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哥哥的死讯的时候、我正在他处悼念着死去的恋人。

诹访希死于两年前。在这个称为东寻访的地方,坠崖身亡。“即死”对于她而言便是当时最大的幸运。在这两年里,我没有能够来到她曾经死掉的地方。终于、我想即便只是到此处向她献一束花吧,于是特地挑选了在临近她祭日的这一天,终于能够鼓起勇气来到此处。然而拜哥哥所赐不得不需要立刻返回,简直就是蜻蜓点水。哥哥就好像他连死的方式也用来找我的麻烦一般。

通过手机的话筒,我似乎感受到母亲也同样充满着不满的情绪。

“今晚要守夜,你就早点回来吧。对你来说,要是今晚不在的话也不成体统吧。”

听这话感觉她就好像根本没受打击似得。哥哥长期意识无法恢复,痊愈的前景本来就很渺茫,之后周围的人似乎连希望他能痊愈的这种想法都抛弃了。实在是替他感到悲哀。就好像是故意要让我听见似的,母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还有,我今天可能要到傍晚才回的来,所以可不要出做什么丢脸的事情。”

你倒是给我真心的伤感一下吧!我这么想着、嘴上什么也没说。要是随便说了什么的话,也只能是照着这些话演变成一场冷酷的唇枪舌战而已。于是取而代之我便问起了一些比较实务的问题,比如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比较好之类的。诹访希的时候因为没有参加过她的葬礼、所以关于守夜也好、葬礼的方式也好,对于我来说都是第一次。

母亲听闻却说:“真是笨到不行、穿校服就行了。”说完便挂了电话。

之所以这么不高兴也难怪。今天正是母亲去会“老朋友”的一天。所以说哥哥的死不仅打扰了我的悼念更是妨碍到了母亲的幽会。再加上今天父亲也正好是“一日往返出差”的行程。如此这般的不识抬举的妨碍他人的情路,真是不如被马踹死算了。实际上哥哥按现在的情形来说应该算被骑摩托车撞倒而致死的,但是如今因为离那场事故发生的日期实在是太久的缘故,所以保险补偿金也拿不到。哥哥在各种时间上造成的差池还真是令人觉得悚然。

真的得要火速回去才行。因为母亲单单只是知道我外出了,可不知道我是坐上了北陆本线然后换公车来到这个东寻访。现在正好是中午,距离母亲所指定的傍晚还有一定的时间,但不早点的回去的话不行。……我若没能在她之前到家、换上校服摆出一副悲伤的摸样的话、母亲说不准又要发作一番。

可以说哥哥的事故是他自作自受、但是诹访希的事故却是个不幸的悲剧。两年前当她坠崖身亡之际、周遭还兴起了一些自杀说的传闻。“希的话说不定会这样做。”“不对,我认为她一定会自杀。”“啊,那个时候说不定希就已经决定要自杀了呢,要是我能在那是阻止她就好了……”。但是要我说的话,这还真是完完全全的误解。的确、她当时也曾有过厌世的一面、但不至于会去自杀。从结果来说、警察最终的结论是纯粹的事故,那么事实也肯定即是如此。

那个冬天,她和她那天真无邪的表妹一起来到东寻访游玩的时候,不幸遭遇了这场事故。

别过海崖、我走入步行道。边上柱状的石柱开始依次林立起来、但在被日本海的波浪不断拍击的光秃秃的悬崖边上却没有一块防止坠崖的护栏。不过也正因如此、除了那些抱着轻生念头的人以外、没有人会故意去靠近悬崖的边缘。在松树林夹缝中的步行道中前进后发现,在步行道特别危险的地段以及形成坡状的路段上,处处都设立了防护栏。

浪头拍击岩壁时四溅的沉重的声响,从刚才起就不断的在我的空空如也的胃里回响着,感觉有点不舒服。而从毫无阻拦的海边吹来的北风像是要把已经披上层层风衣的我连骨头一起整个冻僵。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里想要爬上悬崖一窥究竟的人,除了我恐怕没有别人了吧。

穿过松树林、来到了一个稍微开阔点的地方。在这里,悬崖边上设置了防护栏。虽说是防护栏,但也仅仅只是将几根矮矮的木桩用较粗的铁索连起来而做成的简单的玩意。

具体来说,我并不知道希是从那个位置坠落身亡的。但是只要稍微看一下,就会发现,啊,很有可能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呀。在破旧的木桩以及被海风侵蚀而生锈的锁条当中,混杂着虽说也是同样陈旧,但是比起其他的木桩、锁条相比绝对是要新很多的部分。这些锁条的高度也就处于我膝盖的位置,所以的确感觉很不牢靠。

在来到这里的途中、虽说天气应该已经是完全步入冬季了,但路边仍绽放着野花。于是我像是拉扯般的把它们摘下,现在手里的花几乎都快被我捏坏了。我走到防护栏前停下脚步,朝着下方窥看。在正下方只见巨大的浪头正拍击着巨石。

我看着手中被自己被捏成一团的野花。然后又望望远方的地平线、抬起头看看天空。预报中本应该是晴天的天空,现在却密布着沉甸甸的云朵,摆出一副随时会下雨的阵势。总是这样、北方大陆的天气总会心血来潮般的突然变暗。而这份暗沉也正是诹访希生前最为厌恶的东西。

我想起了希。的确、她并没有自杀。因为希她,在当时应该已经不会被任何事物所伤害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杀得了她,那也只能是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东西了。我曾经和希聊过像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以及其他各种话题。以我来看希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孩、但这对希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无可奈何的事情。从希来看我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但对我来说这同样也是非常的无可奈何。她的死曾一度使我悲伤不已。但两年后的今天,当我手里握着花站在这块悬崖边上的时候,却不禁羡慕起当初的希。在这样的情感冲突里,我不自觉的苦笑了起来。

好了,再不走就不行了。接下来不得不去悼念哥哥了。

我朝下抛撒了白色的花瓣。

但是正吹来的一阵海风却将小小的花瓣吹返,刚才抛出的花瓣现在便散落在我的脚边。风、还真是大得很。

希当初发生事故的原因据说也是因为这样的大风。我弯腰拾起散落的花瓣,随后将身子越过铁索往崖下窥视,然后将手张开。虽然也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但这次花瓣终于是往下方的岩石处掉落了下去。看着花瓣飘落后,我转过身。回望天空、厚厚的云层几乎将光线全部包裹了起来,只能看到一个孱弱的太阳。

随着风声、不经意间从何处传来一记刮蹭的声响。

(过来吧,嵯峨野君)

……那个瞬间。

大概是平时不注意健康的报应吧,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尽一般。天旋地转一番后,平衡感已经完全丧失了。不经意间往后倒退了二步、三步之后,立刻从皮肤上感应到了浮空的触感。

真是不可思议。我此时脑中所想到的是,仅仅在这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我、可能希也是,就像这样掉下去了吧,以及我真不想就这样步哥哥的后尘啊!这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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