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组织了十几名经验丰富的刑警,对江逸风的别墅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在卫生间的下水道里,他们找到一些极其细小,还没有沉没的骨头残渣。在大冰柜里,找到一些衣服纤维,和沈嘉月失踪时所穿的衣服相吻合。最致命的是,在苏雅的建议下,萧强命令刑警们抽干了别墅前的人工河,发现了江逸风的毯子,也发现了大量的骨头残渣。法医很快就拿出鉴定报告,证明骨头残渣是属于沈嘉月的。

铁证如山!

在南江市公安局的审讯室里,江逸风被警方强大的心理攻势击溃,坦白了他对沈嘉月的所作所为。警方顺藤摸瓜,查清了娜娜车祸身亡的真相。

本来,江逸风的家人们还妄想利用江家在政界、商界的庞大关系网来保护江逸风,但案件的性质实在过于恶劣,又是连续杀人,手段令人发指,连南江市的上层官员都看不过去,亲笔批示要严惩不贷。一直被江家压制的敌对力量趁机推波助澜,借此事大做文章,搜集江家在政界和商界利用职权中饱私囊、党同伐异等一系列罪状,到处散播,挑动社会不满情绪。事情越闹越大,最终促使南江市政界大洗牌,江家被踢出门外,声势一落千丈,日渐式微。

第二天,冯婧问苏雅:“你怎么一眼就看破江逸风的犯罪手法?”

苏雅面露狡黠之色:“你知道江逸风毁尸灭迹的手法是从哪学来的吗?”

冯婧说:“从哪学来的?”

苏雅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从一部叫《毒》的恐怖小说中学来的,里面有个毁尸灭迹的情节,和他对付沈嘉月的几乎一模一样。”

冯婧说:“恐怖小说?我很少看。没想到你会喜欢看这种东西。”

苏雅说:“你说错了,我不喜欢看,我不过是喜欢写而已。那部名为《毒》的恐怖小说,正是我两年前的涂鸦之作。你不觉得,那些大冰柜、大烘烤箱、大塑料盆、大高压锅,和这个别墅的格调格格不入吗?我本来就怀疑是他害死了沈嘉月,再加上看到这些只应该在小说中出现的东西,想猜不中都难。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丧心病狂地害死沈嘉月,仅仅是想掩饰他蓄意撞死娜娜的罪行吗?”

冯婧说:“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审讯时,江逸风说,就在那天夜里,他把沈嘉月送到医学院后,沈嘉月打电话向他敲诈勒索。凌晨,他把沈嘉月接到别墅,沈嘉月以遇到娜娜鬼魂为名,继续威逼他,不但不肯替他顶罪,还要他去自首认罪,即使他开出高价,沈嘉月也不肯松口,这才引起了他的杀机。”

苏雅微微一怔:“江逸风说沈嘉月那天打电话敲诈勒索他?不对啊,那天晚上,沈嘉月回寝室后,洗澡后就睡了,我一直在她身边,没听到她打电话。而且,凌晨时沈嘉月从女生寝室跑出去,什么也没带,连衣服都没换,不像是早有准备,更像是受惊过度,又怎么会去敲诈勒索江逸风?”

冯婧不以为意:“也许,是江逸风在说谎。不管怎么样,这个案子总算真相大白了,多谢你的帮忙。”

苏雅望着街道上人来人往,侧着头回忆道:“沈嘉月跑出寝室前,故意摔手机。她肯定也接到了死亡铃声!”

冯婧诧异地看着苏雅:“死亡铃声?我怎么没听过?”

苏雅叹了口气:“我也解释不清。你去问萧强吧,我总怀疑他隐瞒了什么。不过,也许是我多虑了,毕竟江逸风都已经承认是他亲手勒死了沈嘉月。”

这时,苏雅的手机响了,周杰伦用独特的嗓音动情吟唱:“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

苏雅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你是苏雅吗?”

“是的,你是?”苏雅回忆了一下,声音似乎很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

“我?呵呵,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苏雅想起来了,是李忧尘,妹妹的主治医生。

“是李医师吧!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我妹妹病情有变?”

“聪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妹妹醒过来了。”

苏雅欣喜若狂:“你说什么!妹妹醒了?李医师,你可别骗我!”

此时,李忧尘的声音显得特别动听:“我怎么会骗你?她的确醒过来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她的身体不容乐观。”

苏雅对着天空狂叫一声,兴奋得脸颊通红,然后对着手机说:“你别走,我马上就到!”

