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一见到萧敬远, 原本一脸的甜蜜笑容便略僵了下, 之后她微微抿唇,别过眼去, 不去看萧敬远。

搂着阿萝骑在马上的叶长勋却并不知道女儿这番小动作,他抬眼看过去, 只见那茶楼之下立着的, 恰是当今骁骑营总兵萧敬远, 并安南王世子刘昕。他才回来燕京城没多久, 本来不识的, 因叶家和萧家也是世交,且他约莫知道自己调派回京,萧敬远从中帮着自己说过话, 是以早已见过的。至于那安南王世子刘昕,他却知道, 和萧敬远是交情匪浅。

叶长勋当下抱着女儿, 翻身下马行礼。

虽说职位有高低,可到底都是军门中人, 又都是燕京城有头脸的世家子弟出身,彼此间难免多寒暄几句。

安南王世子刘昕说话间,便看向叶长勋旁边的小姑娘。

不过是到她爹腰部罢了, 纤纤弱弱的小姑娘,披着一身羽毛缎斗篷, 斗篷领上是绣粉花边, 越发衬得那瓜子小脸儿粉润玉白。一双清澈的眼眸, 仿佛会说话一般灵动,只是自打开始行了个礼后,之后便根本不看你,只别过眼去看别处。

而且那小嘴儿微微嘟着,仿佛个小樱桃。

刘昕颇觉得好玩儿,这小孩儿,看来气性不小!

他不免扫了眼身旁的萧敬远。

萧敬远却是置若罔闻,只是和叶长勋搭话,因说起了接下来十几日就要过年了,年前燕京城内外布防也要下发,到时候叶长勋的去处也就明了。

叶长勋知道萧敬远虽年轻,且才回燕京城不足一年,但是骁骑营乃天子直属,自是知道许多外人不知的消息,如今他既这么说,便是暗示自己必能留在燕京城内外防中,当下心中大定,抱拳感谢。

彼此好一番搭话后,阿萝都有些无奈了。

她是故意不看向萧敬远那边,只好把眼儿扫向旁边,什么卖糍糕蓬糕的,什么卖素蒸鸭鲜奶冻如意卷的,看得人眼花缭乱,又有香味扑鼻而来,馋得她几乎流下口水。

只是有外人在,她又不好嚷着要吃,只能强忍下罢了。

最后反倒是那位南安王世子刘昕,笑着道:“我看小姑娘是饿了吧,叶二爷,你还是先买点吃食,免得把这么惹人的小姑娘馋坏了,倒是哭起鼻子。”

阿萝一听这话,不由得瞥了安南王世子一眼。

这时候,她才想起一件事来。

安南王几年之后会登基为帝,安南王世子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储君。

所以这就是将来的九五至尊了。

这么想着,阿萝不免多瞧了安南王世子眼,眸中也带了点笑,抿唇道:

“世子说哪里话,阿萝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儿不能惹事,更遑论当街啼哭。”

这话一出,安南王世子不免被逗笑了,叶长勋疼爱地摸了摸女儿脑袋,也笑呵呵地道:“世子提醒得是,那叶某便先行告辞了。”

一时这边叶长勋领着女儿过去那边街市,自去挑选各样吃食。阿萝心中雀跃,扑过去,指指东,指指西,这个也要那个也买的,最后买了好大一摞,叶长勋自去拿出银子结账了。

萧敬远和安南王世子刘昕上了茶楼,坐在临窗之处,恰好看到下面那对买买买的父女。

“啧啧啧,我一向知道自己长得俊,讨姑娘家喜欢,不曾想,连七八岁的小姑娘见了我都知道冲我笑。”刘昕这么笑呵呵地道,一边说着,一边故意扫了眼旁边的萧敬远:“她根本不搭理你,定是你长得太丑太老了。”

萧敬远拧眉,淡淡地道:“你想多了。”

刘昕却是满腹同情,摇头笑叹:“人家的亲爹回来了,这下子没你的份儿了!看吧,你的小姑娘现在根本不搭理你了!”

萧敬远一听这个,便冷冷瞥了他一眼:“说什么话,非亲非故的,她不是我的小姑娘。”

刘昕听闻,却是不顾好友那冰冷的言语,哈哈大笑起来;“我瞧着,那小姑娘人家自始至终没看你一眼,气性可是不小,将来你若真想娶这小姑娘进门,怕是有的磨了。”

萧敬远原本脸上只是冷罢了,如今却是仿佛寒霜骤下,一脸严肃地道:“你往日是个浪荡不羁的性子,我也不曾理会,如今却是越发不像话。我和她有何干系?便是要娶亲,也不至于看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如今还是休要拿着人家的清白胡乱做文章,若真传出去,像什么话?”

刘昕听他这话,却是挑眉,意味深长地问道:“若不是有了打算,你又为何拒了左继侯府家的婚事?那左继侯府家的千金,你之前不是见过,且颇为欣赏?”

萧敬远的目光扫向窗外,就在那远处熙熙攘攘的街市上,一个娇软动人的小姑娘,正在被她爹爹抱起来。

冬日的暖阳温煦地洒下,落在她干净清澈的眼睛里,反射出动人的光彩。

“我已经上书天子,请求调回北疆,几年内,不会回来了。”

“你,你傻了!”

