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很容易。

我搞不懂人们为什么要把它复杂化。拿电影来说吧。我不是恐怖电影迷,但是也看过一些恐怖片。有时我会约一个16码外出,不是为了消愁解闷,装装门面,就是为了以后杀死她。我们会找一家电影院坐坐。这比一起吃饭容易多了,你不用怎么说话。我一边看电影一边想:银幕上的这些人都怎么了?杀个人还用费尽心机?

为什么要用金属丝、电子产品、精密武器和密谋?你只消走到一个人面前,短短30秒钟就可以用一把锤子把他干掉。

简单。有效。

别搞错了,警察可不笨(这可真有讽刺意味,很多警察都有SSD和innerCircle的协助)。计划越是复杂,就越有可能留下会被警察追踪的线索,被目击者发现的几率也越大。

今天,我对在曼哈顿南部街道上跟踪的这个16码所做的计划就非常简单。

我已经把昨天在墓地的失利抛在脑后,现在感到精神振奋。我正在执行一个使命,作为这个使命的一部分,我要把它放进我的收藏夹。

我尾随目标时,在16码之间左右躲闪。嘿,你瞧瞧他们……我的心跳加快了。一想到这些16码本身就是过往历史的累积,我的太阳穴就一阵悸动。比我们能了解的信息多得多。DNA只不过是我们的肉体和遗传史的数据库,能回溯到一千年前。如果能把这些插进硬盘,能提取多少数据啊?会让innerCircle看起来像一台“海军准将”64型家用电脑。

激动人心……

还是要回到手头的任务。我从一个年轻的16码身边绕过,闻着她身上的香水味,是今天早上在她的斯塔滕岛或布鲁克林的公寓里喷洒的。本想让自己显得精明能干,不幸却给人廉价的诱惑力。我跟紧了自己的目标。手枪贴着我的皮肤,让我感到安慰。知识或许是力量,但是也有一些东西和它的威力相当。

“嘿,教授。”

“啊哈。”罗兰·贝尔答道,他的声音从监控车上的扬声器里传来。车里坐着朗·塞利托、罗恩·普拉斯基和几位作战指挥官。

贝尔是纽约警察局的一名警探,偶尔与莱姆和塞利托合作。他离开水街酒店,正在前往1号警察局广场的路上。他脱掉牛仔裤、工作服和上衣外套,换了一身皱巴巴的西服,因为他正在扮演虚构的卡尔顿·索姆斯教授。

或者,一如他拖着北卡罗来纳的长腔调所说的那样,“鱼竿的钓线上挂的臭弹。”

此时,贝尔对着麦克风小声说:“多近?”麦克风别在翻领上,和他耳朵的微型扬声器一样小得看不清。

“他在你身后,约50英尺。”

“唔。”

贝尔是林肯·莱姆的“专家方案”中的核心成员,该计划是建立在他对522日益了解的基础之上。“他不会落入我们的计算机陷阱,但是他迫切需要信息。这我很清楚。我们需要另外一个陷阱。召开一场记者招待会,把他引出洞。让人们宣扬我们聘请了一名专家,让某个人伪装起来登台演出。”

“我猜他看了电视。”

“哦,他会关注媒体看我们是怎样处理案件的,尤其是墓地事件发生后。”

塞利托和莱姆联系了一位和522案件不相干的人——只要罗兰·贝尔没有别的任务,他总是乐于接受挑战。然后,莱姆给卡耐基-梅隆大学的一位朋友打了电话,他曾经在那里举办过几次讲座。他给他讲述了522所犯的罪行,以高科技安全工作闻名的该校负责人同意相助。该校的网管把卡尔顿·索姆斯博士添加到学校网站上。

罗德尼·萨尔奈克杜撰了一份索姆斯博士的简历,发送到很多科技网站上,然后为索姆斯创建了一个令人信服的网站。塞利托在水街酒店给教授订了一间套房,举行了记者招待会,等着看522是否会上这个钩。

显然他已经上钩了。

贝尔刚离开水街酒店不久,他停下来,看上去像是真的在打电话,实际上是假装的,他在露天站了很久,以确保他吸引了522的注意。监控显示贝尔刚走,一名男子就迅速离开酒店,现在正紧随其后。

“你能认出他是SSD的吗?他是我们的嫌疑人之一吗?”塞利托问普拉斯基,他就坐在旁边,盯着监视器。四名便衣警察离贝尔约一个街区远;其中两名身上藏着摄像机。

可是,在拥挤的大街上,很难看清凶手的脸。“可能是某个服务技术人员。或者,奇怪,看上去简直像安德鲁·斯特林本人。或者,不,也许是他走路的样子像他。我不确定。抱歉。”

塞利托在闷热的车里热得大汗淋漓,他抹了一把脸,然后身子前倾,对着麦克风说:“好的,教授,522正在接近。可能在40英尺远。他穿着黑西服,系着黑领带,拿着一只公文包。他侧面的步态表明他带着武器。”在街上巡逻过几年的大多数警察能看出嫌疑人携带武器,他们的姿势和步态异于常人?

“知道了。”这位警察说话很简洁。他自己拿着两把手枪,而且善于左右手开枪。

“唉。”塞利托嘟囔着说,“希望这次能成功。好的,罗兰,继续往右拐。”

“唔。”

莱姆和塞利托相信522不会在大街上对教授开枪。杀了他有什么好处?莱姆推测凶手打算绑架索姆斯,以了解警方的情况,然后再杀了他或是威胁他及其家人,迫使索姆斯对调查进行暗中破坏。因此他们要求罗兰·贝尔绕道走,避开公众的视线,这样522会采取行动,他们就将他擒拿。塞利托已经找到了一个建筑工地,地形非常有利。有一个长长的人行道,用警戒线封锁了,不准公众入内,是去1号警察局广场的捷径。贝尔将不理会“封锁”的标识,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走三四十英尺后,他会消失在视线之外。一支作战小组就埋伏在尽头等522接近后,进行干预。

警探转了弯,走到警戒线附近,沿着布满灰尘的人行道走去。一时间,贝尔的高灵敏麦克风里传来手提钻和打桩机的猛烈撞击声,响彻了监控车的内部。

“罗兰,我们能看到你。”塞利托身边的一名警察按下一个开关,另一台摄像机继续进行监视,他说,“你在看吗,林克?”

“没有,正在播放《与名人共舞》。简·方达和米基·鲁尼就要上场了。”

“是《与群星共舞》,林克。”

莱姆的声音咔里咔嗒地传进车里,“522是准备转弯,还是犹豫不前?……快点,快啊……”

塞利托移动鼠标,双击了一下。在多窗口屏幕上弹出了搜索与监视小组的摄像机拍摄的图像。它展示了一个不同的视角:贝尔的背影沿着人行道走去,渐渐远离摄像机。警探像普通的过路人一样,好奇地看了一眼建筑工地。一会儿,522在他身后出现了,依然保持着距离。他也四下张望着,不过他显然对工人们没有兴趣;他是在看有没有目击者或警察。

这时,他犹豫了,再次环顾四周,然后开始缩短距离。

“好的,各位,抬起头,”塞利托喊道,“他正在逼近你,罗兰。大约五秒钟后,我们就会看不见你了,要留神啊。你听到了吗?”

“嗯。”这位随和的警官说,像是回答一位问他要不要来一杯百威啤酒的酒吧侍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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