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锡彤和陈鲁听说巡抚要亲自审案,终日提心吊胆,怕杨昌睿看出了破绽,自己头上顶戴不保。刘锡彤急忙叫了何春芳到杭州找陈鲁商议。

陈鲁这天正横在烟榻之上,只见何春芳走将进来,一边走一边叫道:“大老爷,事情有些不好了。”

陈鲁猛抽了一口大烟,慢慢的吐出来道:“我知道杨乃武的案子,巡抚要亲自审理。不过,我已安排好了,并不妨事。但这样便得多化一些钱了。有了钱运动过后,杨乃武的案子自然不会翻过来。”

何春芳听了问道:“大老爷是怎么安排的?竟如此沉着镇定,怕是胸有成竹,已将巡抚的关节也打通了吧。”

陈鲁道:“前些天,我正在发愁如何能找到走巡抚的门路,倒有人主动找上门。”便将他与沈彩泉认识的事讲了。

前些天陈鲁正在和师爷章抡香一同商量怎样可以走巡抚的门路,应付此事。只见差人报道:“巡抚衙门的门丁沈彩泉来见。”

陈鲁知道沈彩泉虽是在巡抚衙门里看大门的,但深得巡抚的信任。原来,他的女儿生得漂亮,刚刚嫁给杨昌睿的儿子作妾不久。两个人还算是儿女亲家。这一回不请自来,钱鲁知道定是因为这案,忙吩咐请进来。

原来沈彩泉仗着自己与巡抚的关系,无处不钻营,无事不参和。又在巡抚衙门,捞银子的机会极多。所以巡抚杨昌睿有心把他放到附近的县里做个从九品的仓大使,沈彩泉也看不上这个别人眼里的肥差。甘心做个无品无级的杂佐衙役,一心一意的捞钱。这一回竟然让他打听到这件案子能捞不少油水,中间刘锡彤已经花了一大笔银子。所以也赶忙跑来,想从中也分得一杯羹。

陈鲁知道沈彩泉的背景,见他主动来了,也是十分高兴。忙请他坐了,笑道:“沈兄下临,有何见教呀?”

沈彩泉也嘻嘻笑道:“大老爷已知道杨詹氏在抚台大人面前又告了冤状么?”

陈鲁见沈彩泉开门见山,急忙屏去仆人,悄悄说道:“沈兄,我已经知道此事。可是巡抚大人又是怎样的意思呢?”

沈彩泉道:“怕有些糟了吧,抚台大人已传了按察司主审,要自己监审咧。”

陈鲁一听此话,心中猛的一跳,忙道:“沈兄,即承下顾,可有什么妙法,教导小弟一回,可以改回巡抚大人的心意,小弟自当重谢。”

沈彩泉听得“重谢”二字,顿时笑得几颗大牙都露出来,沉吟了一下道:“大人准备怎样呢?”

“只要巡抚大人能不细求根原,仍维持原判,小弟情愿化上两万两银子,作为冰炭之敬,小弟今天本来要托人向抚台大人商恳,如今老兄到来,最妙的了,就请老兄转达愚忱如何?老兄是抚台大人亲信,又是亲家,自然能马到成功,至于老兄如此照应,也当重酬另谢。”说着伸了三个指头道:“这些小数,以为酬劳如何?”

沈彩泉听得有三千两银子到手,不由得兴高彩烈,笑道:“这也得瞧抚台大人的意思怎样,方能说定。大人既这般厚礼,我自当尽心办理。这样吧,我先回去,探探抚台大人的口气,倘是成功,我再来取银子,不过衙门口诸位师爷弟兄,大人也得设法办妥;按察使那里,大人可也得说好,他是个主审官儿。”

陈鲁点头道:“正是,正是!抚台衙门的事情,一切都托老兄,师爷等众人,再加上三千之数。总之都请老兄帮忙。按察使处,那不要紧,由小弟自己再托人就是。”

沈彩泉拍着胸脯道:“好,都包在小的身上,过两天你就静候佳音吧。”二人议定,即行告辞。

陈鲁起身送过,心中便安定了一半,这才懒懒的横在烟榻上,狠狠的过足了烟瘾,又到按察使司衙门,拜会按察使蒯贺荪。他事先已经备下了手禀,将刘锡彤送给自己的一万两银子的银票,夹在里面,到了按察使司衙中,一见蒯贺荪,就先把手禀呈了上去。蒯贺荪接过翻开一看,立刻合上,又将众摒下,问道:“如此重金,所谓何事?”

陈鲁只说道:“请大人体谅卑职的苦心。”

蒯贺荪皱眉道:“你是为了杨乃武一案吧?”

