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探长担忧的是彭虎为劫牢而来,这鲁汉若是为陪他的大哥坐牢而来,刁探长正是求之不得呢。

他赶紧亲自启开牢门,请彭虎进内。

彭虎毫不犹豫,大步跨进牢房去了,还双手抱拳,向骆驼说:“骆大哥,大家担忧您太寂寞,特派我来奉陪!”

骆驼不乐,说:“傻瓜!孙阿七进来了,你也进来了,还有什么人在外面跑腿?”

“还有夏落红和查大妈!”彭虎答。

提起了查大妈,骆驼就禁不住跺脚诅咒。

邝局长向彭虎和孙阿七个别问了好一些话,还是不得要领。

是时,夜也深了,邝局长彻夜未合眼,感到很不好受,他打算明天续审。

刁探长不主张把骆驼孙阿七彭虎三人同关在一间牢房内,他的意思,是要把他们分隔开,不给他们有串供的机会。

但是邝局长说:“我们不能将他们三人当做囚犯看待,否则以后他们大可以控告我们妨碍自由呢!”

邝局长离开后,刁探长特别吩咐守卫者要加强对这三个人的看守警戒。

骆驼已看出苗头,在那斗大的囚房内,是装置有窃听器的。

邝局长故意让他们三人共处一室,让他们交谈,便可洞悉他们之间的秘密了。

窃听器是装置在铁窗上端的通风窗口间,只要站在床铺上,就可以看到那圆圆的东西。

守卫者把守在牢房的大门口间,夜深人静他也颇感寂寞,竟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

当然,这也是装蒜的,只要有任何声息,他立刻会跃起。

他们是每隔两小时换班一次的。

骆驼先打手势,告诉孙阿七和彭虎窃听器的所在地。

孙阿七皱着鼻子翘高了大腿,脱下鞋子,倾出一包药末。

骆驼知道,那是“鸡鸣香”,迷魂药之一种,经熏迷之后,不到鸡鸣时是不会醒转的。

“我想撒尿,缺德,这地方竟连便盆也没有!”彭虎忽说。

“这里有洗手盆,可以撒到洗手盆内!”骆驼以“牢头”的资格说。

彭虎撒的是马尿,好大的一泡,好长的时间。

其实彭虎是利用他的那泡尿泡湿了三条手帕,尿素内含阿莫尼亚,可以解“鸡鸣香”之毒。

骆驼、彭虎、孙阿七,也顾不得排泄物的脏与不脏,每人取一条泡了尿的手帕,各盖一幅在嘴鼻之上。

孙阿七将“鸡鸣香”药物洒在地上,擦火柴点燃了,“鸡鸣香”药物上有着硫磺,立时变为气体,一缕黑烟四下里乱窜乱散。

那名守卫者装出打盹的形状,但是“鸡鸣香”却是不饶人的。

他嗅着熏香之后,立时就垂下了头,靠在椅背上睡熟了。

孙阿七踢了彭虎一脚,示意教他好动手了。

彭虎便移过了床,靠至铁窗的墙壁,站至床上去,以双手扳住铁窗的栅枝,全身肌肉绷紧,以拉弓之势,怪眼圆睁,咬牙切齿,只听格格格的一阵怪响,彭虎以他的神力,竟将铁窗的栅枝拗开了一个圆洞,可供一个身材瘦小的人进出。

“骆大哥,你请吧!”他说。

骆驼一看,他和孙阿七都可以由那个洞出去,但是彭虎的身材高大魁梧,无法出去。

“你留在此,光只我和孙阿七逃走,实在情理上说不过去!”骆驼说:“不如让我留下来陪伴你吧!”

“这只怪我无法将铁栅枝折断!”彭虎惆怅地说:“实在说,我的体型太大了,钻不出去呢,骆大哥是金枝玉叶之躯,一切事情尚赖你主持指挥调度,你不出去,国际间谍案无法破获,大家都会含冤不白!”

骆驼便叹息说:“唉,被警察局这几个傻王八蛋害煞了,打草惊蛇之后,又耽误了时间,最怕这批国际间谍将所有的证据完全湮灭了呢,那时候就无从破案了!”

孙阿七早穿出铁窗之外了,蹲在房檐上说:“骆大哥和彭虎,你们真的不走么?”

彭虎说:“我走不了了!”

骆驼说:“别耽误时间了,沙哇奴爵士的党羽发现那些文件的秘密后,必然会谋杀我,我倒不如在此受警察的保护,还安全得多呢!”

孙阿七便说:“那么我走了!”

骆驼说:“外面所有的事情便全拜托你了!”

孙阿七点头,只见他如夜猫子似的,一纵身攀上了屋檐,一个翻身上了瓦脊,蹬、纵、跳——片刻之间,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骆驼被软禁的牢房内的确装置有窃听器,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发出任何的声息全被录下来。

负责录音的是一位警署的特别技术人员,窃听器就置在牢房不远的邻屋,他听说骆驼等三个人要实行越狱逃走,心中纳闷,他们会用什么方法将牢门或是铁窗打开呢?

他立刻打电话通知邝局长,但是邝局长早回公馆去了,再打电话到局长的公馆,公馆里的下人回答:“局长很疲乏,吃了一片安眠药刚睡下,没有重要事情最好不要打扰他!”

那位技术人员无可奈何,即又打电话给留在警署里值夜的刁探长。

刁探长架起了帆布床,在他的办公室内早睡熟了,电话的铃声将他惊醒。

当他接过电话,听说骆驼等人要实行逃狱时,不禁大惊失色,提着枪,穿上外衣裤,便赶忙向楼上跑,当他走进了骆驼的幽禁处时,只闻得一阵焦浓奇臭的气味扑鼻而来。

“怎么回事?……”

他一眼就看到那把守者在房门口呼呼大睡。

“混帐王八蛋!”他骂了一声,回过头再看那牢房时,只见骆驼和彭虎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蜷伏着,也在呼呼大睡,尤其是彭虎那大汉,鼾声如雷,像拉风箱似的一起一伏,好不怕人,墙壁上的那扇铁窗的铁栅,分开两边被拉成了弓形,露出一个大洞,孙阿七不见了。

