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奄奄一息

阿炳的肺结核发作了，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阿炳问苍天为什么对他这样残忍……

就在阿炳奄奄一息的时候，太阳出来了，天亮了……

阿炳躺在冰冷的屋里，身无分文，肚子饿得咕咕叫。

患难伴侣死了，天寒地冻，饥寒交迫，阿炳重又失去了生活的勇气，他只想死，他不想活了，也无法活了。

“唉！”阿炳泣道，“阿珍，你先别升天，等着我，我会来的。人间已经容不下我们了，我们一起走吧。”

“你的亡魂就到湖边接我吧……”

就在阿炳准备再次去投湖时，门外传来叩门声：“阿炳大哥，我是阿菊，看您来了，快开门呀！”

开门……还是不开？我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

阿炳犹豫着……

“阿炳大哥，快开门呀！阿炳大哥！”阿炳听出了，这是阿菊的丈夫赵柱的声音。

叩门声越来越激烈……

阿炳只得去打开了门。

“哎呀！阿炳大哥，可把我们急坏了，您要再不开门，我们就会以为出什么事了。”阿菊说。

身怀有孕的阿菊和丈夫赵柱一大早就从乡下赶来给阿炳带来了米和鸡蛋。

“阿炳大哥，乡下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这点儿大米和鸡蛋给您补养一下身子，看都瘦成什么样了。”赵柱说。

赵柱又说：“早就想来看您了，只是因为阿菊她怀孕反应重，每天就是吐，吃不下东西，现在反应轻一些了，她吵着要来看您。”

阿炳感动地说：“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老惦记着我。”

赵柱说：“阿炳大哥，别这样说，要是没有您，哪里还有阿菊这条命啊！”

阿菊哽咽地说：“阿炳大哥，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阿珍嫂子虽然走了，但还有我们，我们会常来看您的。”

阿菊说：“阿炳大哥，快把衣服换下来，我帮您洗一下，还有床单、被子我都给您拆洗了，趁着今天太阳好。”

阿炳忙说：“阿菊，你怀着孩子，不能太累，别洗了。”

阿菊说：“不要紧的，我没那么娇气。”

于是阿菊洗衣服，赵柱做饭，两人忙到晌午才准备走。

阿菊夫妇临走时，千叮万嘱道：“阿炳大哥，我们会常来看您的，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

阿菊夫妇刚走一会儿，阿炳的堂兄华伯阳和儿子小华来了，他说：“阿炳，给你带了点儿米，还有一只鸡。”

“哥，你这样忙还来。”

“再忙也要来看你，我把鸡宰了给你炖上，让小华在这儿照料你。”

“哥，不用，我摸得着，邻居大爹、大妈他们每天都来帮助我。”

“还是让小华帮你一段时间吧！小华年纪比小祥大一些。”

于是，十五岁的小华留下来暂时照料阿炳。

苦难的日子摧残坏了阿炳的身体。阿炳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他的肺结核又发作了。

阿炳开始大口咯血。

“啊！阿炳叔叔，你吐血……要不要去请医生？”小华问。

“不用……不用……”阿炳想，哪里有钱看医生啊！

阿炳悲愤地喊道：“苍天啊，你为何对我这样狠？”

阿炳咯血后，感到头晕心慌，额头上的汗大片渗出。

阿炳衰弱地躺在床上喘息着。

这天，阿炳堂哥华伯阳从乡下把邓医生请来了。

“阿炳，让邓医生给你看看。邓医生的医术很高明，为人也好。”

“谢谢哥哥。”

邓医生给阿炳诊脉后，说：“阿炳，你已经是肺结核晚期了，治这种病的西药非常贵，这样吧，我给你开一服中药，可以帮助止咯血。”

邓医生开了药方，又从包里拿出几包白芨、百部和百合，说：“这三种药虽然很苦，但可以治肺结核，你要坚持喝。”

“好的，谢谢邓医生。”

华伯阳又给阿炳带来了米，说：“这些米和两块腊肉是你嫂子让我带来的，给你补一下身子。”

