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椭圆型月亮划过皇城的角楼,红墙绿瓦变得有些朦胧昏黄,远远地望着,有种神秘感。

杨若正在陪母亲说话,他的小厮德顺过来了,拱手行礼:“少爷……有人找您。”

杨若“嗯”了一声,和杨夫人说道:“母亲,夜深了,您早点睡。”

杨夫人慈爱地看了眼儿子,叮嘱他:“母亲知道了,你也要早些休息。”

杨若点头笑了笑,转身出了杨夫人的卧室。

父亲的死,给母亲造成了太大的打击。

他每天都会陪母亲坐一会,怕她想的多,也怕他想不开。

“杨大人,属下有事要说。”

来人穿着短褐,方脸,中等的个子,给人墩实可靠的感觉。

他是邱羽,杨家的暗卫头子,最近的任务是负责监视严良和凌王爷朱高知的一举一动。

“怎么了?”

杨若去了自己的书房。

邱羽尽量简短清楚地解释了自己看到的情况,又说:“属下看形势不太对,就回来给您说一声,其他的兄弟还在盯着呢。”

“你是说,严良在公务的时间去了凌王府……”杨若若有所思。

邱羽应“是”。

杨若拎起茶壶喝茶,没吭声。

严良为人严谨,老狐狸一个,这么明显的玩忽职守不像是他的作风。

他难道不怕都察院的那些老家伙们咬着他不放,这些人连皇上都不怕,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都觉得光荣呢,更不会怕严良的首辅之位……

“皇上?”

杨若突然想起来今天是朱佑妄立朱佑栋为太子的日子,而严良恰巧在这个时间段去了凌王府……然后又去兵部尚书府找周瑞。

他想干什么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子里浮现,杨若直觉不好,不敢再往下想了。

茶水也顾不得喝,起身就往外走,吩咐邱羽:“你去固安张家一趟找到张居龄,就说我说的,让他马上赶去裕王府。”

邱羽应“是”,拱手告辞,纵身几个跳跃,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杨若则和德顺一起,套了马车往定远侯府的方向而去。

邱羽找到张居龄时,他正在陪着顾晗在游廊上溜达……

“三少爷,这人说是杨大人派来找您的,怎么都拦不住。”

树鸣一脸的无奈。

张居龄摆摆手,示意无事,问邱羽:“什么事?”

邱羽拱手:“张大人,在下是杨大人的侍卫,杨大人让您去一趟裕王府。”

他一般是不露面的,意外的话,就自称是主子的侍卫。

“现在?”

张居龄的俊眉一皱。

邱羽点头:“……十万火急。”

张居龄星眸一眯,不再问邱羽什么事,径直开口:“知道了。

你先去和杨若会合,我随后就到。”

杨若什么性子他是知道的,他都说是十万火急了,那就真的出了大事。

邱羽应“是”,拱手离去。

张居龄和妻子说话:“晗儿,不用等我了……你好好睡觉。”

他右眼皮跳了二下,想起杨若和他说的话,心里就有些不安:“不要出门,好好在家里待着……不管外面有什么响动,你只需要在家里好好待着就好。”

顾晗笑的梨涡初显:“放心吧。

我知道的。”

刚才的话,她也听到了。

他有正事要忙,她能理解。

“……乖。”

张居龄看了她一会儿,低头亲亲她的额头。

桃红、桃绿几个跟着伺候的丫头,见状,纷纷转过头去,抿着嘴笑。

顾晗瞥到她们的动作,小脸都羞红了。

张居龄进屋换了常服才出门,临走时不放心,让马亮留了林明、李辉守着秋阑阁。

裕王府,灯火通明。

张居龄一到,就被小厮领去了主殿。

裕王爷朱高栋,王致远,杨若都在。

张居龄拱手给朱高栋行礼:“给太子爷请安。”

朱高栋摆手,“起来,随便坐。”

他和张居龄说着话,目光却看向杨若:“杨大人,你刚才说的……可句句属实?”

“属下敢用性命担保。”

“朱高知……他的胆子也太大了!他竟然要造反?”

朱高栋急的站在原地直跺脚,“这,这可怎么办?”

“严良连夜去找了兵部尚书,估计今天晚上就会起事。”

杨若没有了以往吊儿郎当的做派,桃花眸锐利地眯起:“太事无忌惮了。”

“属下只能调动二万多的厢军……”王致远说道:“但他们和正规的卫所军根本没法比。”

厢军是维持京都秩序的,没有经过统一的军事训练,在擅长上阵杀敌的卫所军面前几乎是不堪一击的。

京都里面的卫所军周瑞几乎都能调动。

张居龄在杨若身边坐着,一直没有插嘴,听到此时才算是明白怎么回事。

他顺着王致远的话往下说:“世子爷,你的厢军不用去冲锋陷阵,按照咱们以前商量过的……你领着他们团团去围住严家所居住的胡同,一只鸟都不能放出来。

谁敢往外走,直接斩杀。”

他和杨若去定远侯府说过这件事,没有比王致远更合适去截严良后路的了……严家和王家有世仇,王致远领着乌压压一群厢军过去,在众人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起到的震慑作用比一个陌生人大太多了。