刁探长大惊失色,正打算骂人,屋子内的“鸡鸣香”还未散去,他只觉得一阵目眩头昏,天旋地转,几乎好像要昏倒了。

“快拉警铃……”他虽这样说着,只觉四肢瘫软,竟一个筋斗栽下去了,就地呼呼大睡。

沙哇奴爵士的古堡大厦里连续每天都有特别的机密会议。

那些KGB专家一个个昏头脑胀的,情绪非常的紧张,他们拼了命研究那些军事机密文件,日以继夜,不眠不休的,几乎连吃饭也不空着。

沙哇奴爵士早有埋怨了,他认为潜伏在檀岛的专家人才不够。

像这种军事机密文件,价值连城,早应该送到总部去研究了,潜伏在檀岛的专家,差不多全是“井蛙之见”,凭他们的才智,绝对不会研究出所以然的。

但是那位工人打扮的区长坚持己见,一定要研究完整之后,再签署意见,送往总部。

沙哇奴爵士诅咒,他认为区长是急于表现,不过是个人贪功而已。

“妈的,我研究密码和机密文件四十余年,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名堂?”一位专家已经在发牢骚了。

另外两位负责研究蓝图的专家也宣布他们全面的失败。

他们翻遍了档案里所有的蓝图用以对照,实在说,得来的那一叠蓝图,什么也不像。

“到底是什么东西嘛?”那戴深度近视镜的专家已经不耐烦了。“全世界的军事专家设计的地下建筑物,我全见过,全研究过,就没见过这种东西……”

“它是埋藏在地底的,那是不会错的!”另一位专家说。

“说它是地下的飞弹发射台吧,它又不像!”

“倒像是一座化粪池呢!”

“化粪池?”那家伙连深度的近视眼镜也摔在桌上了,怔怔地举起那些蓝图,重新看了又看。

“假如不是化粪池的话,它毋须要那么许多连接起来的进出口!”

“这像是潜艇的设备……它有出水道!”

“唉!化粪池也是有出水口的!”

这一来,那位研究军事蓝图数十年,连头发也秃得光光的专家,愕住了,他坐下来,咬了一大口的雪茄猛嚼着,喃喃说:“花了数十万美金买一座化粪池的蓝图么?”

“这个笑话传扬出去,笑掉全世界的国际间谍的大牙!”

“唉!”那家伙蓦的猛拍着桌子。“我记得台湾有一位工程师发明了最新型的化粪池!”

“快通知区长!为我们收集全世界化粪池的蓝图!当然,以台湾的那位建筑师最新发明的化粪池为主!”

最后,沙哇奴爵士古堡大厦的特别会议室内,有人在会议之中猛拍桌子还摔了玻璃杯。

那是区长萨喀克奴夫先生在发脾气。

“你妈的,这算是什么名堂,化了数十万美金买回来的是化粪池的图样!还集中了我们所有的专家不眠不休的研究了好几天,这对我们是一项极大的侮辱,沙哇奴先生!你的爵士名衔是组织封的!说实在的,你应该自杀以谢全世界无产阶级的人民!”

沙哇奴之所以荣任“爵士”独当一面,也不是靠偷的或抢的而来的,是一分功劳一分苦劳,长年累月积起来的地位,他不能当众受此无礼的侮辱,立时还以颜色。

“区长!你是领导我们工作的上级,但是行政与对组织的光荣是无关的,你对我的侮辱太大了,以这件案子的作证,我要求你能拿出切实的证据来!”

那位工人打扮,秃头的粗汉恼了火,打开他的公事包,取出一叠发行自台湾的报纸,忿然扔到桌上。

“你自己看!”他说。

所有在场的专家,尤其是负责研究蓝图部分的全伸手争夺那些报纸。

报纸上刊印有用锌版制的剖面图,拿出沙哇奴爵士花费数十万元购买到手的蓝图比对。

嗨!王八蛋龟孙子!那些所谓的军事机密蓝图,全是由报纸上翻印下来的化粪池。

当沙哇奴爵士看到那些来自台湾的可怕报纸之时,拿他所煞费心机,耗资数十万美金得来的蓝图对照,立时额上青筋毕现,脸如纸白,汗如豆大,两眼翻白,跌坐在沙发椅上,裂大了嘴像一具活僵尸。

原来,那些所谓的军事机密蓝图,和那些最新设计的化粪池比照之下,完全是一式一样的——它根本是由报纸上翻版摄制下来的。

花了数十万元美金,收购来一座化粪池的蓝图,那岂不是笑话么?

“骗子……”沙哇奴爵士忽地自沙发椅上跳跃起来,拉大了像破锣似的嗓子叫嚣。“骆驼啊!骆驼!我非杀你不可!”

是夜,万籁俱寂,檀市警察总署的宿舍大楼,垂下一个黑影,沿屋而下。忽而,他开始摆荡起来,像荡秋千似的,刹时间愈荡愈高,竟飘向两条巷子间的屋檐上落去,像一头夜鹰,也像是一只黑蜘蛛,没露出丝毫的声息,便在屋檐上站定了。

檐下,便是一扇铁窗,铁窗上的铁栅枝被拗成弓字形,向左右分开,可供一个人出进。

那便是骆驼和彭虎被幽禁着的地方,他们受到特别的优待,没给他们另换房号,仍然让他俩住在那间设备良好的号房之内。

一忽儿,窗外落下了一块小石,打在骆驼的身上,这个老骗子立刻惊醒。

“王八蛋,你竟耗到这个时候才到?”骆驼张开眼睛,向着窗外就高声诅咒。

“唉!”孙阿七一声长叹。“蛇无头不行!现在我们是处在群龙无首的地位,查大妈和夏落红失去了踪向,不知道下落了,我和他们连络不上,所以光只是一个人在跑腿呢!”

骆驼搔着头皮,又说:“吴策老呢?”

孙阿七说:“吴策老到檀岛之后,就只做了一件事情,在月光湾把文件交刁探长之后,就好像没他的事了,他说:到了夏威夷,风湿病反而犯了,背脊骨老是酸痛,只有打麻将时可以没事,所以每天均在麻将桌子上!”

骆驼咒骂说:“这个老家伙呀,我们都在难中,他竟好意思整天坐在麻将桌上?”

“吴策老说,你们是作孽自受,他说,你并不是为了财富的问题而来,而是为了骗子技痒,到檀岛来原是为渡假养病来的,熬不住又惹这么大的案子,他说:这是活该!”

“老不死的东西……”

“只靠我一个人跑腿,实在人手不够,我请了好几位把弟兄帮忙,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件‘肥案’纷纷向我伸手,我实在穷于应付呢!”

骆驼皱着眉说:“不管多少钱,只管花就是了,我们现在最着重的问题就是要脱身!”

孙阿七好像故意卖关子,说:“情形非常的乐观,我已经找到那座电台的新地址了!”

骆驼大喜,说:“混蛋,为什么不早说?”

“我担心你过度兴奋而老病复发,所以特别先调剂调剂你的情绪!”