苏雅扔下冯婧,连再见也没说,疯一般地跑到街道上,站在中间,拦住一辆出租车。出租车载了客,司机对苏雅大骂:“疯了啊,站在马路中间,想死就去死,别来害人!”

苏雅心急如焚,拉开车门钻进去,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司机:“师傅,帮帮忙,第二附属医院,人命关天,十万火急。”

乘客不答应了:“那我怎么办?”

司机见到钱,眼睛一亮,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第二附属医院,对吧,没问题,我从中山路拐过去就是了,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出租车仿佛一只甲虫般穿行在人潮汹涌的城市街道中,苏雅望着窗外的建筑物一幢幢或快或慢地在眼前倒退,泪水奔涌而出。

多少年,一直魂牵梦萦,渴望和家人相聚,感受血肉相连的亲情。没承想,妈妈已经魂归天国,妹妹昏迷不醒,纵有千种柔情,更与何人说!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到了第二附属医院门口。下车后,苏雅箭一般地跑向妹妹的病房,等她进房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苏舒果然醒了。她背后垫着枕头,靠着床头坐着,苍白的脸上泛着些许红潮,一个劲地咳嗽,看上去身体还很虚弱。

“妹妹!”苏雅冲了过去,“还好吧?感觉怎么样?头还痛不痛?”

苏舒歪了歪头,眼光疑惑不定地问:“你是?”

苏雅抹了把泪水,说:“我是你姐姐苏雅啊,你不记得了?”

“姐姐?”苏舒摇了摇头,“我没有姐姐啊。”

“我真是你姐姐啊!”苏雅急了,从身上摸出一张发黄的旧照片,递到苏舒眼前,“你看,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你,这是我。”

照片很老了,是妈妈离家前拍的,黑白照,质量并不是很好,面貌显得模糊。这张照片,还是苏雅从老房子里带出来的,一直揣在身上。

苏舒伸出纤细的食指,指着照片,喃喃自语:“妈妈,真的是妈妈。”

苏舒不认得苏志鹏,不认得苏雅,认不出三岁时的她,却终于认出了妈妈。

苏雅笑逐颜开:“对,这是妈妈,你记起来了吗?小时候,我经常抱着你出去抓蝴蝶,那时,你最喜欢抓蝴蝶了,说蝴蝶飞呀飞,很漂亮。”

苏舒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看到苏雅失望的神情,苏舒又笑了笑:“不过,我相信你是我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就有种很亲近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看到妈妈时才有。”

苏雅兴奋不已,几乎跳起来,大叫:“妹妹!”

苏舒甜甜地叫了声:“姐姐。”

苏雅扑上去,想拥抱苏舒,却被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忧尘一手拉住。

“小心!她身体还很虚弱!禁不起碰撞!”

苏雅问李忧尘:“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康复?”

李忧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病房外,对苏雅招手,等苏雅走出来后,他才一脸凝重地说:“事实上,你妹妹现在的身体情况极不乐观,她的头骨没有完全恢复,里面的淤血也没有完全清除,随时可能引发头疼并发症以及其他后遗症。再加上她患有严重的精神类抑郁症和被迫害妄想症,如果不进行进一步的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苏雅愣住了,幸福的滋味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刹那间就烟消云散,心里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怎么办?”

苏雅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去,写满了悲痛。此时的她,哪还有半点自信与骄傲,分明是个无助的小女孩,用哀求的眼神凝视着李忧尘,连看惯了生老病死的李忧尘都于心不忍。

“办法不是没有,保守疗法是慢慢调养,期待她的头颅自行痊愈。如果想治本,可以考虑做一个清醒开颅手术。只是,她的体质,做手术的风险也很大。”

“清醒开颅手术?”苏雅想起来了,“就是上次你给警犬做的那种手术?”

“原理上差不多,你的记忆力真好。不过,你妹妹真要动手术的话,比你所看到的要复杂得多。更重要的是,做那种清醒开颅手术的要求条件很高,不但要求精良的医疗器械、顶尖水平的医师,还要求病人具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要克服恐惧心理。”

苏雅不解:“为什么要让病人清醒着做开颅手术?很多开颅手术不是病人麻醉后在睡眠状态下做的?”