刘昕大惊,这是拿着自己前途开玩笑吗?

萧敬远却不以为意,淡淡地解释道:“拒了这门婚事,是不想耽搁人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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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碰到了萧敬远,又想起他无情离去的背影,这让阿萝越发恨不得黏在自己亲爹身上,撒娇卖乖,要这买那的。

她需要许多许多的亲情和关爱来添补那种骤然间被抛弃的痛楚。

叶长勋呢,一个是如今和自家妻子鱼水和谐,想着昨夜里自家妻子种种动人情态,心里本就畅快,二个是这小女儿如此惹人心怜,恨不得把过去那些年缺了欠了她的全都补上,是以如今女儿要什么就买什么,说什么就是什么,临了,还带着女儿去了马市挑选。

选来选去也没见个叶长勋满意的,在军中呆久了,见过的良马宝驹不胜枚举,再看不上市面上寻常马驹了。

见根本买不到的,阿萝难免有些失落,叶长勋干脆许诺,以后托人从北方运一只上等马驹来给阿萝,阿萝这才笑逐颜开。

当日也不知道买了多少东西,阿萝随着父亲满载而归,一进二房大门前,她就要兴冲冲地进门去找母亲。

今日她还特意买了些小娃儿用的上等软缎,可以给将来的小弟弟小妹妹做新衣裳了!

谁知道进门后,只有几个小丫鬟守着,母亲鲁嬷嬷并平日跟前的几个大丫鬟都不在,当下不免纳闷:“母亲人呢?”

这个时候叶长勋也进了屋,见自家妻子不在,便随口道;“或许去了老太太房中请安?”

阿萝却觉得不对劲,她盯着小丫鬟吞吞吐吐的样子,皱眉道:“到底怎么了?”

小丫鬟怯生生看了叶长勋一眼,才道:“奴婢也不知详情,只知大房里有人闹腾,不知怎么闹到了老祖宗跟前,又牵扯到了咱们这边,二太太这才过去的。”

大房?阿萝顿时拧眉,求助地看向自己爹爹:“爹,咱们过去看看吧?”

叶长勋点头:“好。”

当下父女二人匆忙来到老祖宗院中,却发现家中各房人马都已经在了,外面丫鬟仆妇个个面色难看,小心谨慎地站着,见叶长勋过来了,一个个都低下头不敢去看。

阿萝见此越发疑惑,当下牵着父亲的手进了院子。

只见正房外的台阶上,一个穿着粗布青衣的男子跪在那里,口中叫道“老祖宗,我母亲在叶家大房里尽心尽力服侍了那么许多年,如今死得好惨,老祖宗好歹给我们一个交代,莫要让死者含冤九泉!”

阿萝一见此人,心里便已经明白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这个年轻男子叫孙铁柱,是大房里大太太陪嫁,也就是王嬷嬷的儿子。

前一段母亲药里被下了东西,最后便是那位王嬷嬷来硬撑了这件事,算是勉强保下大房。

如今听起来,倒是这王嬷嬷被赶出去后,人给没了,人家当儿子的气不过,前来叶家讨个说法了。

阿萝抿了抿唇,目光扫向了垂了棉帘子的正屋。

“爹,我们进去看看吧好不好。”

如今爹已经回来了,二房也是有人撑腰的,她也相信,爹一定会护着娘,护着自己的。

原先不敢把这个事儿闹出来,是怕一旦闹出,反而于自己不利,如今却是不怕了。

此时的叶长勋,并未多想,只是见那人哭天喊地的,还对女儿道:“阿萝先回去,爹爹进去看看。”

“不不不,我娘在里面呢,我要去找我娘。”

说着间,阿萝已经拉着父亲进了屋。

进去后,却见下面已经跪了一地的人,老祖宗正坐在榻上喘着气,握着拳恨恨地捶打着被褥。

“长勤,你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次下药的事,你有没有瞒着我!”

老祖宗正说着间,众人见叶长勋进了家门,顿时一个个面上都有些尴尬,便是老祖宗,也是一时哑口无言,半响后,突然哭将起来:“长勋,是我对不住你!”

叶长勋原本不曾想到这事竟然和自己有关,待进了屋中,看到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便多少意识到不同了。

他性子强悍,行事不拘小节,可并不是说他就是个粗人。戎守南疆多年,早已经历练了见微知著的本领。

此时见母亲这般说,当下忙上前,恭敬地问道;“儿子刚回来,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莫哭,有什么事尽管说来就是。”

老祖宗看看叶长勋,再看看底下跪着的大太太,这让她怎么说出口,不免哭叹:“家门不幸,这都是我糊涂了!”

叶长勋皱眉,看了看底下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自己妻子身上。

此时的宁氏,面色并没有今日晨间的红润,却仿佛褪去了颜色的干花般,脸色惨白,甚至连那唇间都泛着白。

“兰蕴,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中有一丝异样。

他凭着直觉,明白了,这个事,必然和自己的妻子有关系。

是以平生第一次,在人前,他不自觉地直接唤了她的名字,那是在床笫间他才会唤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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