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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卯时醒来时,张居龄还在睡觉。

外面的天色亮起来,云雾被晨阳拨开,泛起了丝丝金光。

顾晗透过大红鸾帐看了一会儿,刚翻了身,却被张居龄抱到了怀里,模糊不清地说道:“别动……时间还早呢,再睡一会儿。”

昨夜,俩人折腾了半宿才睡,困的很,他的眼睛都没有睁开。

顾晗“嗯”了一声,乖乖地靠着他。

她每次醒来时,都是糊里糊涂的,弄不清状况……别人喊她做什么,她都会依照着做。

张居龄倒也没有睡很久,辰时一到,夫妻俩就穿衣起身了。

由丫头服侍着梳洗后,丫头端上了早膳。

一吃完,俩人便去桂花苑给王氏请安,走到半道儿,碰到了张修的小厮,说是老爷找张居龄有些事情要说,让过去雅斋一趟。

“……最近的天气都比较热,你去桂花苑请安后,就回去歇着。”

张居龄从袖口处拿出锦帕给顾晗擦了擦鼻尖上的细汗,低声和她说话。

顾晗“嗯”了一声,脸就红了。

这里是去桂花苑的主道,来来往往的都是仆从……被看到也不好吧,“好了,我知道的。

你去吧。”

张居龄知道妻子的脸皮薄,就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转身跟着小厮走了。

顾晗在原地站了一会,等脸上的热气慢慢地消了些,才领着丫头们往桂花苑走。

她刚走不久,从不远处一棵一搂粗的大榕树后面转出一个人,长得高大魁梧,四方面容,一脸的圆滑。

浓眉紧皱着,眼里的狠戾一瞬而过。

正是张居宁。

他也去给王氏请安,路过此处时,看见老三和他媳妇儿说话,就躲起来偷听了一会……

老三媳妇儿对于张居龄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毕竟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而且还那样温和的语气。

张居宁看了一会儿张居龄离开的方向,像是在下某种决定,开口说道:“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太阳才升到半空里,温度便炙烤一般地热起来。

知了“知——知——”地叫个不停。

顾晗到桂花苑时,王氏正抱着春哥儿逗他说话。

“咿咿呀呀……”小小的春哥儿笑的十分开心,白胖的小手去抓王氏左手腕的镯子。

他喜欢别人同他说话。

顾晗请安后,坐在宁氏的旁边。

对面坐的是张居思、张灵、张绿三姐妹。

比着张灵、张绿的毫无存在感,张居思永远都是娇艳如花,春风得意。

“……哟,三嫂嫂今日穿的衣服真好看。”

张居思笑着说道:“颜色都是新鲜的,我都没有见过呢。”

顾晗低头去瞅身上的杏色绣浅黄桂花的对襟褙子,看了张居思一眼,问她:“四妹妹莫不是在同我说笑?

这件衣服……咱们去定远侯府赏花时穿过一次的,你忘了?”

她喝了口茶水:“当时,四妹妹还说太素了,不好看……”

“是吗?”

张居思根本就不记得顾晗说的事情了,如今被她一指引,好像是真的……她娇嗔道:“三嫂嫂的记性真好,妹妹我可是记不得了。

听你的意思,是还在生气吗?”

她完全没有被揭穿谎言的羞愧,反而作出一副小女儿不知世事的娇态……顾晗看了看站在一旁伺候的陶嚒嚒,她还真是有一手,把张居思教导的都知道避重就轻了。

分明是她在颠三倒四,倒将了自己一军,还当着王氏的面,真是聪明啊。

顾晗知道这时候她不能说什么,就笑了笑:“四妹妹怎能用上生气这两个字呢,嫂嫂听不懂……”她摇摇头,说的十分恳切:“咱们是亲姑嫂,该最亲密的,不比乡下那些小门小户的,为着一样吃食、一样衣物就耍了心眼,没的让人看了笑话……”张居思想随时随地拿捏她的心思还是没有停歇过!可惜,她不再是前世一再忍让的顾晗了……

和张居思这样事事都想找她麻烦的人打交道,就要立即地怼回去。

不然,这一次你忍让了,下一次她就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张居思的脸色变了变。

陶嚒嚒和说过顾晗是个厉害的,她还不以为意,三番五次地挑衅下来却都以落败而告终……她又想起在定远侯府时,顾晴、顾晞她们俩,也是口齿伶俐,分毫不让的主。

大兴顾家出来的女孩儿,底气都足的很,说白了不就是有个强大的家族做后盾吗?

要是让她们生在平常人家,还敢如此的气定神闲吗?

王氏喂春哥儿吃窝丝糖,像是没有听见女孩儿和顾晗的谈话,也像是听见了装作听不见。

顾晗见张居思不说话,也不催她,伸手拿了青瓷碟盘里的一颗樱桃,自顾自地吃起来。

陶嚒嚒却拽了下张居思的衣袖。

张居思被拽的身子一动……就反应过来,说道:“三嫂嫂是个大度的,这一点四妹妹远不及你……以后,三嫂嫂可要多教教我。”

顾晗笑了笑,“四妹妹客气了。”

张居思要是真心地肯让她教,那才是见了鬼呢。

张居思低头喝茶不吭声了。

顾晗吃了几颗樱桃,发觉今日的宁氏有哪里不大对。

她穿着清绿柳叶纹镶蓝边褙子,看着是新制的。

眼睛四周却是红肿的……还特别安静。

就像是,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一样。

顾晗刚想问问她怎么了。

外面就传来了小丫头的通报,说是张居宁过来给王氏请安了。

“赶紧进来。”

