看到的全是四肢健全的闲逛者、慢跑者、穿过公园的骑车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面带关切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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