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遥和容妄的关系, 从玄天楼那场盛典之后就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原本有部分人还因为邶苍魔君惯来的名声对他有所怀疑, 亲眼目睹了天魔一事之后, 也彻底不会再产生这种想法了。

从赤渊里面出来,将伤势处理好之后, 原本想要慰问感谢的亲友们都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搅,给两人留出单独的空间。

叶怀遥所受的都算不上致命伤, 但连日奔波劳碌,又是担惊受怕,现在心里面那股劲一松, 立刻就不行了。

他和容妄身上伤势不轻, 其他人还在赤渊里面善后, 两人则由赛音珠亲自安排了一处鬼族宫殿居住。

叶怀遥躺在床上,本来还想迷迷糊糊地跟容妄说上几句话, 结果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想推一推枕头,忽觉身下触感不对, 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四下静悄悄的,弥漫着安神香的淡淡气息,床铺柔软舒适,与先前危险紧张的环境相比,仿佛换了一番天地。

叶怀遥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自己目前正在鬼族的宫殿之中休息。

他方才之所以觉得感觉不对,是因为正枕在容妄的腿上。

容妄身形偏瘦,腿上又都是肌肉,其实枕起来并不是很舒服,叶怀遥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

他身上的伤还有些疼,懒洋洋躺着没动,悄悄去看容妄的脸。

他方才是躺在容妄身上说话时睡过去的,大概是不想把叶怀遥惊醒,容妄便就着这个姿势没有挪动,此时依旧是坐在床头。

只见他背靠着墙面,头微微低着,仿佛也睡着了。

叶怀遥方才已经听他讲了赤渊上面发生的事,虽然容妄描述的轻描淡写,但他又怎会想象不到其中对方所付出的代价痛苦?

看见容妄苍白的面色,与眉宇间微微的疲惫,叶怀遥心中又忽感一阵酸涩。

他撑起身来,悄悄地向着容妄凑过去,想亲他一下。

叶怀遥凑到他近前,忽然发觉容妄的睫毛正在轻轻颤动,心念一转,在两人鼻尖几乎相碰的距离处停下了。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看见容妄唇角微微上扬,逐渐忍耐不住,越翘弧度越深。

叶怀遥笑出声来:“你果然是装的,不亲了!”

容妄见事情败露,索性便睁开眼睛,笑着自己凑过去,要去亲吻叶怀遥。

叶怀遥跟他闹着玩,推了容妄一下要躲,容妄却脸色一变,紧张地搂住他道:“别乱动,我不跟你闹了,小心伤口!”

叶怀遥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个病患,幸好容妄及时用手箍住了他的腰,已经包好的伤并未扯裂。

一股温存之意涌上心头,叶怀遥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道:“这点伤很快就能长好了,你呢,你怎么样?”

容妄的手轻轻抚过他伤口周围,含笑道:“我的伤也没事,就是心疼。”

他的语气本来几分戏谑几分怜惜,不料叶怀遥却很认真地说道:“对不住,这次害得你担惊受怕,以后再也不会了。”

容妄微怔了下,想起之前的焦急慌乱,竟被叶怀遥说的心里一酸。

他不愿如此,转移话题道:“你对不住我的事可不止这一件,等伤好了,要慢慢补偿。”

叶怀遥奇道:“魔君这话说的可没道理,好像我专门做缺德事一样。还有什么?”

容妄道:“你给叶识微唱歌,我没听过。”

叶怀遥想了想才意识到,这说的是两人在赤渊中乘船遇到渔女的事情。

他分明是洁身自好的拒绝了求爱女子,怎么到容妄嘴里,倒成自己给兄弟唱歌听了。

叶怀遥道:“你怎么知道?”

他一转念,想起自己之前包扎伤口的时候,叶识微曾过来探望,又和容妄说了几句话:“识微跟你说什么了?”

