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忍喘得厉害。

孟听摸摸自己脸颊,也觉得热得发慌。

江忍说“再不走你就别走了。”

受惊的小天鹅终于离开了他,向自己的老师和队员跑去。

江忍看着手中的湿纸巾和牛奶,好半晌,他低声笑了。

她有点喜欢他的?

孟听回到中巴车里,张老师看了眼外面黑色运动衣的少年,笑着啧了一声。不容易啊,千里迢迢追来的小男友?

他们也不回天鹅小筑,准备吃午饭,然后下午好好休息,晚上会通知决赛的名单。

如果半决赛晋级,那么明天就可以参加总决赛。

张老师也不小气,她身上揣着公费,回去以后都可以报销的。于是说请大家去吃b塞的特色小吃。

少年少女们围在桌子前,张老师看着一张张青春的脸孔分外感慨。

陈莹小声问孟听“你学跳舞多少年啦?”

孟听钢琴学了六年,但是跳舞不是,她从六岁开始学跳舞,别人一年级放学去玩。她就在舞蹈室拉韧带。她十四岁以后没再跳,然而却又很长的时间捡起来。

“六岁开始学的。”

“比我还早啊,怪不得你跳那么好。”

吃完饭张老师不让乱走,怕学生们出什么事,只让他们在酒店活动。

陈莹兴冲冲地拿了一副扑克来孟听的房间,身后还跟了张晓芳。她问孟听“来打牌不?”

孟听如实道“我不会。”

陈莹纳罕“什么都不会啊?”

孟听点点头。

她小时候要学的东西很多,后来眼睛受伤,光线缺失了好几年,舒爸爸也不打牌,所以并不会。

陈莹很喜欢孟听,于是道“没关系,我教你啊。”

孟听也不扫兴,点点头。

于是三个女生围坐在一起斗地主。

孟听很聪明,第一二局还完全不会,到了第三局,她就懂了规则,不需要人指点了。后来的局她还会算牌!

卧槽,陈莹瞠目结舌。

然而孟听会打是好事。就是她握牌的姿势很别扭可爱,别人握成一把扇子状,孟听理牌理很久,总是要掉牌。

陈莹边笑边道“我不是号数比较后面吗?然后我偷偷往评委席看了一眼。”

张晓芳感叹“你胆子真大。”

“切,就看看。我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欸!他身边那个好像是朱意萱!就是电视剧演《问情》那个青鸾仙子。”

张晓芳也感兴趣“真的吗?”

“当然啦,那个年轻男人肯定是投资商。啧啧有钱人。”

陈莹眼珠子一转“你觉得不觉得,孟听比朱意萱还好看啊?”

张晓芳重重点头。

孟听接不上话,因为她跳舞的时候,没有看见台下有哪些人。她一直以为台下只有两类人的,要么观众,要么评委。

然而很快张老师让孟听下去一下。

孟听洗完了澡和两个姑娘打牌,现在又得重新穿衣服下楼。

张老师在思索,见孟听下来了,对她挥挥手“主办方说找你。”

孟听也很疑惑“为什么要找我?”

“不清楚,没关系别怕,这是正规比赛,老师陪你去。”

孟听点点头。

外面停着一辆车,是从天鹅小筑开过来接她的。

都市的霓虹闪烁,夜晚微凉,孟听在外面加了一件白色的外套。

车子到了天鹅小筑外面,直接出示通行证就开了进去。再进去就是高档别墅区了。孟听总觉得心里不太安宁,然而张老师在,给了她一些安全感。

车子在天鹅小筑的别墅区停下。

佣人来给他们开门。

张老师拍拍孟听的肩膀,率先走了进去。孟听紧跟其后。

灯火辉煌的客厅里,儒雅的男人戴上了一副眼镜。他很高兴“给老师和这位……小姑娘倒茶。”

张老师说“谢谢,不用麻烦了,有点晚了,您找我们有事吗?”

闻睿温和的目光落在孟听身上。

她进门开始就没有乱看,教养很好。身上还穿着h市的队服,她长发披散下来了,有种近乎天真的明媚动人。朱意萱比起她这种天然的美,简直是云泥之别。

“是这样。”闻睿说,“这次比赛不光是评选冠军和亚军,我投资这个,更是为了天鹅小筑的别墅区宣传。”

“不管明天的结果怎么样,我觉得这位同学很适合我们公司的主题,所以想和她谈谈签约拍宣传片。”

张老师舒了口气,眼中一亮,为孟听高兴。

然而一直乖巧安静的孟听说“谢谢您,我不想拍宣传片。”

闻睿笑道“为什么。”他耐心很好,这含苞待放的小姑娘声音也很甜。

孟听抿抿唇“我只想比赛完了就回家。”

闻睿看着她灯光下莹白如玉的肌肤,怕吓着她似的,语调很轻“我是骏阳分公司的总裁,拍完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孟听起身,给他鞠了个躬,然后对张老师说“老师,我们回去。”

张老师只能说好。

闻睿眼中一黯。

他转了转杯子,佣人忙道“小姐,先生给为您和老师还准备了蛋糕。吃完再走。”

张老师张了张嘴,电话响了。

是主办方打过来的,让老师过去拿一下名单和比赛规则表。就在白天比赛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闻睿说“张老师待会儿来接孟听。”

孟听拉住张老师的手“我和您一起去可以吗?”