王氏把春哥儿递给他的乳母,笑着说道:“你们都回去吧。”

长子一来,她肯定会问些关于他后背伤势的问题了。

除了几个必须知道的人以外,昨夜的事情是瞒住的……一是不能传出府去,二是她不想让其他人也知道长子被马鞭抽打,这样就太有损他作为大少爷的威严了。

众人起身应是,屈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宁氏和张居宁擦肩而过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后背挺的笔直。

陪王氏坐了这一会儿,外面的太阳就更大了。

当真是赤日炎炎。

顾晗出了桂花苑后,就往秋阑阁走。

天太热了,她都有些喘不上气了。

雅斋里。

张修和张居龄说起朝堂上发生的事,谋士陈铭也在。

“……近些时日,永康侯爷徐海波竟然上朝了。

而且是一日不拉的。”

张修端起盏碗,喝了一口茶,疑惑道:“他没有出仕,按理说,不用上朝的。

而圣上也没有说什么。

想必是提前知道了。”

陈铭在张修的右下首坐着,接了一句:“永康侯府虽然是世袭的爵位,但按照我朝的旧例,想上朝还是可以的……”

“是。”

张修点点头:“话是这样说没有错。

但是……”他顿了一下,“圣上的表情太过于随意了,给人一种……怎么说呢。

就是永康侯爷早和圣上通过气的感觉……”他的职位是比较低,但政治敏感还是有的。

不然,也不会在礼部过的如鱼得水。

陈铭想了想,问道:“您是想说,永康侯爷要出仕了。”

“说不清楚。”

张修看向张居龄,问他:“……龄哥儿,你觉得呢?

你和杨公子走的近,他有没有说过类似于这样的话。”

杨若的父亲是内阁阁老,平日的折子都是先进去内阁过一遍的,应该会知道些什么口风的。

关于父亲说的永康侯爷要出仕的事情,杨若倒是和他提过一句,就是上次来书房见他时说的,不过他说的是小侯爷徐沛……张居龄往后坐,靠在圈椅上,实话实说:“要出仕的可能是徐沛……”

“小侯爷?”

张修一愣,问道:“是杨若说的吗?”

张居龄“嗯”了一声,慢慢地开口:“杨若这个人,看着是风流不羁,其实内心很有远见和城府……我了解他,他应该是看出了什么或者知道了才会这样说,不会信口胡扯的。”

“也是。”

张修想的却和张居龄不一样,他认为杨若的说辞多半是杨思远的意思。

毕竟内阁阁老都是直接面谏圣上的。

这就有点不寻常了,怕是探测到了圣上的心意吧。

“龄哥儿,父亲听说你和定远侯府的大世子私交很好?”

张修又问张居龄。

“一般般吧。”

张居龄笑了笑,私交是谈不上的,不过是帮忙出过点子而已。

“对于赈灾粮被掺沙子的事件……估计很快就有结果了。”

张修放下了手中的盏碗,“云南发生了战乱,且倭寇盛行……定远侯爷,又要领兵上战场了……”

陈铭说道:“定远侯爷年纪大了,还要上阵杀敌吗?”

“朝中没有经验丰富的统帅之才。”

张修看了一阵窗外,说道:“什么回京都养老……那只是圣上一句话罢了……”过了一会儿,他又看向张居龄,嘱咐他:“好好的和定远侯府的大世子处着吧,好处都在后头呢。”

张居龄薄唇一抿,父亲说的话大都是遮遮掩掩的,他却是听明白了。

只要边疆有战乱,定远侯府就算犯了天大的过错,圣上都不会动的……严良再谋算无双,也敌不过皇家的一统江山。

对圣上而言,折损些灾民实在算不得什么……江山无虞才是最重要的。

连父亲都知道了边境战乱……永康侯府会不知道?

张居龄的眼眸紧缩了一下,杨若给他的信里写了永康侯府也参与了赈灾粮掺沙子的事情……眼看着定远侯爷又被圣上重用,永康侯爷不着急才怪。

这才是徐沛要出仕的真正理由吧。

等出了雅斋,差不多就午时了,张居龄就没有再去昭文斋,就是去也待不久又下学了,还不如先回秋阑阁,陪媳妇儿用了午膳再过去。

顾晗给张居龄做的玄色布靴就剩下最后几针,见张居龄回来,就麻利地剪了线头,让他试穿一下。

“……不大不小,很合适。”

张居龄俩只都穿上了,还在西次间走了几步。

“那就好。”

顾晗笑着歪头去看:“我做的鞋子好看吗?

你喜欢吗?”

“好看,我也喜欢。”

张居龄揉了揉妻子的头发:“晗儿,有你真好。”

顾晗笑起来,“那就别脱了,穿着吧。

刚好的你的旧鞋子也脏了,下午我让丫头拿去浆洗。”

“好。”

张居龄在香妃长榻上坐下,搂了顾晗在怀,轻吻她的额头。

顾晗也不在意。

张居龄在她面前,一向都是这样的……喜欢黏着她。

“少夫人,刚从井水里镇过的西瓜,您尝一尝?”

桃绿端着细瓷白盘走进来,语气很雀跃。

“好呀。”

顾晗笑着答应了,她也觉得热燥。

话刚说完,却被张居龄给拦了,“你身子弱,不能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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