容妄眨了眨眼睛:“就说你给他唱歌了,我都没听过。”

这一听就是骗鬼的瞎话,不过叶怀遥大致能够想象这两个人对于对方复杂的观感,估计他们是互呛了几句,但打架肯定也打不起来。

他于是不再追问,笑眯眯地说:“可是我也没听过你唱歌呀。要不这样,今天就由魔君一展歌喉,让在下欣赏欣赏?”

沉默了片刻,容妄微微笑着,竟然真的说道:“好。”

叶怀遥惊讶地瞧着他,只见容妄随手取过床头上一把玉尺,敲了几下找准节拍,清了清嗓子唱道: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君子采采,婉兮清俨。

亦既见止,我心则降。零雨其濛,中心洋洋。

彼泽之陂,言采其荷。辗转伏枕,寤寐元为。

未见君子,惄如调饥。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哀俾人斯,不得其往。悲轻别兮,莫可怀思。

熠耀宵行,子之茂兮。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曰归曰归,莫言东飞。寘予于怀,守乐绵长。1”

容妄的声音柔软清扬,低吟浅唱别有韵味。

叶怀遥没想到他唱起歌来竟然真的很好听,起初面带微笑的欣赏,但随着容妄一句句唱下去,他竟不由心中发颤,过往种种,如在眼前——

“在那清清池塘畔,遍生蒲草与荷花。看那俊俏美少年,身材修长美如画。

今日初见他模样,我的心中爱若狂。阴雨漫天雾茫茫,映我心间似暖阳。

在那清清池塘畔,采来蒲草与荷花。躺在榻上难入眠,朝思暮想真难忘。

久未见到心上人,如饥似渴煎熬苦。已经见到心上人,念他莫要离我旁。

身低位卑难由己,不得陪伴君久长。悲痛难忍轻别离,盼你从此把我忘。

漫天星斗光耀耀,似他容颜有辉光。终于待到重逢时,既见君子喜若狂。

今日已经归家门,莫要分离常相伴。愿护你度风霜雪,安乐赠君相守长。”

“悲痛难忍轻别离,盼你从此把我忘……愿护你度风霜雪,安乐赠君……相守长!”

曾经那段单纯无忧的少年时光,那场令人伤心欲绝的别离,那漫长千年的、相互为敌的岁月……

容妄的心意述尽,而他却知道的太少,也太晚了。

“容妄,我……”

心中有苦,也有甜。

叶怀遥喉头发哽:“我爱你……我也,很爱、很爱你……”

容妄抱住他,低声道:“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我现在每一天都觉得很幸福。”

他的手放在叶怀遥的脊背上,轻轻拍着,全忘却了那些绝望痛苦、遍体鳞伤,满心满眼只余怀中心上之人,只觉世间圆满莫过于此。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

容妄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大碍,但所受内伤不轻,叶怀遥紧紧抱着他,能够感觉到对方比平日里紊乱许多的气息。

他道:“咱们双修吧。”

叶怀遥在这方面甚少主动,容妄稍一错愕,随即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说道:“不行,你身上还有伤口呢。”

叶怀遥道:“双修过了,伤势也会恢复许多……轻点不就成了?”

他将手搭在容妄脖子上,含笑望着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难得开口一回,你当真不想?”

两人对视,须臾,容妄扣住他的后脑,在叶怀遥的嘴唇上落下深深的亲吻。

他的手臂将叶怀遥的腰搂紧,小心地护在他的伤口周围,另一只手却以最快的速度扯开衣带,探了进去。

容妄用行动证明了他想还是不想,猛烈的攻势如同浪潮一般将人席卷,神识交融,身体相接,仿佛连灵魂深处都感受到了那种难以言说的震颤。

叶怀遥没忍住地闷哼了一声,手指死死拧住被单,向后仰起脖颈,似要躲闪,却无处躲闪。

容妄拨开他几缕汗湿的发丝,凌乱的吻带着安抚意味落在他的额头上,迷恋与沉醉汇成欲/望的旋涡,将他们深深卷入其中。

双修的疗伤奇效不容怀疑,经过数日的休养,两人身上的伤势都好了大半,而为赤渊善后的庞大工程,也已经到达了尾声。

“师兄,好点了吗?”展榆这些日子忙的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才抽了个空过来探望。

叶怀遥看他的样子像是有事想说,便给展榆倒了杯茶水递过去,笑着道:“差不多了,怎么?”

