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她只打通了一个汽车修理行的电话,是卢思维尔镇的一家修理行,在二三六号公路以西十五英里。接电话的人说,他的确有一辆牵引拖车,但是要等至少四、五个钟头他才能派人到岭上镇。

“我们这边已经有三条路堵住了。我们的人正在普特曼山谷公路拖撞坏的车。还伤了人。今晚上真够呛。你愿意等着吗?”

莉丝说:“算了吧,”就挂上了电话。她又给岭上镇总监公署打电话。

“喂,是你呀,艾奇森太太,”女话务员有礼貌地回答。她女儿在莉丝班上读书,家长都跟孩子一样对她使用正式的称呼。“你们那边怎么样?这场风暴够吓人的。”

“我们还好。马斯丹医院有消息吗?关于胡鲁贝克?”

“谁?”

“今晚逃跑的那个人。”

“哦。州警察局的人说,他到了麻省。”

“你说的是胡鲁贝克?他到了麻省?”

“是的。”

“你肯定吗?”

“我们的人追到了州边界,不得不放弃追踪,把事情交给了麻省警察。”

“他们……他们找到他了吗?”

“不知道。风暴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到麻省了,所以我想他们不会把寻找一个服了镇静药的疯人摆在首位。不过这是我说的,不是他们的意思。艾奇森太太,我一直想跟你说说艾米考试不及格的事。”

“咱们下星期再谈那件事好吗?”

她挂上电话,走出住宅,来到波霞身边。

“我听到了,”波霞说。“没叫到拖车?”

“没有。”

“咱们走去行吗?”

“走两英里?冒着这样的暴风雨?”

“那胡鲁贝克来了怎么办?”

“听说他去了麻省。”

“那咱们熬夜吧。点上火,讲鬼故事,好吗?”

再早二十分钟就好了……莉丝愤恨地想起科勒医生。他要是不来,现在她们就该待在旅馆里了。她惊恐地想,科勒似乎是胡鲁贝克派来阻拦她们逃跑的。

波霞问:“咱们待在这儿吗?”

头顶上,风飕飕地吹过树梢。雨点砸在地上。

“不,”莉丝果决地说,“咱们得走。拿铁锹把陷进泥里的汽车挖出来。”

起初海克·川顿没把那个旧加油站门前扔的面包盒当一回事。后来他注意到盒子不是空的。这说明盒子扔在那里不到半个钟头,否则野地动物早就会把它啃掉。

海克和爱米尔走到盒子旁边,爱米尔立刻兴奋起来。海克知道这不会是因为它喜欢糖和奶油的味道,便仔细在地上搜寻。看,胡鲁贝克的脚印!他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就在加油站西边,海克发现了高速公路旁的土路上的车轮印。海克带着爱米尔回到车内,只向前开了一百来码,就发现胡鲁贝克的车轮印忽然横过公路,转向一条私人车道。

海克停了车,又缩短爱米尔的牵索,以防落入胡鲁贝克的兽夹。往前奔跑时,海克想起他在得到爱米尔之前养的另一条爱犬萨里。

萨里比爱米尔更机灵,跑得也更快捷、轻盈。正因为善跑,萨里得了大体型专用犬最倒楣的病症:髋骨异常增生。海克让它提前退役,花费了他和姬艾两人积蓄的一大部分给萨里做手术。手术不成功。看到这条年轻的残疾狗眼巴巴望着它喜爱的田野,海克直觉得心酸。它常试图逃跑,海克每次把它追回来,捧在怀里,狗也伤心,他也伤心。病越来越重,疼痛也越来越剧烈。

最后一次带萨里去兽医院,海克从大夫手里拿过注射器,自己给狗注射了致命的一针。哦,海克真下不了手,但海克·川顿不能让一个生人送他的爱犬上路。

回家之后,姬艾挺不懂事地问:“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哭得这么伤心吗?”海克说会的。但他回答得慢了一拍,姬艾就生气了。她和女友们跑出去玩了个通宵。第二天早上七点,海克起来独自去饲犬师那里买狗。一周后他买下了纯种狗崽爱米尔。

爱米尔十二个月时,训练开始了。海克使用诱导训练——只奖励,不处罚。六个月后取消了奖品,只用表扬作为奖励手段。海克付出的代价比爱米尔高一千倍。爱米尔只须学会听从指令,学会按海克的口令来使用它的鼻子执行要求完成的任务。

海克则要设法使训练保持新鲜有趣。像爱米尔这样聪明的狗很快就会对一个项目感到厌倦,海克必须把任务设计得既新颖又可能完成。

当时海克有一份正式的警察工作和一个占去他很多时间的太太。他凌晨四点就起来训练爱米尔。他辛勤地训练着。他懂得驯犬者的谚语:“如果狗没驯好,是你的错。如果狗追不到线索,也是你的错。”

