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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姨娘的尸首……扔在乱葬岗了。”

张修气场凛冽,“是你安排的?”

王氏从来没有见过张修如此气愤,不免有些慌张:“妾身是怕,妾身是怕……”

“你住嘴!”

张修怒道:“月姨娘是我的侍妾,她人没了,你不应该去告知我一声吗?

什么时候这家里由你做主了?”

张家不是一直都是她在操持吗?

王氏愣住了,她里里外外地打点着,张修问都没有问过一句……就因为死了个侍妾就大动肝火?

犯得上吗?

还是说听了谁的风言风语?

王氏眯了眯眼,弯腰穿上绣鞋,亲自沏了茶递给张修:“老爷,你消消气。

是妾身错了。

妾身主要想着秋日里太阳毒辣,尸首放不住,月姨娘又得了那样的病,听着都吓人,才……”

“妾身是个妇道人家,胆子小。

府里的孩子们又一大堆。

春哥儿还那么小,老三媳妇还怀着身孕,要是他们被传染了该如何是好?”

她说着话,从袖口处拿出锦帕去擦眼泪:“宁哥儿没了,春哥儿要是再出事了……我就是立刻死了,到下面也不敢见宁哥儿……”

张修听到妻子提起长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好了,别再哭了。

你还生着病呢。”

他接过她的茶,喝了几口放在高几上:“你做事一向稳妥,我不操这方面的心。

但月姨娘……你的确不该这样做。

她好歹给我生过孩子,对张家也是有贡献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走了,我连口棺材都没有给……”

张修脸色阴沉:“再怎样,也总是对不住她。”

王氏揣摩着他的心思,温言细语地:“夫君长情,妾身是知道的。

但是,咱们总要为大局着想不是,府里的孩子们只要好好的,妾身就算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被老天爷降罪责罚……妾身也毫无怨言。”

张修看了眼妻子哭到红肿的双眼,放软了语气:“难为你想的深远。”

王氏是他的发妻,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夫妻风雨同舟地过了这么些年。

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月姨娘的死,是无法挽救了……”王氏说道:“咱们以后好好地疼绿姐儿,再过几年给她寻个好婆家,也算是不辜负月姨娘了。

她泉下有知,也定会感念夫君的好。”

张修见她说的情深意切,不由地“唉”了一声:“绿姐儿可怜,你对她好一点。”

王氏被说的右眼皮一跳:“妾身……妾身当然会对她好。

在妾身眼里,绿姐儿、灵姐儿是和思姐儿一样的,都是我的好孩子。”

张修看了她一会。

他保养的好,眉眼处还有年轻人的俊朗。

王氏不知怎么的,看着夫君眼里的自己,脸就一红。

张修却淡淡地说:“你好好养着身子,我去书房公务了。”

他说完话,转身就要走。

王氏急忙挽留:“老爷,你累了一天,吃了晚膳再忙吧?”

“不用了。

我在书房吃。”

王氏目送他挑帘子出去,指甲狠狠地扎进手心。

许嚒嚒去扶她:“夫人,您身子不好,休息一会。”

王氏坐在罗汉床上:“……他这是在怪我。”

“哪能呢?”

许嚒嚒劝解她:“老爷刚听到月姨娘的事情时,太过突然,是有些生气……但走的时候明显是气消了。”

“你不懂。”

王氏慢慢地说道:“我和张修过了大半辈子,他的生活习性、作息时间、想什么,我都能猜到。

他注重颜面,多情又寡断。

月姨娘的死,他一则怪我没有和他说,二则怪我自作主张料理了月姨娘的尸首……”

许嚒嚒想了想,“您辛苦地支撑着张家,老爷不会不知道的。

就算心里有气,也定会回心转意的。”

喜儿从外面走进来,和王氏说:“……夫人,老爷去回事处拿了许多绸缎首饰,往重霜楼的方向去了。”

重霜楼里住着张灵和张绿,张修此举,意义不言而喻。

喜儿小声地:“老爷这是在抬举五小姐和六小姐了。

明日里,府里就会传开了……”

许嚒嚒拉了她一把:“……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消停会吧。

你都能看出来,夫人难道不知道,还要你巴巴地过来提醒。”

喜儿低眉颌首,屈身行礼:“奴婢知错了。”

“夫人,喜儿姑娘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凭老爷做什么,您都是五小姐、六小姐的母亲。

看着不顺眼,找个错处拿捏几次也就好了。”

“还拿捏什么。”

王氏自嘲一笑:“老爷这是在扇我的脸呢,叱责了我却立即去看望张绿……”她顿了顿:“何必如此呢?

月姨娘活着,也不见他有多珍惜。

偏生人没了,做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许嚒嚒端了热茶,服侍着她喝两口:“您也说了,老爷是多情的人……他总会惦记着月姨娘的。”

“多情?”

