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丽笑道,小方,你一个男同志,还懂这么多?还能讲出这么多道道来?小方道,我们理论科,就是研究理论的嘛。信访办的小钱说,小方你的话我告诉伊豆豆啊。小方说,你告诉好了,当她的面,我也会说的。万丽笑眯眯不说话,心里很受用,却又有点酸涩,忽然就想到了陈佳,要是陈佳不调走,陈佳今天也会在会场上,大家当着陈佳的面恭维她,陈佳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万丽可以体会得清清楚楚,忽然间,万丽眼前浮现出“五艺节”后平剑刚来宣传部跟大家见面,朝她投来那平淡的一瞥,就是这一瞥,不仅使当时的万丽心头颤抖,就是现在,身处热流中的万丽,暖乎乎的心上也不可控制地再次升起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一阵子,伊豆豆更是欢欣鼓舞,三天两头约万丽去逛商场,万丽说,你发了财还是怎么的,有这么多钱逛街。伊豆豆道,我是忍痛割肉,要不是借口约你逛街,怎么见得着你呢?也不能老往你家里跑呀,你没意见,你家孙国海要骂我了。万丽说,你这么要见我干什么。伊豆豆说,你是组织部长的红人嘛,我还指望你在向部长面前给我

美言几句,提我一下呢。万丽一听,眼圈都红了,说,伊豆豆你别乱说了,向部长回来几个月了,我只和他见过一次,还是在路上碰见的,他只朝我点了个头,停都没停,就走过去了。伊豆豆也有些惊讶,停顿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说,那就是说,向部长要用你了,你的出头之日不远了。万丽说,你又乱说。伊豆豆说,你等着瞧吧。

开春以后,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月,万丽突然接到市委组织部的通知,让她参加省委党校举办的硕士生以上学历的青年干部班,为期半年。

万丽有些措手不及,事先一点消息也没有,甚至都没有征求她本人的意见,通知就放在她面前了。万丽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向问安排的。但是向问为什么连她本人的意见都不听一听?万丽给康季平打了个电话,系办公室的老师说康季平生病住院了,万丽也没多考虑,急忙赶到医院去看望康季平。

姜银燕在医院陪着康季平,看到万丽来了,姜银燕明显地愣了一下,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安。康季平笑着说,万丽,你消息蛮灵通的嘛。过了一会儿,姜银燕的神情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她把床边的凳子让给万丽坐,说,万丽,你来得正好,替我一下,我要回去给儿子做饭,再给康季平带饭过来。说着,也不等万丽回答,提了饭盒就走了。万丽说,康季平,你怎么啦?康季平说,没事,胆囊炎吧,挂几天水就好了。万丽看康季平气色尚可,精神也挺好,也放了点心,说,姜银燕一个人两边跑,太辛苦了,要不要请个护理工或者请个临时的保姆?康季平说,我也说请个人,可她不要。

万丽心里一阵感慨,说,她要自己照顾你。康季平把话扯了开去说,万丽,你有一阵不来找我了,成熟了,能够自己应付了?万丽苦笑一下,说,不应付又能怎么样?康季平说,有什么新动向了吧?万丽说,让我去省委党校学习半年,但事先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已经决定了。康季平说,据我所知,这是临时决定的,一个市只有三个名额,人选是早已经定下的,是向问临时换上你的。万丽说,挤掉了谁?机关里研究生也就那么几个人。康季平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也不用管挤掉了谁,只要你上了就行!

万丽心里忽然一跳,脱口说,会不会是陈佳?康季平说,怎么,如果是陈佳,你觉得心里过不去了,是不是?万丽没有说话,心里直嘀咕。康季平说,当初她提了正科级,你没有提,她还比你晚进来。万丽说,当时好在调了一个科提的,也是计部长的良苦用心。康季平说,就算计部长没有良苦用心,她在宣传科扶了正,不也一样面对你吗?所以你大可不必于心不安。万丽说,看起来真是挤掉了陈佳?康季平说,说这个话题没意思,你也不可能再让给陈佳。你有没有想一想,为什么向问一定要让你去?

万丽说,我一点也不知情。康季平说,这次的班,非同一般,对学生的要求很高,要高学历,硕士生以上,要年轻,一般三十五岁以下,少数不超过四十,要副处以上干部。万丽说,但我是科级。康季平说,这个问题,不是你考虑的,向问应该会考虑的,但这次机会难得,是省委周书记亲自提议要办这么一个高学历青年干部班的,听说,周书记还会亲自去讲课,所以从上到下非常重视,省委组织部是经过严格考查挑选的。

万丽说,要不是你当初劝我读研,我还没有资格呢。康季平说,现在知道我的高瞻远瞩了。万丽说,但是不征求本人意见,总是不大妥当吧,他们怎么知道我能不能走得开?康季平笑起来,说,你以为向问不了解你的情况?万丽说,向问回来快半年了,见了我的面,只是点个头,话也不多说一句,一副冷脸,跟陌生人也差不多。康季平说,这就是领导水平嘛,越是心里惦记着你,平时越是不能多给笑脸,甚至要给一点冷脸。他的冷脸可不是给你看的,是给别人看的,结果呢,别人倒是透过冷看出了他的热,你呢,反而觉得他对你冷。

万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你什么都知道。康季平说,你呢,赶紧回去把家里安排一下,损失是会损失一点的,至少不能天天见到宝贝女儿了,好在丫丫也大了些,又有这么个好保姆,再说了,孙国海虽然外面交往多一点,但也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是不是?再退一步说,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会帮助你的呢。万丽一时没反应过来,说,谁?康季平指指自己的鼻子,说,我嘛。万丽心里有点难过,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康季平又说,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地走,安心地学习。万丽说,你像我的保姆。康季平说,我又要说那句话了,但是

三遍抵粪臭,我就不说了。

万丽说,三天后就报到了,那我,就,就真的准备去了?康季平说,我也不能送你了,医生说还要挂好几天水呢。我就送你八个字: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万丽说,我知道了。康季平说,你该走了,回去准备行装吧,半年呢,时间不算短,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万丽说,我等姜银燕回来再走,你这里挂着水,不方便。康季平说,姜银燕一会儿就会过来的。万丽说,她不是要回家做饭吗,得有段时间呢。康季平说,她没有回家做饭,她是让开让我们说话的。万丽不由有些不自在起来,尴尬地说,那,那我就走了?她走到病房门口,又回头走进来,抓起康季平的手,握了一下,康季平说,万丽,你的手凉,你要吃点滋补养身的东西。万丽点了点头,正要松开康季平的手,姜银燕走了进来,万丽赶紧缩回手来,姜银燕也只作没看见,对万丽说,我本来想回去做饭的,怕你有事呆不长,不放心季平这边,又折回来了。万丽说,你回来了,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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