他向来体贴,展榆正感觉嗓子渴的冒烟,将水接过去一饮而尽,擦了下嘴说道:“幻境中还有部分魂魄没有超度,大师兄说,请你过去看看。”

燕沉知道叶怀遥还在养伤,若非要紧事,应该不会一定要他出面。

见到叶怀遥脸上露出些许疑问神情,展榆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去一趟吧。”

赤渊中经年沉淀下来的冤魂厉鬼执念非凡,部分作恶多端,需要就地处决,还有一部分则是无辜被吸引到这里的百姓,则应该趁着魂魄没有消散,尽快送往地府投胎。

正因为这样的顾虑,修士们不能将幻境全部毁掉,而是与鬼族联手,一一排查,清理出来一处,打碎一处,行动才会十分缓慢。

目前只剩下最后一个角落了,叶怀遥和容妄过去的时候,燕沉正负手独立,亲自守在外面。

叶怀遥道:“师哥!”

“嗯。”燕沉回过头来看见他,摸了下叶怀遥的头,又冲着容妄一颔首,柔声道,“阿遥,进去看看吧。”

叶怀遥一路而来,已经意识到什么,此时没有多问,大步走了进去。

那所谓的幻境是一座气派华贵的府邸,进去之后经过正堂,四下鲜花遍植,奇石林立,房、楼、厢、亭足有百余间,走廊连绵,楼阁重叠。

叶怀遥却好像根本用不着认路似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他无数次在梦中看到这座熟悉的王府,无数次徒劳地奔走其中,寻觅徘徊,但终究四下空空,静谧无人。

入了花园,转过回廊,又穿过磨砖的天井,面前的房檐下面,挂着一串叮当乱响的玉铃。

他“砰”地一声将门撞开,只见里面站着一对衣饰华贵的中年男女,男子俊朗温雅,女子清丽柔美。

叶怀遥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喉咙发涩,什么都没有叫出。

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喜悦的情绪,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有很大的一颗眼泪,从他的眼中落下来,砸到地面上。

翊王妃走过来几步,试探着说道:“是……阿遥?”

叶怀遥几乎语不成声:“是,娘……娘,是我,我来了。”

他又转向翊王,不觉用了小时候的称呼:“还有,还有爹。”

“乖,你都长……这么大了。”

翊王妃将叶怀遥搂住,自己却只到他的肩膀。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也觉得酸楚万分,紧紧抱着儿子,又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仔细端详。

这个幻境当中,有叶识微和叶怀遥的幻影,夫妻两人多年被禁锢在此地,浑浑噩噩,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也意识不到这两个永远停留在十几岁年纪的儿子,乃是因思念臆想而出。

直到赝神死去,所有的假象被打破,他们才恍然想起了临死之前的一切。

翊王和翊王妃乍然见到成年的儿子,都是一阵恍惚,随即更加心疼。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年的日子无知无觉,该怎么过便也就怎么过了,可是他们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们好好地长大。

“对不起……”翊王妃泣不成声,“爹娘对不住你……娘的宝贝,娘这些年没好好地照顾你,看你长大……你吃了很多苦吧?”

“没有,没有。”

叶怀遥见她如此,脸上的神情变幻几番,含着泪露了个笑容出来:“我这些年挺好的,去玄天楼拜了师,大家都很照顾我……我就是很想你们。”

翊王的眼睛也红了,背过身去咳嗽几声,这才走上前,将妻子和儿子都搂进了怀里,抚了抚翊王妃的发鬓,又摸了摸叶怀遥的头。

他口中哄道:“好啦,好啦,看你们两个,这是高兴的事,别哭啦,啊?”

过了好一会,他才放开了手,翊王妃也平静了些许,这才看见一直站在门口处的容妄:“这位是……?”