“谢谢哥哥、嫂子。”

就在阿炳奄奄一息的时候，无锡解放了。

天亮了。

午后，小华飞跑进屋说：“阿炳叔叔，无锡解放了，街上放鞭炮、扭秧歌庆祝呢！”

“啊，解放了，小华，扶我出去看看。”

阿炳挣扎着起来，穿上衣服，小华搀着他上街，一个冬天阿炳都没有上街，今天他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

阿炳虽然看不见，但他听到了人们的笑声，听到了鞭炮声和热闹的鼓乐声。小华把阿炳带到了街头，挤在围场里，秧歌扭毕，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大声说：“同志们，无锡解放了，无锡来了毛主席，来了共产党，从此，无锡人民将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走向光明……”

阿炳听出了，这是工人代表李大哥的声音。

啊！李大哥果然是共产党……太好了，阿炳兴奋地想，阿炳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容光。

这天，阿炳正在床上躺着，听见哥哥在叫门：“阿炳，区长看你来了，快开门。”

阿炳忙爬起来开了门。

“阿炳兄弟，我们看你来了。”

阿炳听出是李大哥的声音：“李大哥，您当上区长啦，我早就猜想你准是共产党。”

“不错，我是共产党员，今天我代表区政府来看你，听说你得了肺痨病，政府准备帮你治病。”

“啊！太感谢了。”

华伯阳说：“政府还要送你到戒烟所，帮助你戒烟呢！”

“烟？我戒得了吗？”

李区长说：“当然戒得了，只要你有决心，鸦片是帝国主义列强为了毁灭我们中华民族而用鸦片毒害我们中国人，你只要认识到这一点，就一定能戒掉。”

“好，我听你们的。”阿炳坚定地说。

阿炳被送到戒烟所，人民政府帮助他戒烟，还给他治肺痨病。

阿炳把鸦片烟戒掉了，可是肺痨病已经无法治愈，阿炳刚回到家，又咯血了。

华伯阳来看他，小华说：“阿炳叔叔，我爸现在真正当上雷尊殿的道长了。”

“啊！哥，太好了，雷尊殿终于回到妤人手里了。”

华伯阳说：“阿炳，共产党、人民政府的宗教政策很好，很关怀道教。今后，我们道教再不会受欺负了，一定会发展起来的。”

“哥，共产党太好了。”

华伯阳说：“有了中国共产党的关怀，我们道士再也不会像旧社会那样被军阀欺辱了。阿炳，等你病好了，再回到雷尊殿去。好好发展道家音乐，以了你的心愿。”

“好的，哥。这样，我父亲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宁了。”

这天，阿炳让小华牵着，到了父亲华清和的坟头旁，点上了香，阿炳叩头后，泣道：“父亲，你没有想到吧，无锡解放了，来了毛主席领导的共产党，他们帮我戒烟，还要帮我治肺痨……”

阿炳手举燃香，咳了一阵，接着说：“父亲，你知道吗，我们的邻居，那个工人师傅是共产党，他当上了区长，他说人民政府非常关心道教，道教从此不会再受欺辱了……”

阿炳又咳了一阵，说：“父亲，我本来不想活了，要跟随您去了，没想到世道变了，天亮了，哥哥当了雷尊殿的道长，他说如今来了共产党，新政府尊重道教，道士不会再受欺凌了……咳……咳……”阿炳喘息了一阵又说：“父亲，你知道吗，哥哥说，等我病好以后，要我还回雷尊殿去，让我发展道家音乐。父亲，您为我高兴吧！等我好了以后，一定要回到雷尊殿，重新练琴……咳、咳……”

阿炳收小华为弟子，没有琴就教小华击鼓。

阿炳坐不住就躺在床上听小华练习，可是没练多会儿他就又咳了起来。

“啊！呵炳叔叔，您又吐血了。”小华惊叫道。

“唉！苍天啊，你不要收我……不要收我啊……”阿炳悲切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