“喂,他们的电台搬到什么地方了?”

“还是在农场内!

“啊,真的么?沙哇奴爵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一下子可成为瓮中之鳖,插翅难飞啦!”骆驼吃吃笑了起来,说:“电台设在什么地方呢?”

“并不难找,在北区农场贮货仓库的天花板屋顶上,但是他们的防卫森严,布置了有重重的明哨暗桩,毛病也出在此,假如不是这样的话,那地方着实不容易被发现,他们布哨眼,反而露出马脚了。”

孙阿七正说着,忽而楼梯上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邝局长和刁探长带领着大批的警探涌蜂而至,立刻打开了牢房。

同时,巷子的街面上及屋顶上的探照灯也同时亮了,数十支枪口对准了孙阿七。“不许动,这一回你逃不了啦!”

这是骆驼和孙阿七全料想得到的,在那间牢房内警方装有窃听器,他们在内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有人听到的。

孙阿七向骆驼报告,立刻有人就向警察局长和刁探长报告,他们很快的就赶来了。

“孙阿七,你说的话可是真的?”刁探长问。

孙阿七穿身钻进了铁窗,慢条斯理地说:“一点也不假,我费了好几夜的功夫,像夜猫子似的不断地在沙哇奴爵士的农场内到处侦查,差不多他整个的农场每一寸的土地我全走遍了,这是唯一的收获!”

邝局长也说:“现在去搜还来得及吗?”

孙阿七说:“大致上不会扑空了吧;不过,他们有重重的防卫,恐怕要惹起枪战呢!”

邝局长说:“枪战我们倒是不怕的,最怕是像上次一样扑了一个空,反而倒挨一棒,那就不妙了!”

“撤走一座电台不是简单的事情,我今晚才刚从他们的农场里出来,电台还设在那里!”

邝局长忽然扳下了脸色,说:“这次该不会再开玩笑了吧?假如再扑空的话,我们大家吃不完兜着走,我会把责任全推到你们的身上去,那时候你们就是诬告罪,先吃反坐官司!”

骆驼说:“警察踢皮球是最拿手的,我们早领教过了,但这件事非同儿戏,事不宜迟,还是争取时间采取行动最好!”

事实上,邝局长也要争取时间将此案子作一个了结,否则他也无法向上级交差呢!于是,警铃又响了。

警局的特别警备室红灯亮了,铃声大作,使人惊心动魄。

留守宿舍内值夜的人员在梦中惊醒,手忙脚乱整理服装,匆忙集合列队报到。

骆驼、彭虎、孙阿七,像犯人似的被押上了冲锋车。

邝局长宣布目的地,他首先登车领队出发,刹时间,马达的声响如雷鸣似的,摩托车的排气管频放连珠炮。

警车鱼贯出动,又向沙哇奴农场疾驶而去,这是他们的第二度光临了。

沙哇奴爵士古堡大厦和他的农场上所有的农工,全在香梦之中,檀市的邝局长率领大批的警探以实行夜袭的姿态而来,他们冲进了农场,即展开十面包围,整个农场的要隘和古堡大厦的进出口道,全布了封锁,甚至于架上了机关枪。

孙阿七最倒霉,谁叫他是“自投罗网”的,自称已发现国际间谍新迁移地下电台的所在地。

所以邝局长命令刁探长亲自押解孙阿七领路至沙哇奴农场北区的仓库去。

邝局长是处在顶头上司的逼压下,作此孤注之一掷,若能破获国际间谍的电台,非但他的官阶能保存了,而且还会有晋级的希望。

刁探长派一名会讲中文的华裔后代特别探员,既是照应,又是监视着孙阿七,教他在前面带路。

因为孙阿七说过“地下电台”的附近,奸党布置的哨位重重,大队只能尾随他逐步推进。

“我警告你,不要施弄狡计,假如你要逃走的话,我一定开枪!”那名特别的干探加以警告说。

孙阿七答:“神经病,我既带你们来,为什么要逃走?我们走江湖的最讲究义气,我岂会将骆大哥和彭虎扔在此地呢?”

他俩在前匍匐而行,忽地孙阿七拍那干探的一肩膊,向他打了手势。

原来前面有着一栋屋子,像是员工宿舍似的建筑物,在那屋顶之上,有着一个人影在幌动。

孙阿七说:“那就是他们的最前哨了,越过屋子去,前面左右都是哨位,别给他们发现了!”

于是,他俩便伏地蛇行了。

刁探长是押着骆驼,率领大队紧随在后的,孙阿七和干探开始蛇行就很难看到他们的动静了。

他心中着急,向骆驼说:“孙阿七不知道想摆什么噱头?假如他是想故弄狡计救你逃走的话呢,那么他是动错脑筋了!”

骆驼冷嗤说:“你是想贪功,又怕死,既不敢跟在前面打冲锋,留在安全地带又疑神疑鬼,最没有出息!”

刁探长拭着汗,说:“你别再耍贫嘴,假如说这一次再失败的话,我们大家都别想混了,我就教你一辈子再也玩不成了。”

骆驼说:“我本就是收了山的人,假如不是碰到你这个糊涂探长的话,谁有兴趣再做案子呢?”

孙阿七和那名干探不知道绕到什么地方去了,刁探长楞头楞脑地朝前走。

“小汪……”他轻声招呼那干探。

骆驼即警告说:“你这样嚷法,岂不要让奸党所有的哨位都注意到了?”

立时,前面的那座宿舍屋顶上把守的人便喊话了。

“什么人?”

刁探长大惊,拧头向后就跑。“砰”!枪声响了。

刁探长手底下的窝囊废,听得枪声之后便乱穿乱窜的,凌乱得一团糟,就因为这样全泄底了。

“砰,砰,砰……”屋顶上把守着的那名歹徒看情形不对,连续的开枪,好像发了疯一样。

骆驼伏倒在地上,回过头向赶过来的邝局长说:“瞧你们的一伙人,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很容易就能解决的问题,非演变至流血收场不可!”

邝局长说:“他们开枪,倒证明了这地方的重要性!”

骆驼说:“但是枪战开始,主犯有了警惕,就算案被破获了,主犯也要逃掉了呢!”

“古堡大厦早在我的包围网内!”

“嗨!刁探长早把你的人马调配乱了,沙哇奴爵士知道案发,不逃走才怪呢!”

邝局长也看情形不对,即说:“我去再把人马调回来,先实行逮捕沙哇奴……”

骆驼说:“恐怕主犯早逃掉了呢!”

