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顾淮到沈家来跟沈世兴说完了外放的事,便准备走了。

沈清月哪里顾得上去找方氏帮忙买画,赶紧就跟在顾淮身后,想跟他和解。

顾淮却还在生气,走得很快。

沈清月一路追着他到二门上,喊住他道“怀先,我有事儿跟你说。”

顾淮在出门之前停了下来,站定片刻,只稍稍侧了侧头,道“我还有公务在身,这会子没时间听。”

他不想听她解释那些事,而且好不容易才从翰林院里脱开身来看看她。

沈清月根本不是想解释什么,她是为了买画的事,便追上去拉着他的手,道“不是的,我是想”

她话还没说完,顾淮转身抓住她的手腕子,他盯着着沈清月凝脂如玉的手,眼神晦暗不明,压着发颤的声音道“沈清月,你能别用手碰我吗”

沈清月僵住了,她瞪着眼睛,木头一样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顾淮扯开她的手,无情地转身离去。

她收回空落落的手,微微握拳,冰冷的掌心里沁出些冷汗来他已经不是生气了,他开始嫌弃她了。

沈清月在冷风里站了足足一刻钟,雪竹追上来提醒她,她才回过神来,道“去同心堂。”

她还是托了方氏替她买画。

从沈家回去之后,沈清月见顾淮不在,有些失魂落魄她以为顾淮今天回来,就是原谅她了,没想到他只是为了公事回来,根本没打算回来看她。

沈清月胸口闷闷的,并不像前世被张轩德伤心之后的撕心裂肺,而是一种钝痛感。

她躺床上的时候就在想,他们不是说好了,好好过以后的日子,顾淮明明也答应了

想着想着,沈清月就睡着了,虽然睡得不沉,却也睡到了天亮的时候。

半上午的时候,方氏派人传话过来说,画卖完了,没得买了。

后天就是顾淮的生日,沈清月等不了了,只好去青石斋看看,青石斋离家中不远,又是舒家的铺子,她也就不用找顾淮借福临,只叫了个护卫驾车,领着两个丫鬟一道出门。

去青石斋的路上她就忐忑地想,顾淮过生日总要回来的,不知道他那时候会不会消气。

沈清月坐在马车里出神,直到车子猛然停下,她险些撞到了车壁,才回过神来,皱着眉问驾车的护院道“怎么了”

护院声音里有些慌张,回答说“有个小孩子突然冲出来了小的勒马了,好像没撞到人”

沈清月听见马车周围声音嘈杂起来,便同护院道“先下去看看孩子有没有事,父母可在。”

护院应了一声,便下去了,春叶也跟着一道下马车。

过了好一会子,春叶才挑了帘子慌张地同沈清月回话“夫人,孩子腿伤了,哭得浑身抽搐,嗓子没有声音,像是不能说话,他父母都不在,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沈清月心中一紧,连忙问“严不严重”

春叶摇头道“不知道具体怎么样,护院说可能骨头裂了。”

沈清月便道“附近最近的医馆可知道在哪里”

春叶环视一周,道“前面不远就有。”

沈清月吩咐说“你跟着,让护院把人送过去再回来,你留下照顾孩子。”

春叶应了一声,很快便去了。

沈清月和雪竹等在车里,半天都不见护院回来,车子又堵在路上,被旁人催了好几道。雪竹又不会驾车,马车又有一个人守,沈清月只好让雪竹去医馆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

雪竹下车后,沈清月便坐在车子里等,才等了一会儿,有人上了马车,忽然驾起车开始走了

沈清月一个不防,身子往前倾,她挑开帘子一看,是个陌生男人的背影她厉声问道“你是谁停车”

那人不停,狠狠地抽打着马,不管不顾地在街道上横冲直闯。

沈清月在车厢里坐都坐不稳,她听着车外人群的惊叫声,连忙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地往那人脖子一扎,谁知道那人吃了痛,却并不停下,而是腾出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回头勾唇笑了一下,道“顾夫人,我只是有些话想对你说,你不必这样激动罢你若再扎我,索性咱们一起往河里去怎么样”

是赵建安

沈清月抽回手,握着簪子,抵在赵建安的脖子上,冷着脸问他“不管你想说什么,先把马车停下来”

赵建安果然放慢了速度,在一个胡同的狭窄巷道里停了车,他跳下马车,抬手摸了摸脖子上流血的地方,指腹上血红的一片,透着点腥味儿。

沈清月捏着簪子,警惕地看着赵建安,道“光天化日,你强行掳走我,你以为赵家能脱得开身”

赵建安舔了舔手上的血,温润地笑道“夫人误会了,我说了只是有些话跟你说,并不想对你怎么样。”