“正是此案,还请大人作主。”

“这事情巡抚要亲自主审,按说并不好办。还好你找到我了。我与巡抚大人共事多年,总不致于说不上话。只是这事情责任重大,万一出了什么事故,别说是我,就是巡抚大人也不方便。因此只讲情面,恐也担不了这付千斤重担,怕还得多化一些钱在巡抚那里。只要他把钱收下,这付千斤担子便挑在他的身上,今后的事情就不妨咧,你以为如何?”

陈鲁笑道:“正是。大人说得一点儿不错,花几个钱却不要紧。头上的青金石顶子却是摘不得的。”遂把沈彩泉到来愿意搭桥通融的事情,向蒯贺荪说了。

蒯贺荪听了道:“这却是好,只是此案你以为怎样办呢?”

“蒙大人恩典,只要驳了杨家的状子维持了原案,卑职就感激不尽了。”

蒯贺荪点头道:“只要抚台那里说好,方能妥善。我看沈彩泉办事情也是很稳的,此案必是无妨。”

陈鲁将前情讲完,何春芳听了,喜道:“我们东家也说了,陈大老爷总有照顾,不必担心,果然如此。只要有钱,也不怕他什么。您代东翁垫上的银子,不用说一定要补上,就是交待下来的那些银两,我也一定赶回去凑齐。”

陈鲁道:“如今只得依实提了罪名,详文送到省府。先瞧他们如何行动。若有什么风声,自然有人通报。你还要让刘老弟赶快凑齐银子上省运动,倘是风声不好,便有人照应,那就不妨事咧。待巡抚这一关过去了,那就是铁案如山,再要翻,也翻不过来了,老何,你以为如何?”

何春芳点头称是,又转回余杭县问刘锡彤要了四张银票,一张两万的给巡抚,一张一万的偿付陈鲁代垫给蒯贺荪的银子,一张三千两给沈彩泉,另外三千两交给陈鲁作零碎打点之用。

不觉到了六月二十五,何春芳将银钱送到,陈鲁将各个关节都打点完毕,心上一块石头,方才落了一半。沈彩泉得了银子,格外卖力。找到巡抚杨昌睿直接说了此事,又说杨乃武罪有因得,只需批示案卷即可,何必放着两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却要费力重审。

杨昌睿知道此案有冤,但两万两银子又着实动心,正在犹豫,按察使蒯贺荪也到府拜见。一见面便信誓担担说此案管保没有问题。杨昌睿问道:“你说没有问题,何以见得?我看此案中却是疑点重重,经不起推敲。”接着,便将杨同瑞所说的几处疑点说出。

蒯贺荪道:“大人洞鉴万里,明察秋毫,说的果然不错。但后来还审出些事情来,在案卷中并未写出,这些事情说明二人并非有冤。杨乃武与小白菜早有通奸,之所以要在大考之后作案,就是想趁此机会遮人耳目。所谓是小白菜毒死丈夫,没有擦掉七窍之血之事。是因当时葛品连恰巧犯了流火之症,发作的十分厉害,葛母来回穿梭照顾,所以没有机会灭迹;按钱宝生所供,说是杨乃武假称毒鼠向他买砒霜的时候,是在九月十七,但按杨乃武首次招供的日期,买砒霜是在九月二十八日。钱宝生记错日子,也是可能的。虽说漏洞颇多,但其实不过是笔录不清的缘故,并非是此案有问题。”

杨昌睿听他说的头头是道,更加犹豫,却见夫人站在后堂轻轻招手。杨昌睿是个怕老婆的,见老婆叫过去,急忙对蒯贺荪说声稍等,转到后堂问道:“你有什么事?”

杨夫人笑道:“我听说杭州知府陈鲁让沈彩泉代转给你两万两银子?”

“你怎知道?”

“方才他又到了内府一趟,又将一万两银子交到我手中。只需你照章办事,按程序把这个案子批转到刑部,三万两雪也似的银子就到手了。你为何还在犹豫?我自跟了你这么多年,到现在也没积下这多银子。倒成全了你一个清名,却让我落得个清苦。今个儿你也听我一回,莫让到手的横财又跑了。”

杨昌睿听得陈鲁竟然连自己的内府也套上了关系,不禁苦笑道:“审也不是,不审也不是,真是两难。”

杨夫人骂道:“呸,难个屁。堂堂一方封疆大吏还做不了一个小案子的主?”

杨昌睿笑道:“好,就依你。不再提审此案,仅凭案卷复核签批,转刑部审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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