王氏笑的眼泪流了一脸:“多情的人通常也无情。

他和我成婚时,也是对我宠眷有加。

可后来怎么样?

还不是抬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娘。

老三的生母赵姨娘长得好看,他最怜惜……一宿一宿地呆在她屋里。

我看的真不甘心啊。”

她咬着牙:“索性就直接弄死了她。

老爷一开始也很伤心,但是一个月都没有过去,他就纳了月姨娘,还说月姨娘和赵姨娘的性子很像……我就一日日地等啊等啊,可是都等不到尽头。

那些年轻的侍妾就如雨后春笋一样,多的数都数不清……”

“夫人,您别难过了。

哪个男人不是这样的……”

许嚒嚒心疼她:“您头疼才好些,一伤心又要睡不着觉了。”

王氏摇摇头,也不说话,捂着脸躺在了床上。

许嚒嚒和喜儿对视了一眼,也不敢打扰,悄悄地退了出去。

一夜无话。

顾晗是第二日才读顾家送过来的信。

是母亲写的。

说了些日常发生的事。

祖母因为顾昭的死而心怀内疚,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她导致的,和大伯父顾景然商量一番后,放了赵氏出来。

顾家中匮还是三婶母杨氏在打理,赵氏就是负责整个大房的开销用度。

顾晗提笔给母亲写了回信,让她和大伯母少接触,也别因为过去的事情和她硬对硬地碰……母亲耳根子软,性格也不坚定,自己总要多嘱咐些。

其实,她对于祖母的行为还是能理解的,现在的大房是顾晴在管,但顾晴年底就要嫁去定远侯府了……她一走,大房的事情总不能让大伯父自己来管吧,侍妾们靠不上边。

顾昣是庶女,平常又不显眼,她来挑大房的大梁就更不行了。

大房作为顾家的场面,顾曙、顾暄又都到了成亲的年纪,祖母扶持是肯定的……这时候,大伯母的出现就理所当然了。

半晌午时,太阳隐在了云彩里。

天空变得有些灰白,像是要下雨了。

顾晗扶着桃红的手在庑廊下闲逛,宋严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背药箱的小药童。

“少夫人,气色看起来不错呀?”

还有一段距离呢,宋严便笑着打招呼。

“托您老的福。”

顾晗也笑,把他请进屋里:“……劳烦您跑一趟了。”

宋严摆摆手:“少夫人客气。

老夫和你们祖父是多年的老友,都是应该做的。”

丫头搬了杌子过来。

宋严坐下给顾晗搭脉,好一会儿,才收了手。

脸色凝重:“少夫人,胎像不稳也不好……”

“那怎么办?”

顾晗焦急地问。

宋严摇摇头:“老夫尽力而为,孩子要是能在肚子里待齐九个月,兴许还能保住……少费心思,多将养是上策。”

他喊药童拿了纸笔开药单。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宋严却和她说九个月?

可见之凶险。

顾晗心事重重地送了宋严出去。

“少夫人,药熬好了。

您趁热喝。”

梁嚒嚒端着大红托盘走到顾晗的身边:“宋大夫说,您以后不敢再贪吃凉的,辣的……对未出世的小少爷不好。”

顾晗“嗯”了一声,忍着汤药的苦涩一口闷了。

只要孩子好好的,她受什么罪都心甘情愿。

不就是嘴上忌讳些嘛,她能忍。

很快的,一年一度的乞巧节到了——七月初七。

穿针乞巧、乞求姻缘、储七夕水、拜织女等习俗多种多样。

这一日,所有男女,成婚的未成婚的,都可以自由地出来游玩。

礼部左侍郎董杰卿是个浪漫的小老头。

他姓董,就自诩自己的祖先是董永……因为这,还说服了尚书黄珂上一道折子,由礼部主办一场鹊桥姻缘会,说是为了天下未成婚的男女着想。

黄珂能同意,当然也是有私心的,他们夫妻俩一辈子就生了一个女孩儿——黄霞玉,都二十出头了,还迟迟未嫁……要是能在鹊桥姻缘会上有一个好姻缘,就什么都值了。

圣上刚得了十一公主,心里一欢喜也就允了,还给年青的官员们放了一天假。

礼部在京都各大胡同选来选去,就将地点定在了砖路胡同。

砖路胡同是戏曲活动的中心,向来都是人群聚集地。

京都有名的戏班子几乎都在这里。

热闹不说,还人人皆知。

所谓的鹊桥姻缘会是由五颜六色的彩稠扎成高约四米、长宽各两米的桥梁,围上栏杆,上面装饰着五颜六色、各形状的喜鹊。

以对应传说中牛郎织女相会的桥梁场景。

边上有许多卖灯饰的小商贩,什么莲花灯、兔子灯、南瓜灯应有尽有。

未婚男女可以带着面具,随心意购买,只等另一个和自己拿着同样灯饰的人……如果双方揭开面具后,看彼此都满意,这姻缘也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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