邝局长一紧张,带着他的从员向古堡大厦的方向回去了。

邝局长离开,骆驼便等于恢复自由了,他好像是做了指挥官,指点那些警探,这个向左,那个向右。

枪声是一阵比一阵剧烈,农场屋顶上的歹徒,以最顽强的姿态和警探驳火。

警探们所持有的枪械火力特强,卡宾枪和冲锋枪齐发。

是时,天色已告拂晓,那所农工宿舍内的人员全被惊醒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探首户外的。

刁探长带着好几名便衣,已绕着那间宿舍前进,跟着孙阿七的后路。

在这时间,孙阿七贴近了一间平顶的屋宇,忽地一纵身,双手攀上屋檐,再一蹬腿,上屋顶去了。

“喂,王八蛋……”负责监守他的那名探员已经来不及了。

孙阿七的人影不见,局面更乱。

这时候,只闻枪声不绝于耳,双方面驳火,警探倒下来也有好几名。

所奇怪的是,他们所带来的大批警探,几乎全是新手,一受了伤,就哭爹唤娘的,躺在地上哼哼不已。更奇怪的是这大批的武装警探出动,好像只是为吓唬人用的,根本就没准备真枪实弹火拼,所以连救护车也没有。

这也或许因为檀市是个世外桃源,这批吃公事饭的家伙,平日养尊处优惯了所致。

枪声如骤雨般的响着,警探们吓得尿屁直流,全散布开了。

邝局长命他的从员自警车上取出了“电晶体”的喊话筒,向着那屋顶上负隅顽抗的家伙说:“我是檀市的邝警察局长,奉命搜查沙哇奴爵士的农场,任何人不得抗令,若是有人企图非法阻挠,那是妨碍公务,和持械行凶的双重罪嫌!”

刁探长趁邝局长正在喊话之间,调配了好几名卡宾枪射递手,对准了那员工宿舍大厦的屋顶上,来了一阵猛烈的扫射。

枪声过后,只见那平台上翻瓦背坠下来了一个人,那歹徒中弹,正中要害当场死亡。

他们已经突破了第一关。

可是在那粮仓附近,刁探长派出监视孙阿七的那名特别的干探又和粮仓内的歹徒开了火,一枪来一枪往,打得火爆激烈。

“嗨!别作孽了,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别让沙哇奴爵士逃掉了呢,这个主犯,刁钻得厉害呢!”骆驼忽地又自动回到邝局长身边,焦急地说。

“唉,我们已经包围了整个的农场,他们插翅难逃,只怕案子破不了,到时候沙哇奴爵士反告我们一状,就大家全吃不消啦!”邝局长说。

“唉,局长,只要你有这个魄力,一切的问题全在我的身上,我能包你破案!”

“哼,刁探长说你只是一个骗子,不出问题尚好,若出什么纰漏,你比谁都溜得快,所以,我最着重的一件事,就是要提防你逃走……”

“你真狗屎,假如我要逃的话,凭你们的智慧挡不住的,现在还是国际间谍要紧,别把时间耗费在小喽罗的身上,让主犯逃掉了,那才真冤枉呢!”

负责监视孙阿七的那名叫做小汪的干探已经跑回来了,他向刁探长报告,孙阿七已经翻屋逃走了。

“我早就猜想到那小子不怀好心眼!”刁探长在诅骂。

这时候警探方面乱得像一群没有头的苍蝇一样,乱穿乱窜的,刁探长心中想,孙阿七逃走了不要紧,别让骆驼和彭虎也逃掉了,那么他们便连个人质也没有了。他回头奔向邝局长报告,但看到骆驼与邝局长同处在一起,又稍为放心了。

沙哇奴爵士古堡大厦的门前布下好几名枪手在负隅顽抗,那是杜云生和山下备德等的人。

枪声一阵比一阵剧烈,警探方面虽人多势大,但屡攻不逞。

骆驼忽指着大厦二楼的一扇窗户说:“你们看见了没有?那是沙哇奴爵士私用的办公室,火光熊熊的,可能他是在焚烧什么秘密的文件,在湮灭证据呢,假如再攻不进大厦里去的话,那些文件可惜了……”

刁探长主张把冲锋车调过来。邝局长吩咐使用催泪弹。

负责看守着彭虎的两名武装警察哭丧着脸,跑上前来报告:彭虎又告失踪了。

刁探长咒骂说:“饭桶!两个人看守一个人还会让他失踪?”

“那家伙块头大,冷不防他给我们背后一拳,我们仆倒地上,再爬起身,就不再见他的踪影了!”

刁探长说:“没关系,还有一个骆驼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他们逃掉也是枉然!”

骆驼说:“傻瓜,现在让我的手下人自由活动,对你们只会是有利的!”

北区货仓方面已经攻破了,把守货仓的歹徒二死三伤,余外的举手投降。

事实已经证明了,那粮仓内确实是电台,各形各色的收发报机一并搜获,光只凭这些,就可以证明沙哇奴爵士是有间谍的嫌疑了。

古堡大厦内忽地大乱,原来有人在内大打出手,那是彭虎,他不知道由什么地方溜进屋子去了,抓着人就揍。彭虎是企图冲进沙哇奴爵士办公室里去阻止他烧毁文件。

那敞厅内正落花流水,忽地,一枚瓦斯弹在地板上开了花,火光一闪,立时散升起缕缕的浓烟,焦臭扑鼻异常难闻。

每个人都呛咳不已,眼泪鼻涕齐流,斗志立刻消失了,他们需要空气,抢出门外去,举起双手投降。

彭虎也咳得像什么似的,他冲上了楼梯,直奔向沙哇奴爵士的寝室,他飞脚踢门,破门而入。

门向内塌下后,只见那屋内同样的是浓烟密布,满地上都是纸张的灰烬,可是沙哇奴爵士的人却不见了。

他冲进卧室里去,同样不见沙哇奴爵士的影子,他的那张宫廷罗伞帐式的巨床,床垫子揭开了,那张床竟是机关地道,有石级直通进地窖里去的,也正是原先地下电台设置的地方。

那么沙哇奴爵士是逃掉了,电台破获,他的身分等于完全泄露,地窖内可能有秘密道路通出大厦外去的。

彭虎赶至窗前推窗外望,他向着骆驼和邝局长所在的地方打手势,表示他已经攻进屋内,沙哇奴爵士失踪……

不知道是哪一名糊涂警探,“砰”的一声又从窗外射进来了一枚瓦斯弹,落地开花,火光爆发处,浓烟缕缕,焦臭难闻。

彭虎咳得像个癞蛤蟆似的,他赶忙爬出窗外,在空气流通的地方比较好受一些。

但这一来,警车上的好几盏探照灯便全照射到他的身上去了。

“举起手来投降!”有

警探叱喝。

骆驼忙向大家招呼,说:“那是彭虎,我的手下人!”