叶怀遥也想留给彼此快乐的回忆,擦了擦眼角,笑着说:“娘,你肯定猜不出来,他就是小容,现在叫容妄了,是魔族的魔君。”

容妄紧张地跨进门来,冲着两人认认真真地拜了下去:“晚辈见过王爷,王妃。”

翊王想起了他的身份,也有些惊讶:“你这孩子也长大了。不必行这样的大礼,快起来罢。”

容妄跪着没动,忐忑道:“不,这是我应该的。”

翊王怔了怔,叶怀遥在旁边陪着容妄跪了下来,轻声道:“我本想着爹娘去得早,没看见我成家,十分遗憾,今天能让你们看看容妄,我心里很高兴。”

听他这样说,翊王和翊王妃一下子明白过来。

两人先接受了转眼间长大的儿子,又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心情复杂,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叶怀遥还是曾经那个王府贵公子,他们说不定会反对,但事到如今,最能够让两人放心的,无非是“孩子有了人照料和陪伴”这件事。

至于对方是谁,什么身份,都已经不重要了。

容妄瞧着两人的脸色,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生怕自己跪的不够优雅,脸色不够讨喜。

过了好一会,叶怀遥道:“爹,娘?”

翊王这才如梦初醒,问道:“他待你好吗?”

叶怀遥微笑着说:“非常好。”

“那就好,那就好……”

翊王喃喃地说了两句,过去将容妄扶起来,说道:“那就麻烦你,以后好好照顾阿遥。”

容妄不敢让翊王扶他,正顺着“老丈人”的力道起身,就听见对方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怔了怔,又见翊王妃对自己笑着点点头,这才意识到,两人就算是答应了。

容妄欣喜之下,重新跪了下去,用力磕了三个头,冲着两人郑重承诺:“晚辈一定做到!”

他这样的举动,将剩下的一家三口都吓了一跳,叶怀遥连忙一把将容妄拽起来,用手捂住他的额头:“哎,你磕这么用力做什么,再把脑子撞坏了!”

容妄满心喜悦,也不反驳,抿唇瞧着叶怀遥笑。

翊王和翊王妃都笑起来,方才悲伤的气氛被冲散了很多。

翊王妃道:“怎么不见你弟弟,识微呢?”

叶怀遥从刚才就隐隐觉得好像缺了什么,但他心情太激动了,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这时才想起来,原来少了个大活人,不由一阵惭愧。

叶怀遥连忙道:“应该已经有人去叫他了,怎么还没到,我去找找!”

容妄拉住他,说道:“你在这里,我去。”

他快步离开,走到半路,就看见叶识微匆匆跑了过来,额头上还带着汗。

他性格素来斯文内敛,但见到翊王和翊王妃,也忍不住抱住父母,泪流满面。

一家人温存许久,但阴阳殊途,终究总有别离之时。

这些楚昭国遗民们的魂魄在此地禁锢多年,外围又有怨恨戾气侵袭,本来就已经十分虚弱,眼下赝神已死,支撑这片地方的力量没有了,他们需要及时投胎,还能早日轮回,获得新生。

叶怀遥和叶识微也明白这个道理,但都是依依不舍。

翊王一手搂着一个,分别拍拍他们的后背,微笑道:“没关系,以后我们投胎转世了,说不定还能遇上的啊。”

叶识微低声道:“我小时候没学过武,出了事帮不上忙,还没有长大了好好奉养爹娘,我……”

翊王含笑打断了他:“爹爹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天底下最乖的孩子,你们觉得当年没有帮上忙,没有将爹娘救出来,心里很愧疚。但是你们这样想,爹娘会很伤心的。”

他摸了摸叶识微的头,又搂住叶怀遥的肩膀,悠悠地说:“‘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2’,爹这一生,荣华富贵享受过了,以死殉国,无愧百姓的责任也尽到了。爹娘不想当你们心里的遗憾,只想让你们回忆起自己的父母时,能够挺直腰杆。”

