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周六要如何度过当然取决于望月家的安排。如果他们出门郊游,那么我这一天就要长途奔波。如果他们去超市购物,那么我就会在大型停车场里与同胞们闲聊。有时候,整天都没人出门,这时,我便头脑放空,或观察风向变化,或眺望长足胡蜂在望月家庭院的大树和蜂巢之间往来飞行,以此消磨时光。

这一天,从清晨到黄昏,我都待在家里。晚上七点左右,良夫一边打着手机,一边坐上了驾驶席。

“我现在就出发。玉田先生几点到?”良夫对着手机说。

玉田宪吾!他来干什么?良夫是在和玉田宪吾通话吧。

“哥,我也要去。”亨钻进副驾驶席。

“不行。”刚刚挂断电话的良夫说,“已经很晚了,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小玉为什么要联系你啊?”

“听他的意思,好像和网上那段视频有关。”

扎帕昨晚说过的网上的事故视频,看来良夫他们也已经知晓。人类传播信息的速度之快实在让我震惊。

“那段视频不是小玉拍的吗?”亨问,“当时能够近距离拍摄事故现场的,再没有其他人了吧。”

“玉田先生好像也很困惑。说不定视频是他拍的,但是上传到网上的另有其人。”

“哦,对啊。”亨闻言点点头,“那么,玉田先生可能怀疑你是罪犯,那个把事故现场的视频上传上网络的罪犯。”

“我?上传视频?怎么可能?!”良夫举起双手,仿佛在证明自己毫无隐瞒,“我没碰过他的相机和电脑,不可能偷到视频。况且,我连如何上传视频都不知道。”

“但小玉还是会怀疑你。罪犯身份不明的时候,就会把所有可能的人都列为嫌疑人,对吧?他肯定会事无巨细地调查事故后曾与自己有过接触的人,一个也不放过。”

“这下完了。我没信心能洗清嫌疑啊。”

“所以我要一起去。”

“不行,玉田先生说了希望我一个人去。而且,现在到小学生上床睡觉的时间了。”

“我就要去嘛。”亨开始使性子。

良夫虽然不想事事都依弟弟的心意,但他还是拿出手机,说:“那你等一下,我给玉田先生打个电话,问他带你一起去行不行。”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带我去就行了。”亨噘嘴抱怨。

“不遵守约定可不好。”

“哥,你真是太善良了。”

过了一会儿,良夫耸耸肩说:“不行,他不接电话,转到人工留言了。”

“真的吗?你真的给他打电话了吗?”

“玉田先生不接手机是常事吧,因为他要经常采访什么的。总之,今天我一个人去见他。”

亨似乎终于死心了。“那我把作战计划传授给你。”

“作战计划?”

“我仔细想过了,现在咱们家面临着两个问题。”

“有两个问题吗?”

居然有两个问题?紧接着,另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才两个问题?以前,停在投币停车场时,旁边的一辆普锐斯(Prius)告诉我:“地球正受到温室效应的侵害。”堵在四五号国道上时,前面的一辆Tiara对我说:“消费税可能要提高了。”

我曾遇到过一辆轻型汽车,他忧心忡忡地说:“这个国家有数千兆日元的负债。”我还碰到过一辆马自达RX-8,他说的话更加让我心惊胆寒。“宇宙中有那么多小行星,说不定哪天就会与地球相撞。”这个世界所存在的问题数不胜数,一思及此我就情绪低落。不过,豁达开朗的黑尼克曾笑着说:“就算你担心也无济于事,所以就不要担心啦。”他的安慰让我心里轻松了一些。

“一件是圆香的事,对吧?”良夫说。

“没错。也就是江口问题。”

“是户狩问题吧?”

“嗯。”亨点点头,“还有一件,是隧道事故问题。”

“这个问题和咱们家没关吧。”

“可小玉都打电话找你了。”

“那又怎样?”

“我们可以反其道行之,既然有两个问题,那也可以利用这两个问题之间的矛盾,让它们自相残杀。”

“让两个问题自相残杀?”

“就是让自己的敌人互相斗争。像夏亚那样,利用吉恩军和联邦军的斗争使自己获利。”

“啊,原来如此。”良夫强烈赞同,然后自言自语道,“就像最后一集里,夏亚用火箭炮击败基西莉亚时那样的吧……”

他在说些什么啊?我完全搞不懂状况。良夫又说:“那么,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你看,小玉是记者,他最喜欢那些可能成为话题的事件。所以,如果把户狩的事告诉他,他一定会很感兴趣。”

“户狩的事?”

“户狩是个危险人物,如果进一步调查的话,应该能挖出很多骇人听闻的事件。把孩子扔进河里那件事就够轰动的了。”

“是啊。不过,玉田先生说他只写那些‘能吸引大众关注的事’。户狩的事似乎还不到这个程度吧。”

喂喂,良夫,你在说什么呢!我吃惊得前灯都要亮了。户狩和他女朋友杀人埋尸的事足够写成报道了吧。这种事记者都不写,那还要记者干什么啊!不过,我随即意识到,良夫还不知道事件的真相,他根本不曾想到户狩还干过杀人的勾当。

“你可以稍微夸张一点儿嘛。”

“怎么夸张?”

“荒木翠坐过我们家的车是事实,对吧?所以,你就说,其实荒木翠在车上时曾经怯生生地告诉我们:‘我受到一个叫户狩的男人的胁迫。’这样,就把户狩和荒木翠硬扯到一起了。”

“这不是撒谎吗?”

“但是你这样说,小玉肯定会感兴趣。你假装要和他商量,巧妙地把这个情报传达给他。”

“亨,你觉得你哥能完成这种高难度任务吗?”

亨生硬地避开哥哥的视线,支支吾吾地回答:“嗯……嗯,我觉得能。”

我还是第一次听亨说出如此容易被识破的谎言。然而,已然丧失冷静的良夫却轻信了弟弟的话,他英勇地说:“好嘞,交给我吧。”

亨下车后,良夫启动引擎。出发喽!疾驰的快感和期待从车子底部不断涌起,我浑身充满干劲。

“小心啊。”身后传来扎帕的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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