但爱米尔总能嗅到线索。它的鼻子极灵,少有的灵——兽医说,比人的鼻子敏感二、三百万倍。它学习得极快,充分发扬了自己的天分。海克的婚姻生活有许多麻烦,工作上前途黯淡,常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和雄心,不配当爱米尔的主人。

经过六个月的训练,爱米尔在一英里半追踪目标的项目中创造了最高记录,把警察局借来的德国优种狗比下去了。爱米尔两岁时获得美国饲犬俱乐部颁发的追踪犬证书。一个月后,爱米尔在一次测验中循着一个陌生人五小时前留下的嗅迹,连续追踪一千码顺利找到目标,根本不理睬路上布置的那些用来迷惑它的假线索。这样它又获得了优秀追踪大奖状。爱米尔还因找到一个落水儿童而获得全美警犬协会颁发的荣誉极高的“克里奥帕特拉奖”。那孩子掉进马斯丹河,被冲到下游,上岸后又迷迷糊糊跑进了一个国家公园。小孩落水、在沼泽地、树林中穿行,在一百五十八小时之后爱米尔仍然根据嗅迹找到了目标——为本州创造了一项记录。

在爱米尔的帮助下,不少罪犯被绳之以法。爱米尔的任务主要是从犯罪现场找寻线索,以及证明作案凶器或被窃物件与嫌疑犯之间的联系。由于有美国饲犬俱乐部颁发的证书,加上在追踪嫌犯中已经作出的突出成绩,爱米尔是得到法庭认可的一个“证人”,当然审判时得由他的代言人川顿·海克出庭作证。爱米尔参与的追踪活动多数都与寻找迈克·胡鲁贝克这样的潜逃者有关。

今晚在草丛中匆匆前进时,海克一心想着抓到疯人,赢得那笔奖金。他本不该光想心思而分散了注意力,但后悔已经太晚,因为等他发现那装着钢簧的兽夹时,爱米尔已经一脚踩了上去。

“糟了!”他大叫一声,猛拉牵索,把警犬拉得身子歪倒了。“完了,我真蠢!”但爱米尔已经横躺在那具大型钢夹上,痛苦地吠了一声。

“哦,主啊。爱米尔……”海克跪到警犬身旁,立即想到去找兽医院急救室。他恐慌地记起自已没有带绷带、胶布,无法为爱米尔止血。海克正伸手去摸警犬,职业的直觉使他忽然想到也许会中埋伏。胡鲁贝克会在这里伏击他。

海克拂去眼皮上落的雨水,举起德国枪四处张望,不知那疯人会从什么方向扑过来。停了一会,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他又回到爱米尔旁边。即便面临危险,他也不能扔下爱米尔不管。他把枪插进皮套,朝爱米尔俯下身去,在最初的惊吓过去之后,他的手发抖,心猛跳。但是,警犬忽然抖抖毛站立起来,一点也没受伤。

怎么回事?海克盯着爱米尔——它正站在钢兽夹闪亮的触发器平板上。

他明白了:爱米尔踏上兽夹之前,机关已经触发了。

“哦,老天。”他搂着警犬的脖子,紧紧拥抱它。爱米尔显出很尴尬的样子。

海克蹲下来查看那兽夹,和一一八号公路旁那家商店里的兽夹一样,显然是胡鲁贝克设置的。可是,机关怎么会触发呢?有两个可能性,海克想。第一,一个小动物触动了兽夹的机关,但因为个儿小,没被钢甜夹住。第二个可能是,有人来过,发现了兽夹,用树枝或是石头触发了机关。海克认为第二种情况更有可能,因为他发现兽夹旁有皮靴印。其中有胡鲁贝克的脚印,也有另一个人的脚印。他仔细查看那脚印,心砰砰地跳起来。

海克认得这皮靴印,是一种价格昂贵的猎人靴。今晚海克和爱米尔曾在一座石丘旁发现胡鲁贝克转向西去的踪迹,就在那个地方,他曾见过这种靴印。

看来海克有了一个竞争者。

他是谁?也许是一个便衣侦探,或者是警察。更可能——也更令人忧虑的——是,他也是像海克一样为那笔奖金来参加追踪的。是不是医院的阿达拉耍了个花招,又派出一个追踪者和海克竞争?

他握着枪审视那两个人的足迹。胡鲁贝克顺着那条私人车道继续住南,另一个人则是从南面来,又折回了二三六号公路。那个穿高统猎人靴的人一直跟踪着胡鲁贝克。那人上了一辆卡车,向西飞驰而去。从车轮印迹可以看出,他开的是一辆四轮传动越野车。

从公路上的踪迹看,迈克·胡鲁贝克也弄到了一辆汽车,与后边那个追踪者之间大概只隔着几分钟的路程。

海克思量了许久,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连爱米尔都不可能在行驶着的汽车里追踪猎物。海克只能顺着公路朝西开行,能否找到胡鲁贝克的踪迹,就只能凭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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