“阿遥,识微,爹娘这辈子最高兴、最自豪的事,是有你们两个孩子。你们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了,以后要自己好好地生活。”

翊王妃笑着走上来,最后一次抚摸两个孩子的面颊,然后站在丈夫身边,握住他的手,眼中尽是幸福满足,虽有不舍,但无遗憾。

这次相见已经是此生难得的奢求,三人从幻境中走出来的时候,都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别离固然悲伤,但经过父母的一番话,叶怀遥也彻底将心结打开,往后的回忆中,不会再有这么多的遗憾与心痛。

容妄见叶怀遥走几步还要回头看看,知道他心里不舍,但这种伤痛只能靠时间抹平,更多的,他虽然心疼,但也无从安慰了。

容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故意“嘶”地抽了口气,吸引叶怀遥的注意力。

叶怀遥果然回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容妄道:“刚才磕头太用力,好像起了一个包。”

叶怀遥伸手过去摸了一下,发现还竟然真的凸起来了一小块,饶是知道容妄故意逗自己开心,也不由露出了些许笑意:“谁让你那么使劲的,真傻了不成。”

他朝着容妄的伤处吹了口气,笑道:“来,吹一下就不疼了。”

容妄见他笑了,也自欢喜:“嗯,真不疼了。”

背后传来一声轻轻地咳嗽,叶怀遥这才想起,叶识微也跟着他们两个一块出来了。

他脸上微微一热,将容妄放开。

叶怀遥挑眉,转身对站在旁边坚决不肯回避的叶识微道:“识微。”

叶识微从从容容,也将自己的手冲他递了过去,说道:“刚才进门的时候跑的急,手背撞在了门框上,也红了一块。哥,给我也吹吹。”

叶怀遥:“……”

叶识微伸着手看他,那表情,当真是又无辜又云淡风轻。

容妄冷冷道:“我没看出来哪里红。”

叶识微含笑说:“是,这点伤,在魔君心目中自然不算什么,还没有你上次揪我领子勒出来的印子重……”

叶怀遥可不知道他俩还有这一出,看了容妄一眼,容妄的脸色很僵硬。

——他果然告状了。

容妄低着头咳嗽两声,不看叶怀遥,心里觉得叶识微果然非常阴险,跟他比起来,燕沉那就是真君子。

他盯着叶识微那只手,面无表情地道:“你若是非得吹吹,我给你吹。”

“不必了。”叶识微莞尔一笑,将手收了回来,“告你一状,算偿了。”

偿还什么,亏欠什么,其实早已经理不清说不上,当一切的风烟过后,自有明月来相照。

叶识微拍了下叶怀遥的肩膀:“哥,快回去了。”

他说罢之后,微微一笑,当先离去。

叶怀遥笑着摇了摇头,随着叶识微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招呼容妄:“咱们也走啦,快点。”

容妄抬起眼来,笑看着叶怀遥,他站在夕阳的余晖中,金灿灿的光芒落了满身,一如初见般耀眼。

这是他曾经在炼狱中仰望的光明,是他心头珍宝,毕生挚爱。

这一回,终于可以不再犹豫徘徊,遥遥相望,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叶怀遥的手。

那金色的光芒随之映入眼瞳,冰凉的皮肤感受到了暖意,血液脉脉流淌,心脏的跳动真实而有力。

一切的温暖明亮,依旧仿佛与他毫不相衬,又和谐的如同与生俱来。

两人相对而笑,夕阳在山壁上拖出纠缠的身影。

经过风雨摧折、离乱痛苦,所幸,总还有那样一份情,奉你初心如同绚霞。

尘土人间多少事,相关,只有初逢两少年。3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根据诗经《汝坟》、《彼泽之陂》、《草虫》等糅合改编,这几首都是表达爱慕思人的诗篇。但我看跟遥遥汪崽的经历不太贴切,所以就改了一篇出来,后面的白话版是我的意译,各位看个热闹就好。

2刘伯温

3张野狐《南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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