李忧尘解释道:“大脑的构造很复杂,又是人的神经中枢,如果在手术过程中损害到脑功能区,会产生诸如瘫痪、失语、失明等后遗症。尤其是你妹妹这种大脑受过严重创伤的人,脑部结构有些变形,很容易在手术中伤及脑功能区。所以,让病人处于清醒状态,随时和动手术的医师保持交流和沟通,能让医师在清除淤血和肿块时作出正确的判断。”

苏雅想了想,说:“那,就安排她做清醒开颅手术好了,你看行吗?”

李忧尘说:“行是行,不过,目前国内还不具备做这种手术的条件,要到欧美的大医院去做才行。”

苏雅惊愕地看着李忧尘:“你不会做?”

李忧尘有些尴尬:“不是不会,只是……怎么说呢,我还没做过这种手术,国内也没有这种先例。”

苏雅哭笑不得:“敢情说了半天,全是纸上谈兵啊!我还想让你来操刀呢!”

李忧尘抱歉地笑了笑:“你还是先去陪陪你妹妹吧,我观察一下她的病情,再做打算。”

苏雅打电话给苏志鹏,告诉他苏舒醒了,苏志鹏缄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对于这种结果,苏雅早有心理准备,本来也没指望苏志鹏的态度会有什么改变。毕竟,苏舒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和他没有血肉之情。

苏舒身体还是很虚弱,喝了点流质的食物,没多久就沉沉睡过去。黑夜的帷幕拉下来了,医院里的喧哗声渐渐远去。

苏雅没有离去,一直坐在床头陪苏舒。她喜欢看着苏舒的脸,喜欢听着苏舒的呼吸声,喜欢感受她脉搏的跳动。亲情,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可以让她的心境澄清到纯粹的宁静中,这在失去信仰的时代尤其显得珍贵。

苏雅相信,月亮的潮汐能影响人的情绪,人到了晚上会比白天更加多愁善感。“明月几时有”、“海上生明月”、“举杯邀明月”,对着明月吟诗作赋的文豪留下许多千古名篇。苏雅自己就有深刻的体会。白天,她仿佛一个骄傲自信的女王,光彩夺目,在喧嚣的尘世中游刃有余,但到了晚上,她就成了一个孤独忧郁的小乞丐,一贫如洗,在心灵的宫殿中摇摇欲坠。她想念妈妈,想念妹妹,想念小龙,想念小时候的爸爸。在苏雅的印象中,那些漫长的夜晚仿佛一个个巨大的黑色棺材,牢牢地封锁住她,吞噬了她生命里所有的爱。

佛说:怨憎、恩爱,此二法由爱兴,由爱生,由爱成,由爱起。当学除其爱,不令使生。佛又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可是,如果没有爱,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苏雅只想做一个幸福快乐的小女人,如果说人生不过是大梦一场,不过是大醉一场,不过是痴心一场,她也情愿梦在其中、醉在其中、痴在其中,永不醒来。

现在,总算过去了,她找到了妹妹。尽管,妹妹有着这样那样的疾病,也许是她一生的负担,但她仍然很开心,开心得难以用语言表达。

深夜,苏雅坐在床头,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却被一阵揪心的疼痛惊醒。

又是心痛?

苏雅记得,上次心痛的时候,正是苏舒从学校寝室摔下来的时候。难道,苏舒又出意外了?

苏雅抬头,去看苏舒,却看到病床上是空的。

苏舒不见了!

苏雅大惊失色,仿佛突然间一脚踏空,发疯般在床上摸索,始终没摸到苏舒的身体。正心惊胆战六神无主,却听到一阵低微的呻吟声。

是苏舒的呻吟声!

苏雅急忙拉亮病房的灯,这才看到苏舒正躺病床另一侧的角落里,双手抱头,仿佛虾米般蜷缩着身体,痛苦地呻吟,似乎在叫疼。

苏雅疾步走过去,扶起苏舒。没想到,苏舒却挣脱了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似乎不想让别人碰到她的身体。

“妹妹,你怎么了?”

“痛……”苏舒痛苦地闭上眼睛。

苏雅心都碎了:“妹妹,坚强点,没事的,

忍一下,我叫医师来!”

苏雅拉开房门大叫,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医院里远远回响。很快,李忧尘带着几个护士匆匆跑进病房。

此时,苏舒已经痛得受不了,躺在地上用头撞墙,苏雅抢上前去想抓住她,被她绊到了腿,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头重重地撞到地板上,眼冒金星,头昏脑涨。而苏舒却一个劲地用手捶打自己的头。

苏雅眼泪都急出来了,死死地抓住妹妹的手,将妹妹拥入怀中:“妹妹,别这样……”

护士们一起上前,强行抓住苏舒,将她抬到病床上。在李忧尘和护士的帮助下,苏舒服下了几片止疼药。

喝了一点水后,苏舒的脸色稍微好了些,似乎止疼药发挥了功效。可好景不长,李忧尘正要离去时,苏舒又开始挣扎着叫疼,反应比刚才还要强烈。

苏雅拉着李忧尘问:“怎么会这样?止疼药怎么会无效?”