“管他是什么人?反正由大厦里出来的都需得逮捕!”一个警官说。

“这算什么名堂?”

彭虎兜起双手,呼喊说:“沙哇奴爵士逃走了,寝室内有地道通进地窖内,恐怕那是通出农场的!”

骆驼要找邝局长说话,但是这位当前的最高长官,听说电台已告破获,又奔向北区的粮仓去了,他们连重点也搞不清楚呢。

电台既告破获,它是逃不了的,但是主犯却是活的,狡兔三窟,很容易就会被他逃掉,这种损失是无可估计的。

骆驼知道沙哇奴爵士有一架喷农药用的飞机,停在南区的乾晒场上,那可能就是沙哇奴爵士最后用以逃亡用的。

骆驼估计过时间,假如说刚才在寝室内焚烧文件的是沙哇奴爵士的话,那么现在赶往乾晒场去截拦他还来得及。

刁探长像个没脑袋的苍蝇,不知道飞哪儿去了,骆驼争取时间,他招呼一位警官说:“我们快乘车到南区乾晒场去!”

警官说:“为什么?”

骆驼说:“主犯要乘飞机逃走了!”

“别摆噱头,任何人没得到许可,禁止离开现场!”

警官回答着,一面吩咐一名武装警察严密看守着骆驼,他命令说:“这老儿若有逃亡的企图,立即乱枪射杀!”骆驼听说,大为恼火,感叹说:“有你这种警官,怪不得自由世界,会弄得这样糟糕!”

这时候,因瓦斯弹的威力所逼,沙哇奴爵士古堡大厦内的枪手,分别举手投降,一一走出大厦束手就缚。

那大批的警探,显出了他们威风,一个个神气活现,似乎作了一次国际性的空前大捷战争。

囚车的栅门打开了,犯人被缴械搜身,点了名,戴上手铐一一进入囚车。

邝局长和刁探长对这次的行动都感到非常的满意,破获那座庞大无比的地下电台,又掳获无照的违法重枪械,沙哇奴爵士纵然在檀岛有更大的社会关系和金钱上的势力,也有口难辩,这场官司是吃定了。

骆驼仍被监视着,不得自由行动,他需得等候到警察局长或刁探长走近身边,始才有说话的机会。

“沙哇奴爵士可有落网?”他向刁探长问。

刁探长已被胜利冲昏了头,笑着说:“这农场上的四周被包围得像铁桶似的,他插翅难逃!”

“唉!”骆驼跺脚说:“你还不快派人到乾晒场上去么?那儿停放着一架飞机……”他们正说间,只闻一阵轧轧轧的机声,一架农业用的飞机,凌空起飞,大家抬起了头一看,飞机自低空掠过,翘起头冲向了云霄,是时,天色渐拂晓,这美丽的海岛在晨曦之中更显妩媚。

“沙哇奴爵士真的乘飞机逃掉了么?”邝局长问。

“他被困在大厦内,不可能会突出重围逃至乾晒场上去的!”刁探长说。

“唉!放开金锁,蛟龙逃脱啦!”骆驼说。

邝局长和刁探长率领他的从员清理现场,调查清点沙哇奴爵士古堡大厦的入口,发现沙哇奴爵士和他的管家杜云生失去了下落,行踪不明,很可能就是乘那架农业用的飞机逃掉了。

不过邝局长并不因此而沮丧,相反的他仍庆幸着当前这一件庞大的国际间谍案业经破获。

沙哇奴爵士在临逃亡仓促间烧毁了不少的文件,但尚有余下的,堪足作为参考的资料,同时,还搜到了一只颇似珍珠港海军招待所失去的那只带手铐的公事包,一切的证据都使沙哇奴爵士难逃间谍罪名。

沙哇奴爵士在檀岛的身分和地位自此推翻,一个人的权势等于是一面“照妖镜”似的,平日向沙哇奴爵士打拱作揖唯恐巴结不上的人,一旦听说沙哇奴爵士出了大“纰漏”,有谁敢沾惹这个麻烦?早把关系推得一干二净了。

沙哇奴爵士和杜云生是双双乘那架农业飞机逃走的,邝局长和刁探长都很有把握,只要沙哇奴爵士没逃离夏威夷群岛的话,迟早可以将他绳之以法的,即算逃离群岛,只要是到有邦交的地区国家去,也可以采用引渡法将他逮捕回来。

邝警察局长非常的乐观,因为他所搜得的那只手铐的公事包,已经由海军验明认定,正是珍珠港海军招待所失窃的那只公事包。

他们特别派出高级官员,来协同侦查那些文件的下落,并特别加以声明说,文件是非得追回来不可的,否则国家的损失将无从估计。

FBI得到情报,知道檀市警察局破获了庞大的国际间谍案,也赶忙派出人来调阅案宗,并要求警察局将全案移往调查局去。

邝警察局长忙于应付,也乐不可支,这就是做官的道理,平日一个区区观光城市的警察局长,有谁会瞧得起他呢?除非是平民百姓,或是“吃小违章饭”的小市民,无不毕恭毕敬,视同“父母”!官场上稍够得上的,如国会议员克劳福之流,那是属于“官见愁”一派的,遇上警察局长不打官腔,嗓子一定会发痒的。

但是这件案子非同寻常,波及的范围之大,是无可想像的。

沙哇奴爵士平日交游广阔,混迹在达官显要富商巨贾之间,若说得广泛一点的,在檀市所有的知名之士都可能会受到牵连。

就因为如此,负责调查的人员都过瘾了,平日是挨官腔看脸色,到这时候谁都要买几分帐!否则一个报告上去,可以叫他随时随地接传票,只有忙着应讯去了,尤其是在近期内与沙哇奴爵士有经济往来的商人,一个个叫苦连天,好像是吃不完兜着走——日以继夜请客也来不及了。

办这种案件的人员多少要落点“好处”,也有贪得无餍的,来个“狮子大开口”……反正形形色色丑态非笔墨难以描尽。

邝局长和刁探长的官瘾是过足了,他顶头上司和官见愁一派人物,从没向他们这样礼遇,或低声下气过。

倒霉的是骆驼和彭虎,他们还是被警方软禁着。

孙阿七是在沙哇奴爵士的农场上发生枪战正激烈时,乘监守人员不备,翻屋顶逃掉的,下落何处?没有人知道。

彭虎是凭义气,楞头楞脑的,陪伴骆驼回警察局去坐牢去,否则凭他的神力和一只拳头,早可以打出重围去了。

骆驼对彭虎的这种下意识的江湖义气,认为没有必要,相反,他责怪彭虎说:“你逃到外面去,设法营救我,比失去了自由守在这里陪伴我,不是高明得多吗?”

