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姆继续审视着物证,拼命地想要在犯罪现场收集到的那些表面看来毫无关联的金属颗粒、塑料碎片和尘埃之中,找到一些联系,激发想象,帮助萨克斯琢磨出高特到底在哪儿把那条致命的电缆与横贯晨边高地和哈莱姆的输水管线连接。

假如那是他实际所做的事的话。

激发想象……这话说得真别扭,他断想道。

萨克斯继续搜查晨边公园,寻找那根从输电电缆连接到水管的电缆。他知道萨克斯会心神不宁——要找到那根电缆,没有别的方法,只有凑近去看,找到电缆与水管连接的地方。他回忆起昨天萨克斯描述电弧闪络事故导致的金属颗粒把路易斯·马丁的尸体打得千疮百孔时的说话语气,空洞的眼神。

最近的警署派来了几十名制服警察,疏散了晨边公园和水管工程附近楼房里的民众。但电就不能沿着铸铁水管传输到任何一个角落吗?它就不能在一英里之外的厨房里引发电弧闪络吗?

会不会就在他自己的厨房,汤姆正站在水槽跟前的这间厨房?

莱姆瞄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钟。如果他们不能在六十分钟以内找到那根线路,答案就会揭晓。

萨克斯回电说:“莱姆,一无所获。也许是我弄错了。我也在想,输电线路在某个地方必须跨越地铁隧道。假如凶手布置电缆,袭击地铁车辆呢?我还必须搜索地铁隧道。”

“萨克斯,我们还在和阿尔冈昆公司通话,想要缩小范围。我会回电给你。”他冲着梅尔·库柏喊道,“有任何发现吗?”

库柏在和阿尔冈昆控制中心的一名主管通话。依照着安蒂·杰森下达的命令,他和手下的职员在尽力寻找,看输电线路的特定区域内是否有电压波动。这也许有可能侦测到,因为每隔几百英尺,就安装有传感器,假如输电线路出现绝缘或电压下降的问题,电力公司就会收到警示。他们也许有机会精确地找出高特对输电线动手脚、把致命电缆引到地面上的位置。

可是库柏说:“什么发现都没有。对不起。”

莱姆闭上眼睛。他早些时候回避的头痛现在愈演愈烈。他揣想疼痛是不是来自别的地方。四肢瘫痪的人总是有这种顾虑。没有疼痛,你永远不知道造反的身躯要干什么。森林里的一棵树倒地的话,当然会发出噪音,即使森林里半个人影也没有。然而,假如你都感知不了疼痛,疼痛到底算不算存在呢?

莱姆觉察到,这些想法只会令他心情抑郁。他也心知肚明,自己近来常常如此。他吃不准为什么。但他无法摆脱这些念头。

更为古怪的是,不像他昨天在这个时间与汤姆吵嘴时那样,他今天一点威士忌都不想碰。他几乎是对喝威士忌的念头感到嫌恶。

这比头痛更令他心烦意乱。

他扫视着物证图表,但视线直接跳过了单词,仿佛它们是用某种外国文字写就的,并且虽然他读书时学过这门外语,但多年未曾使用过。然后他的视线再次落定在物证图表上,循着电力从发电厂逐步流向百姓家。电压逐步降低。

十三万八千伏……

莱姆让梅尔·库柏给阿尔冈昆公司的索默斯打电话。

“特别项目部。”

“是查理·索默斯吗?”

“正是。”

“我是林肯·莱姆。我和艾米莉亚·萨克斯一起工作。”

“哦,是的,她提起过你。”索默斯和声细语地说,“我听过凶手是雷·高特,我们的一名员工。是不是真的?”

“看来是的。索默斯先生——”

“嘿,叫我查理好了。我感觉自己像个名誉警察。”

“好吧,查理。你在追踪眼下发生的事吧?”

“我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电网。安蒂·杰森——我们的总裁——让我监视电网的动态。”

“还要过多久才能修好那玩意,怎么叫的?着火的变电站里的开关站。”

“两三个小时。那条线路依然失去控制。我们要把那条线路切断,别无他法,除了让纽约市多数地区断电……我能帮你做什么?”

“是的。我需要进一步了解电弧闪络。看起来高特接入了一根主线,一个输电线等级的线路,再把电缆连到输水主管上,接着——”

“不,不。他不会那么做。”

“为什么不呢?”

“那就是地接了。电一碰到水管就会短路。”

莱姆思忖了一下。他冒出了另一个想法,“假如他只是在故弄玄虚,装成接入输电线路的样子?也许他实际上在别的地方布置了一个小型的陷阱。要引发电弧,你需要多大的电压?”

“电弧闪络要造成大规模伤害,需要有十三万伏特,但是呢,你可以用小得多的电压生成电弧闪络。关键在于,电压要超过电缆或承载电流的终端的承受能力。电弧从那根电缆跃至另一根电缆——也就是相相跳火;或者跃到地上,也就是相地跳火。民用电流的话,只会发生电火花,而不会产生电弧闪络。至多两百伏左右。当电压接近四百伏时,可能会产生小的电弧。超过六百伏的话,就极有可能产生电弧。但只有在中等电压到高压情况下,你才会见到造成严重伤亡的电弧。”

“那么一千伏特可以吗?”

“假如情况合适,肯定可以。”

莱姆凝视着曼哈顿地图,焦点落在萨克斯此刻所处的位置。这个消息使得高特可以策划袭击的地点数量增加了许多倍。

“但你为什么向我问电弧闪络呢?”索默斯问道。

“因为,”莱姆心不在焉地答道,“再过不到一个小时,高特就会再次杀害民众。”

“哦,那么高特的信里有没有说到电弧?”

莱姆想到,他确实没提到,“没有。”

“那么你只是假设他要用电弧杀人。”

莱姆痛恨“假设”这个词以及它的所有衍生词。他很生自己的气,想知道他们是不是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事情,“继续说,查理。”

“一道电弧令人瞩目,可也是利用电做武器的最没效率的一种法子。你不能自如地控制它,你永远吃不准它的最终归宿是什么。看看昨天上午的事件吧。我说,高特的袭击目标是一辆公交车,而他却并未如愿……你想要知道,我会怎么用电杀人吗?”

林肯·莱姆立刻说道:“我愿意洗耳恭听。”接着,他侧过脑袋,贴近话筒,全神贯注地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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