李忧尘苦笑道:“我想,你妹妹的头疼不单单是物理伤害造成,可能掺杂了她的幻觉。这有点像‘幻肢痛’,被做过截肢手术的人,经常会感觉到不存在的肢体的疼痛,其本质都是源自身体被过度伤害产生的幻觉。这种头疼,不是靠吃止疼药能遏制的。”

苏雅情绪激动:“那你倒是想办法啊!”

在医院里工作了十几年,李忧尘的心早就练得比铁还硬,对苏舒的惨叫不以为然,叫护士们给苏舒打了麻醉针,让她昏睡过去。

也不知道是剂量用大了,还是苏舒的身体太虚弱,在麻醉针的作用下,她整整睡了十几个小时,结果醒来时又是夜晚。

苏舒一醒来,苏雅就上前嘘寒问暖,从保温瓶中里盛了一碗准备多时的八宝粥关切地说:“饿了吧。来,喝点粥,还是热的。”

苏舒仿佛不认识苏雅,看着她问:“你是?”

苏雅的心沉了下去:“我是你姐姐苏雅啊!你又不记得了?”

苏舒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姐姐……”

苏雅吹了吹勺子里的粥,喂到苏舒口中。

苏舒含在口中,嘴巴咀嚼了几下,拿眼睛看了看苏雅,眼神渐渐趋向惊恐,突然张开嘴,一口粥全部喷向苏雅。

苏雅躲避不及,被苏舒喷得满脸都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惊愕地看着苏舒。

苏舒赤着脚从床上爬起来,两只手在床上乱摸,逮着什么就扔什么,目标只有一个——她的姐姐苏雅!

苏舒的喉咙仿佛在拉风车般,呼呼直响。

苏雅仿佛雕像般直直地站在那里,枕头、衣服、被单一件件扔在她的身上。

终于,苏舒扔完了床上的东西,只剩下一床她提不动的被子,看着苏雅还是那样直直地站在对面,她两腿一矮,竟然跪了下去:“求求你,别杀我,放过我……”

滚烫的泪水悄悄滑过苏雅的脸颊,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苏舒,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下满肚子的悲伤。

李忧尘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她患有严重的精神类抑郁症和被迫害妄想症,如果不进一步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天,李忧尘一上班,就被苏雅缠住了。他走到哪,苏雅就跟到哪,也不说话,拿眼睛哀求李忧尘。他进卫生间,苏雅就守在门口等他。

李忧尘实在拿她没办法,找了个清静没人的地方,对苏雅说:“你到底想怎样?”

苏雅咬了咬牙,嘴里蹦出三个字:“做手术!”

李忧尘苦着脸解释:“我说过了,你妹妹的身体不适宜做手术。何况,目前国内还不具备做清醒开颅手术的医疗条件。”

苏雅瞪着李忧尘:“我不管,你来做手术!”

李忧尘问:“如果手术失败了呢?”

“手术失败?”一道凛凛寒光从苏雅眼中射向李忧尘,“如果手术失败,我就杀了你,给我妹妹陪葬!”

李忧尘还是第一次看到像苏雅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变得如此凶狠,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苏雅,微微一笑:“我早就说过了,你的心理太压抑了,很容易变得偏激,我建议你还是做一次全面的心理辅导。至于你妹妹,她的头疼症、抑郁症、妄想症三者交错在一起,互为因果,一时之间急也急不来的。”

苏雅一字一板地说:“我不是开玩笑的!你不彻底治好我妹妹,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李忧尘仿佛看着一个怪物般,对着苏雅打量了半天,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能说服你妹妹配合的话,我不妨一试。”

苏雅这才露出笑脸:“没问题,你答应了,可别反悔!”

李忧尘摇摇头:“你快去说服你妹妹吧,趁我现在还没改变主意。”

苏雅转身去苏舒病房,李忧尘在背后叫:“苏雅!”

苏雅扭过头来:“什么事?”

李忧尘笑:“你笑的时候很好看,比你板着脸要好看十倍!”

