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大型十字路口,我向右转。到达一个家庭餐厅后继续转弯,开上一条一路向东的宽敞车道,然后放慢速度,停在路边。

那个男人像要为亲人报仇似的猛地拉起手刹。居然能把手刹拉到这种角度,他的力气之大让我惊讶。“不拉起手刹就不能用导航仪。这玩意儿肯定是从来不用导航仪的人设计出来的。”他嘟嘟囔囔地咒骂。

听他那颇具攻击性的语气,我更加确信他就是户狩。他的自言自语让我心惊胆战,不由得讨好似的附和道:“嗯嗯,是啊是啊。”

“而且这个破东西怎么用啊。”男人把手伸进帽子,抓抓头发,明显烦躁不安。不知他是真不会操作,还是有意为之,总之他把导航仪上的导航记录全部删掉了,然后按下目的地设定键。好了,到底要去哪儿呢?我正想着,他却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喂,是我。我这就回去。”

对方是女人。“我现在就去你那里。”男人说着甜言蜜语,嘴唇几乎贴在手机上。我感到一阵恶寒。他毫不顾忌别人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讲出各种肉麻话来哄对方开心。不过,他在车里,周围也没有别人,只有我。

电话那头的恐怕就是他女朋友吧。就是那个爱财如命、不惜威胁自己祖父的那个女人!

我感觉车体表面要裂开了。虽然没开空调,我却浑身发冷,强烈的厌恶感让我止不住地颤抖。

“嗯嗯,好的,我马上回去。”男人终于挂断电话,重启引擎,向前开去。向东直行一段后,我进入一条小路。到底要去哪儿呢?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后来,我数次向擦肩而过的车辆求救。“我被人偷了!”然而大家都没什么反应。

途中,我又遇到刚才见过的警车。我询问案情,对方回答:“ATM出事了。”

“ATM?”

“好像是银行的ATM被偷了。”

“那个也能偷走?”我想象着一个巨大无比的人类弯腰把那个大箱子连根拔起的画面,与其说“偷”,不如说“拔”更加贴切。

“强盗好像是开着铲车去偷的。那台ATM在大学医院后面的一家小超市里,强盗用铲车撞坏了机器,然后抢走了里面的纸币。”

这确实是一起重大事件。我再次向警车求救。“实际上我也被偷了。”对我来说,这也是重大事件啊。“而且,偷车贼是个大坏蛋!”为了引起对方的关注,我补充道。

“大坏蛋?”

“他杀了一个老爷爷,还把尸体埋起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显然,警车认为我在胡说八道。

“是真的。这个叫户狩的男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就算你跟我说了,我也很伤脑筋啊。你得向警察说明情况才行。”警车留下这句话,瞬间就跑得没影儿了。

正当我沮丧失落之际,一辆从后面赶上的蓝色日产Cube出声发问:“户狩?那个户狩怎么了?”

“你知道他?”

“算知道吧。我经常听人说起这个人的种种劣迹。几个月前,站前的立体停车场里有几十辆车被砸了,这事你知道吗?”

“知道。罪犯好像是那个停车场的所有者,对吧?”人类还不知道罪犯的身份,但是在私家车圈子里,这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

“他也是受到户狩的威胁,被迫那么做的。这是停车场所有者的车子说的。户狩用他主人的独生女威胁他。不仅如此……”

“还有后续吗?”

“停车场所有者的独生女也受到胁迫,户狩逼她去做不太好的工作。总之,户狩一方面对父亲说:‘不给钱,你女儿就完了。’一方面又对女儿说:‘赚不到钱,你爸就完了。’最后,那个女儿精神崩溃,住进了医院。”

“呃……”

“户狩真厉害!对吧?”蓝色日产Cube讽刺道。

“如果我跟你说,现在驾驶着我的就是那个户狩,你会不会很同情我啊?”

“呃……”这次发出呻吟的是蓝色日产Cube。

“他不是我的主人。我被他偷了。”

“如果这是真的……”

“这就是真的。”

“那我只能说‘加油,祝你好运’了。”

不知何时,我开始向南前进。

离车站越来越近,堵车也越来越厉害。交通堵塞带来的焦躁感从每辆车中向外渗透。那个男人唉声叹气地抱怨:“搞什么鬼啊!”并用力捶打方向盘。我尖叫出声,干吗打我!反对暴力!

男人又咒骂一句:“真是烦死老子了!”

反对烦躁!

然后,他又使劲儿地砸了方向盘一拳。

好疼!我发出悲鸣,火冒三丈。你居然打了我两次!望月家的人一下都没打过我!

我不由得开始想家。也许,那个家我再也回不去了。户狩会这样开着我,把我带到他那个罪恶的老巢去吧。

我们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停下,我对自己身为汽车而深感绝望。然而,我并不想就此丧失意识,在昏迷中走向生命的终点。虽然明知是徒劳,但有些感情还是不吐不快。

啊,不知前方的道路会伸向何方。别了,我的小镇。别了,望月家。别了,扎帕。和你聊天,虽然有意义的内容不算多,但是我很开心。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再会的那一天。到那时,我再把这段冒险传奇讲给你听吧。

排气管是不是在滴水?如果是人的话,此刻一定会忍不住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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