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把车停在帕克赫斯特公寓前。保罗·德雷克和律师小心翼翼地钻出车子。

“有人盯着公寓或留意车子吗,保罗?”梅森问。

“还没有。”德雷克说。他那双训练有素的眼睛机警地左右一扫,“你知道她开的是辆什么车吗,佩里?”

“不,我不清楚。”梅森说,“她是个工薪族,可能开一辆已经用了四五年的中档车。”

“本地像这样的车有的是。”德雷克说,“也有可能是男主人开好车上班,妻子们在家用来购物的备用车。”

“难道你不认为今天早晨对一个光棍汉来说慷慨极了吗?”梅森问道。

“简直浪漫极了。”德雷克一边说,眼睛仍在不停地搜索着,“昨晚我喝的苏打水里肯定放了什么东西。汉堡里不可能有什么……行了,佩里,这地方冷冷清清的。停的车里不见一个人影。”

“那好,我们上去。”梅森说。

“我们最好计划计划。”德雷克说,“假如藏在走廊里的家伙乘我们上去躲起来了怎么办?”

“那我们就把他从藏身的地方揪出来,看看是谁指使他这么干的。”梅森说。

“如果他是警察,你就麻烦了。”

“如果他不是,他就要有麻烦了。”梅森严肃了起来,“不管怎样,他都得有个说法。来吧,保罗,我们走。”

他们进了电梯,一直上到9楼。梅森对保罗说:“你负责左侧,我负责右侧,把住整条走廊。”

两个人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然后转身再沿原路返回,又在电梯门前会合了。

“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吗?”德雷克问。

梅森摇摇头。

“我这边没人。”

“好吧,我们去和她谈谈。不过记住,保罗,有关遗产继承的事,不是我们份内的责任。这个时候,我们别去提它。我们需要仔细斟酌全部情况。到目前为止,她付钱聘我只有一个特殊目的。”

“是什么?”德雷克问。

梅森微微一笑,“为了使她免当替罪羊。好吧,保罗,我们去一趟吧。”

他们来到907室门前。

梅森按下门上的珠形门铃。房间里响起了清脆悦耳的铃声。

屋里一片寂静。

梅森说:“她肯定会在的。”他再次按下门铃。倾听片刻后,他敲响了门。

德雷克说:“我听到里面有动静,佩里,一种拖地的声音。”

梅森把耳朵贴到门上。

“像是什么东西被拖着在地板上走。”他一边说一边“砰砰砰”敲起门来。

屋子里什么东西“嘭”地一声掉了,震得地板直颤。旋即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叫声突然中断,似乎被人用手捂住了嘴。

梅森用力向门撞去。门栓“咔嗒”一声,打开一道3寸多宽的口子,被门上的保险锁铜链拦住了。

屋里一扇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动手吧,”梅森甩肩膀狠狠向门撞去。

门板吱吱咯咯反抗着,链子“啪”地一下拉紧了,门还没有打开。

“过去,”梅森冲德雷克喊道,“我们俩一起来。一、二、三、撞!”

两人同时撞在了门上。螺丝从保险上掉下来,门“哗”地一声开了。撞在门碰头上,晃动不已。

梅森和德雷克在门口稍一停脚,看到眼前一片狼藉。

这套公寓有卧室、卫生间和厨房。卧室的门开着,可以看到抽屉拉出来了的梳妆台、衣柜和乱七八糟扔了一地的东西。

客厅里一个人四脚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姿势怪怪的,张着嘴,下嘴唇耷拉着。

显然,声音是从紧闭的厨房门后传来的。

梅森从保罗·德雷克身旁冲过去,重重撞在厨房门上。

门开了一道一两寸的口子,梅森正要退后再撞时,门又关上了。

“上啊,保罗,”律师吼道,“把这门弄开!”

两个人全部的重量再次砸到了门上。门又开了一两寸宽,随之又关上了。

“门后有人顶着,”德雷克说,“当心!他们也许会从门后开枪的。”

“顾不上许多了,”梅森说,“里面有个女人正岌岌可危。砸烂它。”

德雷克一把抓住他,把他拉到一边,“别傻了,佩里。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我们把一个杀手困在厨房里了。打电话给警察吧!好好想想,无论如何,也别在门前站着。杀手要是知道自己被关起来了,那他会从那边猛射子弹过来的。”

梅森停下来打量了一下门,“好吧,保罗。给警方打电话。我要看看这人死了多久。”

律师走近一两步,突然出人意料地再次向门撞去。

门还是开了一点点,然后“啪”的就关上了。

梅森说:“等一等,保罗。没人挡着门。是椅子什么的挡住了它,后面垫着某种橡胶类的东西——来吧,帮我一把。”

“稍等,”德雷克说,“我去叫警察。”

侦探报告了公寓的地址和门牌号,并称有个人死在了地板上。凶手正躲在厨房里,他们显然把租房的女人扣作了人质。

德雷克挂了电话。

梅森拎起一把椅子,抡圆了向门砸过去。

门格板的碎片四散飞溅。梅森用鞋跟把一些碎片踢开,说:“是餐桌顶住了门,桌子和墙之间夹了一块床垫。”