苏雅脸颊微微发烧,加快了脚步。

没多长时间,苏雅就说服了妹妹。事实上,苏舒也被头疼折磨得痛不欲生,连自杀的心思都起了。在清醒的时候,她还是想彻底根治,恢复健康。

苏雅还担心她接受不了清醒开颅手术的残酷,苏舒却坦然一笑:“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恐惧的?”

苏雅放下心,找到李忧尘商量。因为第二附属医院不会承担清醒开颅手术的医疗责任,苏雅只能先给苏舒办理离院手续,买齐手术所需的医疗器械,到李忧尘家做手术。

为防止停电,苏雅还特意买了大功率的蓄电池。找不到护士,苏雅只好自己上阵。好在她本身就是医学院的学生,知道手术时护士应该如何工作,只是缺乏点经验而已。

他们选了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动手术。苏舒的头发被剪掉了,成了光头,躺在手术台上,头部被支架固定起来,无法动弹。李忧尘在苏舒的头部手术区周围打了几针麻醉针,做局部麻醉。

显然,麻醉针很痛,苏舒的脸不时抽搐,痛得泪水都流出来了。戴着口罩的苏雅走过来对着苏舒点了点头,示意她坚强点。

李忧尘用药水在苏舒的头部画出手术区域。苏雅不断地在苏舒头部上方的支架上铺消毒棉巾,铺了一层又一层,盖住了苏舒的脸。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李忧尘开始正式手术。他划开苏舒的头皮,慢慢地掀起来,用头皮夹固定。苏舒的头顶上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大洞,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颅骨,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红色的血管和黄色的脑髓。

苏舒坐在那里,神情自若,没有一点痛苦,只是有些无聊。

李忧尘拿起钻子开始钻孔,吸血导管发出“吱吱”声,钻子深深地钻进苏舒的颅骨里,取出来,再钻,先后钻了四个孔。

然后,李忧尘将线锯钢丝从一个孔中伸入,又从另一个孔中拉出,然后来回拉。线锯钢线发出的声音很小,苏舒听在耳中,格外地刺耳。不一会儿,两孔间的颅骨被锯断。用同样的方法,将这块巴掌大小的颅骨四面都锯断,从苏舒的头颅里取出来。

现在,可以看到苏舒大脑里面的硬脑膜了。李忧尘用特制的手术刀切开硬脑膜,露出血管密布的脑组织,随着苏舒的呼吸起伏。

李忧尘拿着双极电凝,用电流来刺激大脑皮层,细长的仪器尖端在大脑皮层上来回探索,寻找淤血和肿块。他很小心地试探着,不断地和苏舒对话,让苏舒说话、做手部动作、数数,来确认切除淤血和肿块是否会损害她的大脑功能区皮层。

李忧尘告诉苏舒:“我准备切除淤血和肿块,如果你感觉不舒服,马上告诉我,听清楚了吗?”

苏舒回答:“听清楚了,好的。”

李忧尘开始用吸引器一点一点地将发现的淤血和肿块分离、吸掉,然后用双极电凝在分离处烧焦止血。李忧尘找到了四个肿块,费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它们顺利切除下来。每个肿块都很小,只有蚕豆大,却压制着苏舒的神经系统,令她痛苦不堪。

“苏舒,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苏舒说:“好像没什么问题。”

“你再做做手部的动作,试试能不能进行加减乘除运算。”

苏舒将手掌握紧,又张开,心中默算了一下,说:“没问题。”

李忧尘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苏雅给他擦汗。

接下来的工作要轻松多了,往脑组织里填入生理盐水,缝合硬脑膜,安好颅骨,缝合头皮,一切缓慢而有序地进行着。

最后,撤掉消毒棉巾,整个手术结束。苏雅扶着苏舒躺到床上,休息了半个小时,就可以和常人一样行动了。

李忧尘到卧室里换了衣服,笑嘻嘻地走出来,给警犬小黑松绑。因为怕小黑出来捣乱,干扰手术,李忧尘特意把它捆了个结结实实,连嘴巴都用胶布封住了。

小黑松绑后,对着苏雅和苏舒“汪汪”直叫。显然,它认为她们两人是罪魁祸首,却对亲手捆绑自己的主人李忧尘没有一点怨恨。

苏雅才不怕小黑:“叫什么叫,再叫,把你煮了吃!”

苏舒没好气地说:“好吵!”

李忧尘牵着小黑到外面去打牙祭。

苏舒说:“姐,把我的手机给我。”

“做什么?”