彭虎说:“当年我们磕头拜弟兄曾经盟誓,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这时候,我岂能弃你而去?那会被人骂个八辈子的!”

“你像孙阿七那样跑掉了,我倒还觉得舒服呢!”

彭虎说:“据我所知道,孙阿七并非是跑掉了,他是赶到乾晒场上去截阻沙哇奴爵士上飞机的,到现在为止音信全无,我实在为他担心呢,假如说,他是因此而告牺牲了,可真不值得呢!”

骆驼一怔,说:“你怎么知道孙阿七是到乾晒场上去呢?”

“孙阿七调查清楚沙哇奴爵士古堡大厦及农场内外的情形,他早说过,若有事故发生,沙哇奴爵士必会乘飞机逃走!枪战发生在农场北区仓库附近,那地方是沙哇奴爵士致命伤的地点,沙哇奴爵士岂会不警觉到他的大势已去,逃亡已成为事实,孙阿七是极其敏感的,他当然会设法赶往乾晒场的……”

骆驼听彭虎这样说,不免怔住,假如说,孙阿七是因此而出意外,骆驼怎能对得起朋友?

邝局长和刁探长,也不知道是要过官瘾还是干什么的?每隔三两个小时,必传讯骆驼一次,实行疲劳讯问,查询机密文件和沙哇奴爵士的下落。

骆驼是个冷静而又有智慧的人,初时,他尚能应付,以冷嘲热讽的方式回敬,使他们下不了台,以逞口舌之快。

但久而久之,骆驼也颇感受不了,他知道邝局长和刁探长并非是有幽默感的人物,和他们绕圈子说话,实在是枉费心机,他们根本不懂幽默。

不怕官只怕管,这两位檀市的人民褓姆,治安的父母官,对一个小市民,或是一个“此马来头不大”的旅客,是可以作威作福的。

骆驼和彭虎坐牢,好像是坐定了,骆驼手底下的几个宝贝人物,如查大妈、孙阿七、吴策、夏落红几个人,消息全无,如石沉大海般,竟没有一个人来和他们取得连络或是设法营救。

警局的“修理”工作不眠不休的进行。

沙哇奴爵士大厦及农场逮捕的员工足近有百名之多。凡涉及此案者,进入警局,没有不挨修理的。

山下备德在沙哇奴爵士的党羽之中,是个得宠人物,由于他是稍有智慧的,又是个神枪手,干行动工作有着特别的经验,所以也十分的跋扈,差不多的人都惹他不起。

瞧他的体型,尺码不高,向横面发展,一看而知,有着日本血统。

夏威夷的气候很良好,稍在户外多活动的人,多有健康之色,山下备德就是很结实的一个。

但天底下的事情,用嘴巴称英雄的人多,事到临头,就会原形毕露,修理他人容易,挨得起修理可不简单。

山下备德头一次走进讯问室,还算十分英雄的,十问九不答,认打认骂,吃了一顿十足的苦头,回到牢房,好像孩子丢了娘,愈想愈是委屈,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第二次进讯问室可不对了,连腿都发软,站也站不稳啦。当负责讯问的警官告诉他说:很多人都招供了,假如你咬定了嘴,也等于自讨苦吃。

“他们一致指认你是‘沙哇奴爵士组织’的高级干部,你假如再不肯招的话,我们便用旁证落案,要知道,我们笔下的轻重,是可以叫你处徒刑或判死刑的!”

山下备德大喊冤枉,哭得涕泪交流,平日间的威风消失殆尽,答应招供,将所知道的秘密一并供了出来。

问案人员是多疑的,尤其是对当前的这种刁狡之徒,不管他所供的是真是假,只要有和其他人犯对不拢的供词时,仍然得加以修理之。

碰上有修理人习惯的警官时,活该山下备德倒霉,哭爹喊娘也没有用处。

只听得讯问室内,山下备德呜咽着哇啦哇啦的一阵怪叫,“沙哇奴爵士组织”的秘密,山下备德所知,全案落了。

连他们“国际间谍组织”的区长,所有的专家,次要的关系人物,线民……他开出了一纸洋洋大观的名单。

潜伏在檀岛的国际大间谍遭遇了一次空前未有过的大劫。

费尽了心机,数十年布置下来的根基全盘现了底!那些“区长”、“专家”、“外围”、“眼线”……纷纷“鸡飞狗上屋”。

稍有办法的,就立刻设法逃难檀岛,消息较快的即匿藏躲避风头,仍听候上级的指示。

动作迟疑的立刻被捕。

“玛娜玛餐厅”的老板,奥堪波罗斯拉矢夫就是迟疑不决的一个,他既想逃走,又舍不得他的产业,犹豫间,警探就上了门,看见了传票,奥堪波罗斯拉矢夫魂出躯壳。

犹太人一贯是视钱如命的,认为有钱可使鬼推磨,他企图用金钱打发执传票上门的警官,打开办公室的保险箱,大捆钞票取来,立刻就挨了修理,钱也不见了,人也修理惨啦。

毛引弟夫人也上了黑名单,她的党羽听得风声一哄而散,毛引弟为了等候古玲玉的消息,守在住宅内,只数十分钟时间,住宅已被大队警探包围。

毛引弟是“江湖人”,不甘受辱,即取枪自戕。

枪声“砰”!的一响,包围在户外的警探吓得四散躲避。

古玲玉刚由卡劳帕帕半岛赶回来,她已经来晚了半步,和义母见最后一面的机缘也没有。

夏落红所保管的全部钞票落在她的手中,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古玲玉已是孤女一人,她失去了依靠,也不再有人领导她了,她的毕生之中,毛引弟夫人是她唯一的亲人,毛引弟夫人自戕身死,古玲玉便成为无主孤魂了,她黯然离去。

由山下备德所供出来的一纸黑名单,警方一连串的逮捕疑犯,内中有一名是蓝图专家,他的身分来历不明,据说祖籍是白俄罗斯。

他在夏威夷居住了有十多年之久,已经取得檀岛公民的身分。在投票时还是被争取的选民之一呢。

他的名字也改得十分的美国化,叫做乔?谷巴。

乔?谷巴在威基基海滩有着一个花园,他好像是以种植花木和贩卖花草为生的。

乔?谷巴通常也是以园丁的服装打扮,穿着一身工人服装,架着一副深厚的近视眼镜,沉默寡言,待人也和气亲切,谁会想到他也是个国际间谍?怀着颠覆美国政府的阴谋呢?