张老师有些为难,她摸摸少女的头发“老师就去一会儿,学生不让进的。”

孟听却不愿意留在这里,她说不清为什么,总之就是害怕。她对危险感知很敏锐,她不喜欢那个闻睿。佣人热情地把蛋糕放在她手里,孟听摇头说不要。

张老师已经换了鞋子准备出门了。

孟听有种被抛弃的惊恐感,她正要起身。

大门这时候被人一脚踹开。

佣人们纷纷不敢置信地看过去,有人敢踹闻总的门?

然而看清那个满脸冰冷的黑发少年。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了。

他后面跟着狗腿又苦巴巴的高义。

佣人们纷纷弯腰“江少。”

沙发上坐着的闻睿笑容僵硬,最后连忙起身,咬牙恭敬道“小江爷。”

江忍完全变了。

去年他离开江宅的时候,一头耀眼的银发,耳朵上带着黑钻石耳钉,满眼桀骜不驯。他甚至嘴角的血都没擦干,就一个人坐着飞机去了h市。

那时候闻睿被他打得脸色惨白,送进了医院。

所有人都认定是江忍病发了,然而闻睿知道不是。

而现在,这个魔王又回来了。闻睿比他大七岁,却下意识虚他。开玩笑,军大院长大的,天生神力还有病。别说他,江忍他爹都不敢惹这小狼崽子。

江忍说“厨房的刀呢?”

厨娘战战兢兢拿了把剔骨刀过来。

江忍出奇的冷静,他甚至还娴熟地挽了个刀花。

闻睿笑得勉强,他不敢提过往,友好地问他“小江爷回来了,通知姐夫了吗?还不给江少准备吃的,愣着做什么?”

佣人们都没动,全部等着江忍的脸色。谁是主人,显而易见。

闻睿脸都青了。

江忍冷淡地说“通知我爸来做什么?救你?”他语调淡淡,然而谁都不觉得他是开玩笑,“门关上。”

佣人把门关上。

江忍眯了眯眼,抬起手臂“闻睿,你不是和我妈感情很深吗?老子今晚送你去见她。”

高义差点噗通一声给跪了。

爷,我叫你爷成不成,你真要弄死你舅舅啊!

闻睿也知道不妙,他已经悄悄打通了江董的电话,脸色发白,然后三言两语道“姐夫,江忍回来了,在天鹅小筑,他不太正常,你救救我。”

张老师也被吓懵了,本来还要出去拿通知单的,门一关,她也被困在了里面。

张老师也知道这个闻睿,是很厉害的人物。

结果来了个少年,所有人就夹紧了尾巴,声都不敢吭。而这少年说要弄死闻睿,其他人除了抖抖抖,竟然也不敢说话?

江董心里一咯噔,让闻睿把手机给江忍。

江忍拿到耳边,那头江董咆哮“小兔崽子,你敢乱来你就完了我给你说!小睿是你舅舅,你……”

江忍轻笑一声,把电话挂了,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他在笑,可是闻睿知道少年已经怒到极点了。

江忍本来就是疯子,闻睿顾不得风度了,往房间跑。关门!对,快点关门!

他从进门起,就没看过孟听。

他朝她多看一眼,那种表面的理智就维持不住,会在她面前动手结果了闻睿。

高义当然不能看着江忍发病,刚要喊人扑上去拦着点的时候。

那个小江爷“一见钟情”的少女扑进了小江爷怀里。

少年身体紧绷得跟一块石头似的。

孟听抱住他劲瘦的腰,软软呜咽“江忍。”

他右手还拿着剔骨刀,锋芒在灯光下冰冷尖锐。

她柔软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过了多久。剔骨刀掉落,他发疯似的,狠狠回抱住她。

孟听是真的害怕,在老师想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

她轻声抽泣“我有点、害怕。”

他动作迟缓的,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然后牵着她的手,示意佣人开门。

他路过同样惊骇的张老师面前,用冰冷的目光看她一眼。

那一眼让张老师发颤。

仿佛是他把珍贵的宝贝交到她手中,却险些被她弄丢了。

高义看着他们走远,才发现自己心跳如擂鼓。去年,江忍被赶出江宅的时候,是个深夜。

原因是他把闻睿打得很惨。

身体还留下了后遗症,究竟是什么后遗症,外人都不知道。江董一怒之下和江忍大吵一架,让他滚出这个家。他没有一个六亲不认的儿子。

江忍冷笑,上了飞机。

后来江董心痛又懊悔,毕竟是他唯一的孩子,就是拉不下脸给江忍说软话。

江忍掌心握着软软的小手,牵着她在天鹅小筑外面走。

大城市的夜晚没有星星,只有彻夜不灭的灯火。

小天鹅雕塑在池中优美,每一片羽毛都雕刻精致。它们在波光粼粼的池水中,让夜色都皎洁温柔。

他低头,用指腹给她擦睫毛上的泪珠。

“别怕,不哭。”