“我想打电话给寝室的同学。”

苏雅找出苏舒的手机给她。

苏舒接过手机,拨了个号码,接通了,一脸兴奋地说:“月月,我的病彻底治好了,已经出院了。我好想你们,你们想不想我?什么?你也很想我?呵呵,我马上去找你们,大家聚一聚……”

苏雅皱了皱眉,打断苏舒的话,问:“你在给谁打电话?”

苏舒被打断通话,有些不高兴:“沈嘉月啊,怎么了?”

苏雅打了个寒战说:“沈嘉月?她一个星期前就死了!”

寝室里空荡荡的。

星星提着行李箱,最后一次浏览着这间寝室。

苏舒住院了,沈嘉月死了,小妖不见了,她也即将离去。

她和秦渔商量好了,两人到医学院附近租房子。

没有人居住的房子,即使装修得再豪华,也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中楼阁。她不想孤零零地住在这里,更不想被死亡和悲伤的阴霾笼罩着。

屋子里很乱,苏舒的笔记本、沈嘉月的化妆品、小妖的MP3随意地摆在桌上,一切恍如昨天,只是,温馨不再。

电话响了,是秦渔打来的,说他在女生宿舍门口等,让她快点下去。

星星不再留恋,提着行李箱,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出寝室。

轻轻地打开门,狠狠地关上门,仿佛告别一段永远无法忘却的岁月。星星知道,以后,她再也不会回到寝室了。

幸福就如同指间沙子,无论你握得多紧,始终将会从指间流出,再也寻不回来,了无痕迹。

其实,何止是幸福,世间上的很多事都是如此。爱情、友情、亲情,青春、容颜、生命,理想、梦想、幻想,所有的一切,都敌不过那个叫“时间”的怪物,都臣服在“时间”面前,被“时间”残忍地扼杀,化为空无。

她突然想起那些苦行僧,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欲望,没有喜怒。孤独一生,在尘世中苦苦寻觅,寻觅生命的真谛,自以为看清、看透、看明白,却也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镜花水月。

走下楼梯,走出女生宿舍,一身休闲装的秦渔迎了上来,从她手上接过行李箱。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看到秦渔如此关切,星星勉强笑了笑,嘴角抿了一下:“没什么,走吧。”

校园里依旧阳光灿烂,金色的阳光透过葱郁的树木投射在地面上,风一吹,仿佛清溪中的金色小鱼游来游去。

星星低着头,步履沉重,缄默无语,静静地走出医学院。

打了辆出租车,开了十分钟就到了他们租房子的地方。这里原来是一个靠近城市的自然村,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张,已经渐渐并入市区,成了城中村。村民们纷纷在所谓的自留地上建起三层小楼,或卖或租,着实抓住机遇赚了一把。

房子的租金并不贵,再加上靠近南江大学和南江医学院,很多外地大学生到这里租房子,所以房源显得有些紧俏。秦渔几乎将这个村子翻了一遍,总算找到了眼前的这幢房子。

房子只有两层,在普遍三层高的小楼房中显得有些低声下气。房东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满脸的皱纹,黝黑的皮肤,像风干的核桃。他们租的是二楼,两间房,有卫生间,有厨房,而且全部简单装修过,还有旧家电家具,一个月只要五百,价钱是相当便宜了。

当时,秦渔也是急了,没有多想,立刻和房东谈好,付了两个月的定金。后来,他才感觉不对劲。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么便宜的房子,怎么会

一直没租出去呢?直接问房东,肯定不会告诉你实话。而且,他总感觉房东有些怪怪的,一双眼睛老是不断梭来梭去,让人捉摸不透,无法信任。

但定金都付了,想要回来是不可能的。再说,星星那个寝室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住了。短短的十几天,一个女生疯了,一个女生死了,总让人放心不下,他可不想看到星星有个三长两短。

秦渔在外面叫了几声,没看到房东,和星星走上楼,打开房间透气。房间真的不错,彩电、冰箱、电扇全部都有,虽然旧了点,凑合着还能用。可惜厨房用具太脏了,又生锈了,看着都恶心,好在他们也没打算自己开伙。

在来之前,秦渔就收拾了一遍,他知道星星爱干净,不想让她有不好的感觉。说实话,他对到外面租房子住是举双手赞成的。虽然说和星星青梅竹马,可在潜意识中,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对她是百依百顺。事实上,直到现在,他和星星都没有太亲密的接触。他亲过星星两次,但不是嘴,只是脸颊和额头。当时,星星并没有多兴奋,反而显得有些不高兴。星星说,她现在只想专心学习,不想过早地陷入情感问题中。她一直拿秦渔当哥哥,当好朋友。