“我跟你说他们在里面。”德雷克说,“快走开——警察马上就到。”

梅森又抡开椅子,砸烂另一块门格,扒开门上的碎片,他往里面看了眼,然后突然拧身奔向走廊。

“怎么了?”德雷克问。

“有个后门,”梅森说,“正开着。”

律师来到走廊,转了一圈,在走廊里走了一个L形,走到一扇开着的门前,由此步入厨房。德雷克在他后面几步远的地方紧跟着。

“嘿,”德雷克说,“我们一定是栽在那东西上了。它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抵住门。现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他们拿两床垫子,一床放在桌子和门之间,另一床放在桌子和电炉中间。这样门只能推开一两寸,但还不能把它完全打开,就好像有人从里面抵住它似的。”

德雷克奔到电话机旁,重新给警察局打电话,“有关刚刚报告过的谋杀绑架案,请你们的调度提醒来车警惕,至少有一男一女涉嫌这起谋杀和绑架——女的很可能是人质——已经从公寓里逃了出来。他们可能已经到了街上,但不会走得太远。你们的车应随时处于戒备状态。”

德雷克挂上电话,走到梅森身边,他正跪在地上,躺在地板上的人一动不动。

“这家伙还活着。”律师说。

德雷克摸了摸他的脉,“很微弱,简直气若游丝,”他说,“但还摸得到。我们最好打电话要辆救护车。哎,哎,看看这儿。”

侦探指指他胸前衬衣上的一小块血迹。

他把衬衣解开,扯下背心,皮肤上有个小小的弹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德雷克问。

“这个弹孔是5.6mm口径手枪打的。”梅森说,“我们得小心别碰任何东西,保罗。再去打个电话,通知警方这人还活着,看我们能不能搞辆救护车马上送他到医院去。”

德雷克回到电话机旁又打通了电话。律师和侦探站在门口,呆了一会儿。

“这些床垫从哪儿来的?”德雷克问。

“显然是从卧室的双人床上扯下来拖到厨房的。”梅森说,“很明显他们想阻止我们,他们有枪。不过很快就发现有更好的办法,封上厨房的门,趁机可以溜出走廊再下楼去。”

“你认为他们有两个人?”

“那儿有两个床垫子,”梅森说,“从揉皱了的床单很容易看出来床垫是被拴住一端拖过房间的。来回两趟很可能时间不够,所以至少有两个也许是三个人,因为一个得抱住那姑娘——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听到叫声突然中断了。”

“他们得干得干净利落。我们第一次按铃他们就这么干了。”德雷克说,“我们当然也听到了有人在走动。我敢肯定……”

“总共大约15秒钟,”梅森说,“15秒内他们本可以干得更好。如果那姑娘早点儿叫起来,我们就会闯进去而不是站在门口儿像一对傻瓜。”

“那姑娘?”德雷克问。

“是我的委托人,多莉·安布勒。”梅森说。

“你认为他们不会走得太远吗?”德雷克表示异议,“他们……”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梅森回转身,一个身着制服的警察站在那儿。

“明摆着发生了枪击、绑架和入室盗窃。我们把人困在厨房里但他们堵住了门,从便门溜走了。”

警察走到躺在地板上的那个人跟前说:“我看已经不行了。”

“我们叫了辆救护车,马上就来。”梅森说。

“有人也是这么向我建议的。你能描述一下涉嫌这桩案子的几个人吗?”

梅森摇摇头:“我通知警方让调度……”

“我知道,我知道。”警察说,“这一街区我们集中了4辆警车。任何从这座公寓出来的人都会被他们截住。但也许现在干什么都太晚了。”

“救护车来了。”他们听到了救护车的鸣叫。

警察说:“好吧,你们已经尽力而为了。走吧,我们到走廊上去。这样就不会留下更多的指纹了。我们得尽力保护所有证据不受毁坏。”

梅森和德雷克在走廊里等着,直到抬担架的把那人从房间里抬出来。又有许多警察来了。最后到的是特拉格中尉,命案科的。

“哈,哈,哈!”特拉格笑着说,“这可真是一次不同寻常的经历。佩里,你通常是站在我们的对面呀。据我所知,你要求与警方合作。”

“是的,”梅森回答道,“现在我可以稍稍利用一下警方的效率。这在以往可是令人尴尬的事。”

“这案子你能向我们提供什么情况?”特拉格问。

“恐怕没多少。”梅森说,“这套公寓的住户曾向我咨询,今天早上她给我打电话说她确认自己的人身安全正受到威胁。”

“什么时间打的电话?”

“大概是10点20分”

“那么你和保罗·德雷克火速赶到这里是来当保镖的啦!”特拉格说,“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我看她并不想让警方知道。”

“你怎么知道?”

“如果她想的话,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

特拉格说:“这幢楼连着个车库,我们下去看看。你和德雷克最好和我们一道去,我可不想你们溜出我的视线。”

“这一摊子怎么办?”梅森指指房间。

“暂时先搁下,”特拉格说,“这里有人看着,所有线索都会保护起来。眼下我想去看看车库,看是不是能发现什么。”

“你找不到什么的。”梅森说。

“你怎么知道?”