沈清月依旧全身戒备,死死地捏着簪子道“你想说什么”

赵建安嘴角还带着血迹,他笑眯眯地问“夫人几次坏我姻缘,难道不该给我个解释”

沈清月道“你自己失德在先,我伯父伯母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你,我应该要给你什么解释”

赵建安眯了眯眼,挑着眼尾道“果然是你啊”

他还以为玉佩的事,可能是顾淮出的主意,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沈清月。

沈清月嘴角抿紧,握簪子的手不经意地举了举。

赵建安靠近车帘,单手撑在车框上,似笑非笑地道“夫人不如考虑下,跟顾淮和离,嫁给我怎么样”

沈清月牙齿里挤出两个字“无耻。”

赵建安倒不恼,只温和地笑道“顾淮不无耻吗”

沈清月紧锁眉头,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建安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道“沈清月,我想让你嫁给我。”

沈清月看赵建安就像个登徒子,她气恼得脸颊发红,用余光扫视左右,赵建安抬手放下帘子,遮住她的视线,冷冷冰冰地道“跟我说话的时候,要认真一点。”

沈清月摸不准赵建安的意思,只好收回视线,也没有贸然开口。

赵建安对沈清月的态度满意了一些,他这才笑道“这才显得尊重人。”他又叫了一声沈清月的名字,眼神流连在她的脖子和手指上,同她道“让顾淮停手,明白吗”

沈清月嘴角微动,没有答话,赵家因永恩伯府的缘故才衰败,赵建安果然是为了永恩伯府的事来的。

赵建安也不急着让沈清月承诺,他唇边浮笑道“你倒是对他忠贞,却不知道他对你心意如何”

沈清月皱了皱眉头。

赵建安颇有兴致地继续道“顾淮乃永恩伯府嫡系血脉,亦是顾家外孙,又是新科状元,当初多少大好姻缘摆在他面前,他怎么会肯娶你沈清月,你说说,凭你的出身,值得他娶吗”

沈清月心中一紧,赵建安竟然知道顾淮身世难道是永恩伯府透露的她又想起了福临说南直隶的卷宗被人查过她打量着赵建安的身量,恰好只略比顾淮低一些难道是他

赵建安笑道“你想到了就是我。我一直好奇,顾淮又不是傻子,正室妻子怎么会娶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之女。沈家与蔡家关系生疏,你这些年似乎也不与外祖母家往来,你的街坊邻居还曾经传过你母亲怀孕之事很蹊跷,而你出生的那一年,你的舅舅蔡超圣在南直隶打死了人。还有其他似乎无法和你们家牵扯上的事,可偏偏就是跟你有关,沈清月,你根本不是沈清月啊”

沈清月捏紧了拳头,强自镇定,讥讽赵建安道“你不知两情相悦,便以为世间没有两情相悦这回事吗”

赵建安忍不住发笑,道“是吗我倒要看看,顾淮是更在乎你,还是在乎他死去的母亲。”

沈清月想起自己出身,牙齿都在打颤,捏着簪子的手亦在发抖,她猜不准赵建安到底知道了多少。

赵建安笑着提议“人总是要先顾及自己,便是你要舍身为着顾淮,也要看他值不值得你这么对他。他若不是为了你的身份,他会想要娶你吗你觉得他心里真的有你吗他会为了你放弃替他母亲报仇吗我猜他是不肯的,你看,你在他心里连一个死去的人都不如,这就是你说的两情相悦啊那我倒算是长见识了。”

二月天,明明还很冷,沈清月脸色发白,背上早沁出一层汗。

赵建安又道“或许只是你心悦他而已,啧,他倒是舍得下功夫,又要你的人,又要你的心,你却也真的肯一腔真心付诸于他。他这本事比我还厉害上好几分”

他说着说着,身子前倾,缓缓地靠近沈清月。

沈清月迅速地举起簪子,抵在赵建安的喉咙尖儿上,浅浅地没入些许,冷着脸道“滚开”

赵建安喉结滑动耸动,主动往沈清月的簪子上戳了一下,沈清月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利器扎破皮肤的感觉,杀人的恐慌,席卷全身。赵建安趁机捉住她的手,有意地揉捏了一下,温声道“沈清月,在男人面前别太自作多情,顾淮对你有几分真心,拿此事试一试他就知道了。”

沈清月厌恶此人,并不手软,簪子一偏,又扎进了赵建安的颈窝里,她趁着对方吃痛的功夫,跳下了车。

巷子里传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沈清月一抬头,正是顾淮骑着马,焦急地赶了过来。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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