秦渔心如明镜似的,早就知道星星是拿他当挡箭牌。现在的女大学生,稍微有些姿色的,不愁没人追。星星虽然谈不上国色天香,却也让人看着清爽,再加上她那种独特的古典气质,在医学院也是别具一格。她喜静不喜动,极度讨厌油头粉面的男孩围着她转。她和秦渔接近,甚至故意让人误以为两人在恋爱,不过是为了清静。两人知根知底,星星的父亲又是秦渔父亲的顶头上司,来之前两家人就说好了,要秦渔好好照顾星星。

流水无意,落花有情。星星对秦渔没感觉,可秦渔对星星却很有感觉。从中学开始,他就暗恋星星。那时,他就开始躲在暗处偷看星星,偷看星星的一颦一笑,在梦中与星星缠绵温存。秦渔知道自己各方面都普普通通,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也没奢望星星对他怎么样。从初中到高中,两人一直在一个班,却没什么交往。高考时,他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原因无他,就是想考上星星报考的大学,再次在一起当同学。天道酬勤,谁也没想到,成绩平平的他,高考成绩竟然在班中名列前茅,成了一匹黑马。很快,结果出来了,他和星星一起考进南江医学院。

独在异乡为异客,星星的个性又不喜欢交际,不愿意结交陌生人,两人的关系这才亲密起来,秦渔开始大胆地表示自己对她的一片痴心。虽然星星和他说得明明白白,两人只是好朋友,假装恋爱,可他却不这么认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现在和以前不同,星星身边信赖的人只有他,何况他还有五年的时间来感动她。他相信,星星迟早会被他感动的。

这不,机会来了。星星说她不想住在寝室里,想到外面租房子,他很快就帮她找好了房子。而且,听星星的意思,似乎并不反对他也住在这里。确实,一个女孩子,独自住在外面,太不安全。这样一来,等于是两人同居了。一片屋檐下,孤男寡女,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有件事,秦渔一直想不通。很多寂寞的夜晚,他将星星作为性幻想的对象,异常地兴奋。甚至,他考虑过用卑劣的手段得到星星的身体。这也不能怪他,哪个青春期的男人受得了这种煎熬。可每次真正面对星星时,他却没有一点性欲的冲动,心中反而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宁静。星星开心时,他更开心。星星伤心时,他更伤心。他的情绪,完全围绕着星星的喜怒哀乐,他不想做任何让星星不开心的事情,不想对星星有一点点的勉强,即使那些是他自己很想做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爱吧。最终,秦渔对自己说。

在星星面前,秦渔干劲十足。两人放下行李箱,再次打扫了一遍房间,将里里外外抹得像明镜似的,贴上墙纸,摆上相册,尽可能地布置得温馨点。

星星住在里面那间房,秦渔住在隔壁的那间房。

夜色渐浓。两人在外面吃了晚饭,回来后就各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去。忙了一天,确实累了,何况外面实在太闷热了。

洗完澡后,秦渔坐在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就一台彩电,让给星星了。想看书,却又没带。再说,他心里仿佛猫挠,痒得难受,静不下心。

起身,出去,敲门。

等了一会儿,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星星在房间里问:“谁?”

“是我,秦渔。”

穿着睡衣的星星打开门,望了一眼秦渔:“什么事?”

秦渔有些不好意思:“我睡不着,想找你聊聊。”

星星“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清没有,让秦渔进去,却又自顾自地卧在床上看书。

房间里很静,也很清爽。秦渔随手拿起一张星星的相片,瞄了瞄,又放回去了。

“躺在床上看书不好。”

“嗯。”星星应了一声,却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看书。她的身体,侧卧在床上,勾勒出柔软的曲线,玲珑有致,别有一番风味。

星星看书看得很忘我,清纯的脸上仿佛散发着一种淡红色的光辉,雪白的脖子上戴着一条心形项链,胸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看着看着,眼角就湿润了,泪水轻轻溢出。

星星在看书,秦渔在看星星,看到她流泪,不禁感到好笑,摇了摇头。以前,他也曾有看书看电视看得流泪的时候,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啊!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可她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太投入了!

