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正房时, 大家伙儿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因阿萝来得晚,叶家老祖宗难得说了阿萝几句:“眼瞅着也不是小孩子了, 也忒地任性!”

阿萝偎依在那里笑:“还不是萧家奶奶家里的园子太好玩,咱家哪看到这些, 便忍不住贪着玩了。”

这话倒是把萧家老太太逗乐了, 一个劲地说:“以后阿萝常来奶奶家玩, 让你玩个够!”

当她这么说着的时候, 阿萝安静单纯地望着萧家老太太, 嘴里眼里还带着笑,可是她却不免想着,萧家双月湖下的那水牢, 到底有几个知道的?这么大的事儿,谁能被瞒住?

这么想着, 阿萝便转首过去, 看向旁边或坐或站着的这些萧家子嗣。

萧家子嗣众多,几乎每个都是好的, 阿萝细细想过去,她一直以为萧家的规矩甚严,子孙齐心, 婆媳妯娌之间也极少那勾心斗角的龌龊,可谓是家风颇好, 也难怪当初老祖宗选了萧家做她夫家, 是盼着她后半辈子能少些操心事。

只是谁曾想到, 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下,竟隐藏着那般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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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回到家中,阿萝先陪着老祖宗用了些晚膳。老人家年纪大了,自然吃得并不多,怕晚上不好克食。用完晚膳,阿萝又陪着老祖宗说了会子话,这才过去母亲那边。

临行前,老祖宗笑着说:“最近倒是勤往你母亲那边过去,倒是不陪我这老家伙了。”

阿萝便过去撒娇笑:“老祖宗说哪里话,阿萝这是赶着要上进呢!”

旁边鲁嬷嬷也道:“可不是么,如今姑娘落下这么多功课,再养几日要去女学了,她心里慌,唯恐功课落下太多惹人笑话,去二太太房中跟着练练字读读书,最近几日倒是有些长进。”

老祖宗听闻这个自然是高兴,连忙点头:“去吧去吧,论起学问来,你娘可是比你伯母和婶婶要强上不知道多少,你随着你娘好好学习才是要紧。”

这边阿萝过来母亲房中,先拜见了母亲,说了会子话,看看时候也该睡了。阿萝其实看出母亲好像有心事,不过她也没问,只是在临睡前,对旁边伺候着的鲁嬷嬷含糊地来了一句:“母亲今日看着心不在焉呢。”

说完这个,嘴里呢喃了一句什么,也就睡过去了。

鲁嬷嬷受了一会儿,便出去隔壁了。

阿萝待到鲁嬷嬷出去,便睁开了眼睛,准备偷听。

她知道鲁嬷嬷必然明白当年母亲的事,说不得两个人言谈间会提起,只是两个人说这话茬,还是需要一个契机。

谁知道阿萝睁着眼睛等了好久,也不见母亲和鲁嬷嬷那边说什么话,以至于后来她都开始犯困了。说到底这身子不过七岁罢了,年纪小就贪睡,熬不住夜。

就在她几乎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入了耳中。

“夫人,这些画可真是好,让人一看就想起老爷年轻时候。”

这是鲁嬷嬷的感叹声。

阿萝一个激灵,瞌睡虫瞬间消失了。

她睁大眼睛,仔细地捕捉那边的动静,一丝一毫都不敢放过。

“收起来吧。”母亲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波动。

“唉,太太,依我说,这些画画得这么好看,还不如就此裱起来,若是哪日老爷回来看到了,他一定会高兴的。”

“收起来。”母亲的声音依然无波,不过却多了几分倔强。

阿萝眼珠一转,连忙一个翻身爬下床,绕过了旁边守夜的丫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窗户边,把窗户纸捅开一点洞眼往里面瞅。

一看之下,便见桌上炕上摆放着一些老画,看样子有十几幅呢。从她的角度看不真切,隐约感觉上面是个男人——果然是父亲年轻时候的画像了?