他们会以为王致远真的要杀尽严家人……严良可能会觉得无所谓,但造反本来就是有违天道的事。

又为了一个严良,全家甚至全族都要跟着遭殃,自然会有人站出来反对。

要的就是严家从内部先起内讧,内外夹击,自然就容易多了。

王致远摇摇头:“既然严良都准备反了,他们严家肯定是围成了铁桶,硬攻肯定不好攻……”

张居龄笑了笑:“又不是真的让你去攻打严家,你只需要在厢军里挑几个伶俐的,穿了严家小厮的衣衫,一遍遍跑去给严良报信。

我就不信,乱不了他的心神。”

“是个好主意。”

朱高栋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口热茶。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徐沛慌里慌张就跑来了,“太子殿下……您快出去看看吧……凌王爷和严良领着大军直奔皇城去了。

看样子,是不会善了的……”他是从柳巷胡同喝完酒,坐马车往永康侯府赶的时候发现的。

“什么?”

朱高栋失手打破了盏碗。

张居龄也站了起来,当机立断:“太子殿下,趁着严良和凌王爷还没有到达皇城,您要赶紧想办法进宫,安稳住皇上和内宫诸人。”

朱高栋一连应了几个“是”,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张居龄几人连忙跟上,杨若说道:“兵部尚书在内阁的允许下,能调动的兵将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赤手空拳的,根本没办法抵挡。”

“不……”

张居龄声音低沉:“靠我们几个人肯定是不行的,也要找帮手。”

他转头看向杨若:“月溪,你骑快马去大兴顾府,让顾尚书去五军都督府调兵……”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是相互牵制的,互不干涉。

严良去找了周瑞,就不可能再去五军都督府了。

朱高栋难得反应过来了,他又让贴身护卫田飞镖去书房取他的金册金宝,和杨若说道:“你拿着它们,就相当于有我亲临,五军都督府的各位大都督会听从你们的调遣。”

杨若拱手应“是”,拿起护卫给的包裹,转身就出了王府。

王致远随后也走了,按制定的计划行事。

朱高栋又安排王府的大管家原丸领着亲卫兵死守太子妃和他的子嗣……他踩着梯凳登上马车,最后看了一眼王府的大门。

他这一走,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

保不齐就死在宫里了。

张居龄和徐沛上了同一俩马车,跟在朱高栋的后面。

徐沛是个很通透的人,他既然来给朱高栋报信了,就想好了要堵一把,赢了荣华富贵、高官厚禄……输了了不起也就是当一个富贵闲人,永不出仕而已。

永康侯府的爵位是太祖爷封的,就算朱高知最后登了皇位,也不敢直接夺了他们家的爵位。

“张大人,你觉得咱们和严良的……这一仗,打起来有胜算没有?”

徐沛看了一眼神色冷静的张居龄。

“不试一试,谁知道呢?”

张居龄笑了笑:“最后的结局预料的太早,总是会不太准确。”

“……也是。”

徐沛长出一口气,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打算的再好,到时候刀剑无眼的,真的死了那是倒霉,要是断了胳膊少了腿,他这一辈子可咋活哟……

朱高栋他们抄的近路,马又跑的飞快,终于赶在严良他们之前进了皇城。

朱佑妄也得了消息,气的呕了几大口血,昏了过去。

王太医正在施针救治。

朱高栋赶到时,皇后和皇祖母都在乾清宫偏殿里候着,眼睛都是红肿的,看着是哭过一阵了。

“栋儿,你来了……”

皇后一看见儿子,眼泪又掉了下来。

朱高栋顾不上安慰母后,他一眼就看到了蒋磊,“蒋大人,孤现在命令你去调集宫里所有能用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乱臣贼子杀进宫里……从现在起,你听从张居龄的调遣。”

他现在能信任的,就只剩下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张居龄了。

蒋磊拱手:“属下遵命。”

很快,皇城内便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部署上了。

张居龄,蒋磊、徐沛三人骑着高头大马,一字排开在午门前严阵以待……身后是服饰一致的锦衣卫和金吾卫。

金吾卫的首领李应领了数十人防守着乾清宫。

徐沛看了看身后不足两千人的队伍,又想起严良的几万大军,太阳穴霍霍地跳,不免有些泄气:“咱们就这么些人?”

这不是送死的吗?

蒋磊抬头看了看他:“事出紧急,暂时就只有这么多。

我已经着人去通知神机营了,咱们在他们到来之前,撑也要撑下去。”

他顿了顿:“锦衣卫都是以一当百的人物,小侯爷不必太担心。”

张居龄淡淡地听他们说话,却伸手抽出一个金吾卫腰间挎的长剑,客气道:“借一下。”

他在荆州时跟着镖局的一个镖头习过一套剑法,许久没练过了,今晚刚好能派上用场。

“哟。”

蒋磊看着张居龄,笑了笑:“早闻状元爷是个文臣,没想到还会武艺……”

“防身而已。”

张居龄拿在手里,试了试力度。

感觉有些轻。

徐沛也照模照样去抽锦衣卫的弯刀:“小爷也要大展手脚一次,不杀的他们屁滚尿流,都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远处响起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还有漫天的火把。

张居龄知道是严良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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