星星是一个很善良很容易被感动的女孩。想到这,秦渔追求星星的信心坚定了许多。他倒了杯冷开水,拿了毛巾,递到星星面前。

星星看也没看,擦了擦脸,低头喝水。

“又在看《红楼梦》?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看这么悲惨的书。”

星星抬起头,明眸中笼着几许忧郁的烟云,淡淡地说:“我喜欢看。”

秦渔瞄了一眼星星看到的情节,却是第二十七回“黛玉葬花”。秦渔一向不喜欢《红楼梦》,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对贾宝玉这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天生有抵触情绪。

星星轻吟:“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听到“花落人亡”,秦渔心里便有些担忧,却又不好当面说什么,只得好言劝解:“星星,你不要太沉迷于《红楼梦》了。小说这东西,原本只是个虚幻世界,当不得真的。”

星星叹道:“我知道了。我刚才想起了沈嘉月。”

提到沈嘉月,两人都嘘唏不已。谁也想不到,沈嘉月这么一个青春可爱的女孩,只不过是遇人不淑,竟然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别想那么多了,世事无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造化,强求不得。”秦渔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透气。

房子所在的庭院里,种着一棵很大的槐树。小时候,秦渔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槐树,鬼木也,当庭而立,极不吉祥。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风俗不同,房东竟然放之任之,没有连根拔掉,结果弥漫成一把大伞,倒也清凉。

槐树的阴影下,仿佛蹲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房东。五十岁的房东正蹲在那里,撅着屁股,竟然在磨刀。

他磨的不是镰刀,而是乡间的杀猪刀。看他样子,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拼了命地磨,速度快,用力狠。

这么晚,房东好端端地磨什么杀猪刀,他家又没有养猪。事实上,在这个城中村里,别说猪,连鸡鸭都看不到。

秦渔想起自己租房时,旁边村民奇怪的眼神,再想想房价不合理地便宜,一颗心悬了起来。

房东对着月光看了看刀刃,锋利雪白,在月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房东很满意,一张老脸显得异常兴奋,仿佛分到糖果的小孩子。

然后,他扭过头来,望向秦渔,目光凶狠。

秦渔心里一惊,以为房东看到了自己。但很快,他就想到,外面的人最多只能看到他的影子,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他的脸。

房东对着秦渔的方向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擦了擦手,提着明晃晃的杀猪刀,得意洋洋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你在看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星星走过来了。

“没什么。”秦渔不想让星星害怕,没有将刚才看到的事说出来。

“拉上窗帘吧,我不喜欢打开窗帘睡觉。”

秦渔拉上了窗帘,看到星星打了个哈欠,明显一副疲惫欲睡的样子。

“那我回去睡了。”

“嗯。”

秦渔想了想,又说:“你小心点,有什么事情大声叫我。”

“嗯。”

秦渔查看了一下星星的房间,没什么安全隐患,刚想出去,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这么晚,怎么会有人敲门?会不会是刚才那个不怀好意的房东?

星星要去开门,被秦渔叫住了。秦渔挥手,示意星星后退。

“是谁?”

“我,老张。”果然是房东苍老的声音。

“有事吗?”

“有事,你开门再说。”

秦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房东站在门外,堆着笑:“怎么样,房间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们来时你不在,就先住进来了。”

秦渔看到房东是空着手的,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人……”房东搓了搓手,干咳了几声,“我的意思是说,现在治安不好,晚上不要随便开门。你们放心,院子里的门我锁住了,老黄晚上会帮你们守门的。”

房东口中的老黄是一条黄狗,一天到晚都跟着房东摇头摆尾。

“谢谢你。”

“谢什么!你们很像我的儿子和媳妇。”房东探头探脑。

秦渔毫不客气地挡住了他的视线:“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要休息了。”

“哦,休息,休息,你们休息。”房东似乎恍然大悟般,干笑了几声。

不知道为什么,秦渔总觉得房东笑得很难听,仿佛在掩饰着什么。他将门缓缓关上,房东的脸被缓缓遮住。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他突然看到,房东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恶毒起来,对着他冷笑,仿佛一条即将噬人的毒蛇般,惊得他直冒虚汗。

这个奇怪的房东,肯定有问题。他会不会是想谋财害命?仔细一想,绝不可能。他们都是穷学生,没有值钱的东西。再说了,如果他们有事,房东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星星默默地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话:“这幢楼,除了房东,怎么没看到其他的人?”

秦渔也感到蹊跷。难道,这个房东,是个孤家寡人?不对啊,他刚才还说了,有儿子儿媳妇,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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