阿萝一下子想起,她只知道母亲画技高超,却从未见过她画的画,偶尔问起,她只推说手上早生疏了。也是因为这个,后来母亲给启月表姐画画,她心里才不痛快的。

真是不曾想到,母亲年轻时候,竟然为父亲画过那么多画。

她将耳朵贴着窗户,想知道接下来她们还会说什么。

可是令她失望的是,鲁嬷嬷没再说话,母亲也一直没有声息,就这么把那些画收在了床榻旁边的红木雕花大箱子里,之后便开始准备洗漱睡觉了。

阿萝见没什么可看的,也就只好溜回了榻上,兀自躺在那里,胡乱想了大半夜。

第二日起来,阿萝便听到窗外传来咕咕咕的声响,便起身趴到窗户往外看,却见走廊上挂着个笼子,里面装了一对白鸽子,正用乌溜黑的眼睛往这边瞅着。

阿萝不免嘟囔问道;“鲁嬷嬷,这鸽子哪里来的?”

鲁嬷嬷听了便皱眉:“谁知道,是府里陈六家送过来的,说今日在门外看到一家养鸽子的,那人说前些日子姑娘跑出去玩耍,看到她家鸽子便说想要,当时给了银子的,后来却一直没去取,如今人家等不及了,便给送到府上来。”

鲁嬷嬷说完这个,狐疑地望着自家姑娘;“可是有这回事?”

她自然是记起,之前阿萝偷溜出去,险些惹下事端,怕不是那次买的?

阿萝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茫然,之后忽然意识到了。

她隐约记得,上辈子那萧敬远院子里,仿佛是养过鸽子的,是白鸽子,一群一群的,听说那些鸽子都是能送信儿的。

她那个时候根本不懂,只是偶尔听永瀚提过一嘴罢了。

当下想起之前萧敬远所说,顿时明白过来,连忙点头道:“对对对,是我之前买的。”

鲁嬷嬷却还是疑惑:“好好的,怎么又买这个,姑娘素来说不上喜欢的。”

廊檐下以前也挂个画眉鸟啊鹦鹉什么的,她并不喜欢,只嫌吵,后来老祖宗便不让养了。

“我那日看着也是一时兴起罢了,之后这不是都忘记这茬了。”

鲁嬷嬷想想也是,自家姑娘一向是没长性,一时兴起也是有的,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底下小丫鬟好生喂养。

阿萝用过早膳后,兴致勃勃地过来摆弄那鸽子,看了半响后,她想着,也不知道这鸽子到底灵不灵,是不是应该先试试。

这么一来,万一遇到事儿,还不至于着急忙慌地抓瞎。

她想了想,便回房取来纸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有事。”

写完后,她吹干了,搓成了小细条,又用红线绑在了其中一只鸽子的腿上。

绑好后,趁着鲁嬷嬷不在,直接放飞了。

眼看着鸽子消失在苍茫的天际,她有些期待兴奋,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成不成,总有种做贼的感觉。

当日晌午,她用膳也是没心思,胡乱吃了一些便守在窗户前,盼着那鸽子回来。

此时是初冬时的午后,门外也没个人守着,偶尔墙外的杨树飘下几片残存的枯叶,在院子里随着萧瑟的寒风轻轻起舞。

阿萝让丫鬟下去歇息,自己兀自等在那里,只是冬日后的暖阳照着,她多少有些犯困。

正在她几乎要打瞌睡的时候,便听到廊檐下有轻轻的敲打声。

她微惊,连忙打开窗子去看,却见萧敬远正立在旁边。

这是怎么也没想到的,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深宅内院的,他怎么进来的啊?周边丫鬟没一个发现的吗?

萧敬远早就料到她的惊诧,对于她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样子丝毫没有什么意外,直截了当地问道:“有事?”

阿萝默了片刻后,终于从已经白茫茫的大脑中挤出几个字眼:“没事。”

“嗯?”萧敬远不敢相信地挑眉,没事?

“我,我就是试试……”她就是试下这个法子是否灵验……

萧敬远脸上顿时泛黑了:“那我走了。”

阿萝就在此时,忽然想起了一个事儿:“别,我想起来了,是有个事要找你帮忙的!”

“嗯?”萧敬远脸上显然是不相信的。

阿萝连忙贼兮兮地看看周围,见并没有人朝这边来,便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是这样的,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我娘以前没嫁到叶家来时,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这个事儿,万不得已,她是不想让人知道的,可是现在,看来她很难从母亲鲁嬷嬷嘴里偷听到什么,只能寄希望于萧敬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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