“嗯,我只是这么觉得。”

“依你看,那姑娘是在她的车里被绑架的吗?”

“我不知道。”

“可你确实认定她被绑架了。”

“我敢肯定。”

“好吧,我们去看看。”特拉格说,“我有些新情况告诉你,佩里。”

“什么情况?”

“这幢楼里的每套公寓出租时都配备一个私人车库。我们的人查看了这套公寓的。你猜他们发现了什么?”

“不会是安布勒小姐的尸体吗?”梅森问。

“不,不,不,”特拉格急忙打断他,“我可没想吓你,佩里。我不过想婉转地透露一下情况而已。我们找到了几天来一直在找的东西。”

“什么东西?”

“我们一直在找那辆肇事车,是辆浅色的卡迪拉克,车牌号WHW694。9月5号在旧金山被盗,9月6号在本地涉嫌一起肇事潜逃案。”

“你是说它就停在车库里?”

“没错。被盗车辆,挡泥板有轻微凹陷,左前灯镜破损——和在现场捡到的一小片前灯玻璃正好吻合。我想让你看一看。”

“这么说她是对的。”梅森说。

“谁是对的?”

“我的委托人。”

“为什么?”

“目前,我还不能把所有细节都告诉你,特拉格。我要说的是这辆车子的出现是她来见我的首要原因。”

“好极了,”特拉格说,“如果你想帮你的委托人一把,也想帮助警方在发生不幸之前找到她,你得再告诉我一点她的事情。”

“可以,这个我愿意讲一讲。”

梅森说,“她强烈地预感到有人企图把她和9月6号的事联系起来。但对此她还不确定。”

“所以你就承担了这个任务?”

“我做了一点调查。”

“是那起肇事案吗?”

“是的。”

“那么你知道涉嫌肇事的车子在这个车库里了?”

“当然不知道。”梅森说,“要不是你告诉我,我一点不知道。我可不是什么肇事案件的从犯,也没有掩盖任何犯罪事实。那车是几分钟前才放进车库的。这也是我们调查的一部分。”

一个警察乘电梯上来,递给特拉格一张折着的纸条。

特拉格打开纸条,看了一眼内容,然后折上它,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他盯着佩里·梅森说:“好吧,你现在知道我们有多难了吧,佩里?”

“怎么讲?”

“救护车拉走的那个人一到医院就死了。这样一来,我们得改办谋杀案了。”

“希望不要有两起谋杀案。”梅森说。

特拉格头前领路,乘电梯下到地下室,出电梯来到后面,是一排排编号的车库。

“走这边。”特拉格说着穿过停车场,领他们到了907号车库。

特拉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挂锁,“现在我要求你们把手插进口袋,不要碰任何东西。只要看就行了。”

梅森把手往口袋里一插,德雷克随后也照办。

特拉格打开灯。

“就是它。”他说。

梅森看见了那辆宽大的浅色卡迪拉克。

特拉格说:“看看右手的挡泥板,佩里。往这边来一点——再过来一点——就在这儿。看见了吧,看到蜘蛛网和上面的苍蝇了吗?蜘蛛网结在汽车标志和车库的小工具台的边缘。请注意它上面的苍蝇。网结了有时候了。”

特拉格注视着梅森的脸,“佩里,我干这一行可是有年头了,知道不能相信一个女人讲故事,尤其是如果她还有机会演戏的话。”

“我们不能确定多莉·安布勒是否被绑架。她房间里有个被谋杀的人,她要对此负责,也可能不。但是她肯定得对车库里的这辆车负责。首先,这是辆偷来的车;其次,它涉及一起交通事故。”

“佩里,现在,我要问问你到底对多莉·安布勒了解多少?”

梅森没吭声,沉吟了一会儿说:“不太多。”

“你知道的都是她告诉你的?”

“是她告诉我的。”

“好吧,”特拉格说,“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起我给你看过了蜘蛛网。我们得给它洒点药水然后拍照。不管什么时候审案子,对本区律师来讲它都是关键。”

“我带你来车库是自作主张,我想和你做笔交易。对你的委托人而言,那可是至关重要的。我看你手头掌握的一些情况对我也很重要。”

特拉格把梅森和保罗领出车库,锁上门。

“怎么样,佩里?”

梅森回答道:“特拉格,我乐意与你合作,但我得好好考虑考虑,还得核对一些事实。”

“过后你能把你知道的和盘托出吗?”

“所有我认为对我的委托人有利的,我都可以说。”

“一言为定,”特拉格说,“你说多少我们就听多少。”

“另外,”梅森说,“我想求你件事。”

“什么事?”

“一旦你找到我的委托人,能否通知我一声?”

“如果我们找到了你的委托人,梅森,我们会就谋杀和肇事潜逃一案审问她的。如果她愿意,可以找律师商量,但我们会使出浑身解数让她开口的。这你是知道的。”

“是的,”梅森说,“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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