当沙哇奴爵士农场被警方破获,沙哇奴爵士乘飞机逃脱,他系下的党羽和关系人物各为明哲保身,互相出卖,自相残杀……

风声紧急,但山下备德还没有

招供,将乔?谷巴的名字写上黑名单之际——他是敏感的,已经觉得情形不对,他是该一地区区长辖下的蓝图专家及管理档案的。

东窗事发,第一件事,便是先行湮灭证据。

乔?谷巴的花园很大,光只是保温的玻璃花房,就有上十间之多,其中的两间,是有着地下室的,内中贮满了文件与蓝图,乔?谷巴需得争取时间将它悉数焚毁。

在得到可怕的风声之后,乔?谷巴集合他一家老小,漏夜焚烧文件。

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乔?谷巴可谓是命中注定,劫数难逃。他的那位白俄太太,疏忽了暖房的电气问题,电源走火,刹时间所有的花房一并着火,几乎连他们的住宅也给焚烧了。

他的邻居报了火警,消防队开至现场,将火扑灭之后,乔?谷巴是火首,被警方扣留。消防队追究火事的原因时,发现两所花房有地下室,而且地下室内贮满古怪的文件。

这一案未了,沙哇奴爵士间谍案的黑名单上又发现了有他的名字。

两案并在一起,乔?谷巴的罪嫌难逃,再加上办案人员的修理,乔?谷巴全招了。自承认是国际间谍的潜伏份子,是听从沙哇奴爵士的命令,研究自珍珠港海军招待所盗窃来的文件。

那些文件和蓝图,因为尚未研究完成,所以没归进档案室里去,那所谓的档案室就是花房的地下室。

那份文件和蓝图仍置在他的书房写字台抽屉的夹层里。

刁探长听得口供之后,立即亲自动手,将蓝图和文件全搜出来了。

华盛顿五角大厦的公文用纸刁探长是认得的,虽然他看不懂文件和蓝图的内容。他大喜过望,也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认为全案已经可以告一结束。虽然主犯沙哇奴爵士逃掉了,但是他们的功劳不可磨灭。

刁探长向邝警察局长怂恿说:“任何案件的破获,都不会十全十美的,对间谍问题,我们不是专家,不如打铁乘热,将全案交给FBI吧!以免再生枝节时,我们的力量够不上,弄巧成拙,功过抵消,我们就不上算了!”

邝局长认为刁探长言之有理,同意到此为止,将全案连人犯带证物移交给了FBI。

在这件庞大的国际间谍案破获的过程之中,当然有不少的办案人员乘机混水摸鱼,刁探长就是其中之一。

譬如说,在逮捕奥堪波罗斯拉矢夫之时,这位视钱如命的犹太人就打算以金钱贿赂。但是他仍然被捕,同时保险箱内的钱也全不见了。

刁探长念念不忘的,还是骆驼为石油大王钻石项链窃案,所得到的五万元告密奖金。

刁探长曾为这笔奖金被劫匪痛殴,他怀疑那是骆驼的诡计,因之,他心存不轨,决计要把这笔钱找回来,落入自己的荷包。

这天晚上,他在工余,又将骆驼自监房之中提出来,烧了咖啡,邀他下中国象棋。骆驼肚子里有数,知道刁探长必是不怀好意的。但他是个有涵养的人物,忍耐功夫已至炉火纯青的程度。

他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先谢了刁探长的咖啡,布好棋局,一言不发,聚精会神的下棋,等待刁探长提出问题。

骆驼对象棋颇有研究,最善运用双炮和连环马,“虚即是实,实即是虚。”三两下子就把刁探长的棋局攻击得“稀呢呼噜”的。

刁探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便输了一局。

骆驼说:“以权势而言,在檀岛,你比我会运用,但是谈到用脑筋的玩意儿,你差远了!”

刁探长冷笑,说:“脑筋是你的好,但是经常有人聪明反为聪明误呢!”

“人类是万物之灵,就是因为他会运用智慧,所以能驾驭在所有的动物之上,没有脑筋的人,和普通的动物无异,像飞禽走兽昆虫一样,永远是处在被利用的地位上!”

“骗子!你很快的就会了解,谁是处在被利用的地位上!”

“丢那星!你且说出你的阴谋,你是檀市的人民褓姆,人民的父母官,但是吃我的这一行饭的,向来是不怕官,也不怕管的!”

刁探长再次摆好棋局,说:“据沙哇奴爵士大厦内的员工报称,你和沙哇奴爵士的私交甚笃,经常在一起打撞球,并谈论国家大事及政治风气!”

“你真王八蛋!我帮助你破获了庞大的国际间谍案,你非但不感恩图报,反而想倒栽一赃么?”骆驼咒骂说。

“当然,我是不愿意这样做的,但是先些时候,你气势凌人,处处让我上当,我不得不加以报复,而且将你留在檀岛,也是一个祸害,我很有意打算命你限期离境呢!只是不知道你愿意接受什么条件?”

骆驼说:“打开天窗说亮话,且说你的条件,不必再绕圈子了!”

“把五万元奖金交出来!”

骆驼哈哈大笑,说:“原来丢那星念念不忘的还是这笔钱呢,你是否想把我的收据交换回去?”

刁探长摇了摇头。

“那么你是打算落进自己的荷包里去了?”骆驼再说。

刁探长点了点头,说:“你真聪明!”

骆驼搔着头皮,说:“我若付出五万元,仍然是被递解出境?……”

“不!这是称为限制出境,因为留你在檀岛是个祸害!”刁探长说。

“没有其他可以磋商的办法么?”

“当然,除了限制离境之外,还永远不许再到檀岛来!”

骆驼长吁短叹,说:“唉!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是头一次栽倒在警察的手里!”

刁探长甚为自得,说:“这就是所谓的强中自有强中手!你毕生算计他人,算计得多了,这一次也轮到该吃一次亏啦!”

骆驼的脸色尴尬,搔着那光秃的头皮,呆了好半晌,很觉为难。

“这是你最后抉择的唯一途径,好好去想吧!”刁探长又说。

“不必多想了,我接受你的条件!”骆驼说。

“你先得交出五万元,那告密的奖金,其实,你并没有蚀本呢!只是空跑一趟没有收获就是了!”

“我被幽禁在此差不多有一个多星期了,钱又不会带在身旁,手底下的几个人,又全被你赶散了,哪来的五万元钜款?就算限制离境,也得让我外出去把五万元筹足呀……”

刁探长幽默地起了一丝奸笑,指着骆驼的荷包说:“我知道你的身上有支票簿子,美国花旗银行的旅行支票!”