孟听的委屈有一瞬几乎忍不住,她像个找到自己家长的小孩子,抽噎道“张老师让我留、留在那里。”那种被抛弃,一个人面对未知的恐惧,四肢发软头脑空白的感觉,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

软软的嗓音,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心碎成一片一片,嗓音柔到快滴出水“不怕,没事了。”

孟听点点头,大眼睛里还是水汪汪的。

江忍捧着她脸蛋“别哭,哭得老子心都要碎了。”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抽泣。

孟听觉得这样好丢人。

她不哭,听话憋着的样子,又乖又让人更心疼。

江忍一点办法都没有,他那一身的冷漠与刺,顷刻都化成了水,在她面前蹲下来,笑着安抚她“江忍哥哥背你回去。”

他好不要脸,然而这次,她却觉得心里柔软。

孟听红着脸趴在他背上,软软的手臂轻轻环住他脖子。

少年走得很稳。

他背着她走出天鹅小筑,保安纷纷给他行礼。

那个六月,夏风温柔。B市的街没有虫鸣,也没有夏蝉。

只有一盏盏透亮的路灯,蜿蜒到不知何方。

这年他十八岁,脊背宽阔。风带来他身上的味道,浅浅的汗味,却出乎意料并不难闻。而是一种男性荷尔蒙爆棚的感觉。

她记得去年冬天,他们一起去爬万古山,他也是这样,背着她走了好久好久。

那时候她满心不情愿,想着怎么不累死这个坏蛋。

然而今夜,她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险些被人抛弃,也险些去面对未知的恐惧。

孟听才惊觉,原来半年过去,江忍带给了自己怎样的安全感。

他为了她打人进局子,在台上爽朗念检讨书,去攀岩给她赢水晶鞋……她赶不走他,气不走他。他像一团背离世界的火,带着燃烧一切的温度,来讨她欢心。

就像全世界都抛弃她了,他也不会。

上辈子那个在她脸烧伤以后杳无音信的少年身影消失不见,慢慢的,变成了这个夏夜中哄她的少年。

她安安静静的,江忍怕她还哭。

他不会哄人。于是从兜里摸出手机给她“打贺俊明的电话,开免提。”

孟听打通贺俊明的电话,开了免提。

贺俊明围着一条浴巾,殷勤地喊忍哥。

江忍说“讲点笑话来听。”

贺俊明“……”

他心想忍哥怕不是有病?贺俊明讲笑话很有一套,试探着开口。

“有个女的对男同事说说,昨晚梦到你驾着七彩祥云来看我。”

“男同事脸红啊?”

“女人说你还冲我伸舌头呢,当时你就蹲在二郎神脚边。”

江忍没听见她笑。

他自己笑点很高,也不知道好不好笑,于是低声命令道“再讲。”

贺俊明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想着,忍哥是不是不好这口,嘿!要不他讲个黄色笑话试试?

然后他讲了个黄色笑话。

很黄很黄那种,还非常浅显易懂。

讲完他自己哈哈大笑。

江忍心里骂这傻逼。

妈的蠢货。

他也不知道孟听听懂了没,他生平第一次,窘迫地夺过了手机,挂断了电话。男人开黄腔没问题,可是这他妈怎么能给她听。

他怕背上的小心肝以为他在调戏她。

江忍说“我回去收拾他。”

孟听脸蛋很红,她轻轻说“好。”

江忍心软软的。

天鹅小筑离孟听住的酒店很远,开车都要将近一个小时。他背着她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可以到。

然而他眷恋她亲近自己的这一刻。

江忍怕她开口提出要自己走,于是没话找话“来了B市还习惯吗,好不好玩?”

孟听点点头“她们刚刚教会我打牌。”

江忍挑眉,这个他能接“打的什么。”

孟听说“斗地主。”

“输了赢了?”

“赢了。”她尾音软,还带着浅浅的自豪。

他低笑“嗯,听听真聪明。”

孟听突然有些害羞。

江忍说“想玩什么下次我教你。”

“你会什么?”

“炸金花、德州扑克,还有摇骰子。”

孟听不说话了。

江忍心里骂了声操,她是不是觉得他不学无术?他和她说这些做什么?他深吸口气,转移话题“跳舞辛苦吗?”

路灯下,她能看见少年的利落的黑发。

也感受到了他的局促和深埋的不安。

他说他会摇骰子,她只是想起了很久前,贺俊明生日。她去安海庭向舒兰要回自己的裙子。

江忍说要和她打个赌,让她猜大小。

后来她赢了。

他一点也不生气意外,低笑道“嗯,你赢了。”

原来很早很早,他就在试着温柔对待她。

他为了让她忘掉这个话题,拼命向他不擅长的领域转移“跳舞是不是要很小就开始学了?”

少年嗓音喑哑僵硬,透过六月的夜色,让她心里骤然狠狠被撞了一下。

是呀江忍。

她心脏怦怦跳,红着脸,飞快在他坚毅轮廓分明的侧脸轻轻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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