“开空头支票,你也照收么?”

“哼!老骗子,你行骗了毕生,连白宫和克里姆林宫也不知道送了多少的钞票给你,谁不知道你是个大财主?区区的五万元支票,我倒不怕你空头呢!”

骆驼好像是完全败北了,叹了口气说:“好吧,我认栽了,探长,你真算狠呢,我只求恢复自由了事!”于是他摸出了支票簿子,展开在桌上,又摘下了襟前的自来水笔,正要举笔签支票时——

“慢着!”刁探长喝止。

“又是什么毛病?”

“你的钢笔内灌的是褪色墨水,瞒得了人,瞒不了我!”刁探长从自己口袋里摸出自来水笔递至骆驼的面前。

“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骆驼说。

“对付骗子,要处处小心!”

骆驼很生气,接过刁探长的钢笔便开了五万元的支票。

“小心签字,假如签错了,我得要你重签呢!”

骆驼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将支票签妥,上面中文英文均有。

支票撕下了,交至刁探长的手里。刁探长的脸上充满了胜利的笑意,小心翼翼吹干了上面的墨水,贴身藏好。然后说:“你现在没事了,可以和彭虎自由自在离开警署,但是在四十八小时之内一定要离开檀岛,否则便是违警,还得被拘捕!”一方面,他将骆驼的护照盖了离境之章发还给骆驼。

“唉,这是有生以来最大一次失败,忙了个老半天,全是替你一个人忙了!”他喃喃自语说。

刁探长大乐,趋至他的办事桌前的传声器向牢房传令说:“彭虎和骆驼均办妥手续,可以让他们离开警署了!”

骆驼和彭虎走出了警署的大门。是时,天色正微露曙光。

骆驼伸懒腰,畅舒了口气,说:“真有趣,人生最有趣的事情,就是让别人自以为是爬头高人一等的!刁探长笨得像个猪,还以为他精得很呢!”

彭虎不解,说:“骆大哥,你连支票都开出去了,还要说刁探长是个笨伯么?”

骆驼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只要有一个小关键,就可以扭转乾坤!”

“我们在四十八小时内就得离境,还可能会有扭转乾坤的机会么?”

“四十八小时是两天两夜,我们足有充裕的时间可办许许多多的事情!”

彭虎搔着头皮,说:“我很奇怪,为什么查大妈、夏落红他们全没有了消息,骆大哥被官方逮捕,他们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呢!”

骆驼自我安慰说:“他们大概知道我和官方的交情吧!”

骆驼和彭虎虽然恢复了行动自由,但刁探长并不因此放过他俩,仍派人牢牢地跟踪着他俩。

彭虎说:“现在,我们该先去找谁呢?”

“吴策那老儿到了檀市之后一直没有露面,恐怕他会有特别的见地,我们唯有先去找他了!”

“但是吴策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吗?”

路上有出租汽车路过,骆驼招了招手,将汽车拦下,他和彭虎两人坐进了车厢。彭虎好像很慎重,回首东张西望的,又向骆驼说:“刁探长好像派有人跟踪着我们呢!”

骆驼含笑说:“现在官方已不是我们的敌人了,最重要的是小心沙哇奴爵士的残党向我们报复!”

“吴策老现住在什么地方?”彭虎又问。

“和查大妈的路线相同,应该是在何仁寿的家里!”

何公馆几乎是每天晚上都有牌局的,到了天亮还未散。

吴策是好搭子,坐上了牌桌子,他是百病皆消,连背痛腰酸的毛病也没有了。

骆驼和彭虎进门,刚好最后一把牌,吴策胡了清一色“诈胡”!

“妈的!真是白虎当头……”他高声诅骂。

骆驼斥责说:“吴策!我们大伙人都在受难,你独个儿在此享乐,未免太岂有此理了!”

吴策毫不在意地继续洗牌、摸牌、一面笑嘻嘻地说:“活到我这把年纪,早就应该退休了,难道说你不同意吗?夏威夷是个世外桃源,气候适宜老年人调养,若想延年益寿的话,在此享受余年,是最理想不过的!”

骆驼说:“你为什么不在麻将桌子上退休呢?”

吴策说:“打麻将可以陶冶性情,使智慧机能不告退化,骆驼老弟,你今番吃瘪,就恐怕是少在麻将桌上研究学问,所以被弄得焦头烂额了……”突然间,他大叫一声:“砰!”

骆驼大为气哽,说:“吴策老,我们是共过患难的弟兄……”

吴策忽地一拍桌子,翻了牌,高声大笑说:“瞧!我的这把牌,简直是‘清水变鸡汤!’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所以人生最大的学问仍还是在麻将桌子上,人自有福、财从天降,连山都挡不住的,假若强求,作茧自缚,到时候下不了台,收不了场,这又何必呢?”

骆驼受不了吴策老的冷嘲热讽,气闷地默坐一旁,倒是何仁寿老先生对他关心。“情况如何了?”他问。

“丢那星那王八蛋,长的是什么心肠?帮助他破获了间谍案,居然还要把我们驱逐出境!”骆驼气恼地说:“同时还藉机敲诈勒索,钻石项链的五万元奖金,他也取回去了!”

吴策老刚好廿八圈麻将下地,伸了伸懒腰,将帐结了。

“稍有余财!”他说:“真是化痰顺气,益寿延年也!”

客人散去之后,吴策老犹自拈着那叠赢来的钞票喜悦不已。

骆驼又讥讽说:“这样大的一把年纪,熬了通宵,赢来这几个钱,又何苦来哉?”

吴策说:“兴趣并不在这几个钱,而是消磨岁月也;牌桌上的风险,是恁怎的也不会被递解出境的,活到收山的年龄,把英雄气概用在牌桌上,整辣子,包清一色,放满园花……不亦乐乎!”

“吴策老,别装疯扮傻了!你不愿意介入这件案子,我也不勉强,我还有四十八小时就得离开檀岛,我的人呢?”

“你是指查大妈么?”

“还有夏落红,他们怎么全不见影子,好像失踪啦!”

吴策吃吃大笑,说:“你的那个宝贝儿子么?嘻,你教他谈政治恋爱,夏落红的毛病你是知道的,沾不得女人,每次的恋爱,都好像是初恋的一样!乖乖,他被那姓古的小女人耍得像只猴子,数十万元钜款被席卷而逃,还落个无颜见江东父老,有在乌江自刎的气概,他在闹失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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