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十分,镇警部派出所接到一个电话,报案者自称是镇上的人。说离镇子三公里左右的河滩上有一具被害女尸。

派出所紧急出动,连值班警察也赶到现场去了。

因此,派出所里空无一人。

安高则行和北守礼子赶到花卷庄旅馆已是五点三十分了。

大门口一片混乱。

“出什么事了?”

安高抓住一个经理模样的人打听道。给他看了警察证。

“大宴会厅里有五六个杀手,担任警戒的警察刚才被他们打倒了。”

那个自称是经理的人颤声回答说。他已吓得面无人色。

“没和警察联系?”

“派出所一个人也没有。已经向花卷署通报了,可……”

“别担心。”

安高拔出手枪,填上子弹。

“快带我去,”安高催那经理。“礼子,你呆在这里。”

他不让礼子跟着。一场枪战是势所难免的了。他有些不安。对方有好几个人,而且八成都有枪,说不定被打昏的警察的枪也被他们带走了。一个对六个,从常识上来说是不明智的,何况那个组织为保全自己已经红了眼。连特别探员藏田都被他们干掉了,那张王牌说不定也在其中。

但是形势不允许有丝毫犹豫。

为藏田报仇,为自己遭到的袭击报仇,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安高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北守礼子呆在当场不知所措。

——格罗会被他们杀害的!

她心里火烧似地焦急。她目送着安高高大的背影。安高半竖着领子。身体虽有些肥胖,可他那大步流星的样子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是大病初愈。他有着磐石般的重量感,一种由他非凡的经历所形成的重量感。

——可千万不能失败。

礼子祈祷似地目送着安高。

“再不让开我宰了你!”

暴徒朝加田举起手枪。

“开枪吧!我就是死也不会把格罗交给你们这班恶棍!”

加田寸步不让。

大宴会厅乱成一团。屋子里有一百五十多个男男女女,全员都站着,形成一道人墙。

人墙后格罗在怒鸣。

克子紧握拴在格罗脖子上的细绳子,格罗四肢绷紧地站着。它怒号着要冲上去,背毛竖了起来,嘴里发着低低的,但又充满杀气的怒呜。

“你不能出去,格罗。”

克子死死拉住格罗。

“动手,还不快动手!”

和加田对峙着的家伙喊道。

三名暴徒舞着匕首冲向格罗所在的人墙。人们发出一阵惊叫,人墙左右分开了。散开的人墙缝里,一团褐色的东西扑向手舞匕首的暴徒。

“畜生!”

那家伙骂了一声仰天跌倒。格罗飞身扑上那家伙的身子,把牙齿狠狠地嵌进了那人的额头。大厅里响起一声凄厉的绝叫。

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

带手枪的三个家伙跪在地上瞄准了格罗。枪响了,响的是从警察手里夺来的那支。枪声中格罗的腹毛飘下一片。

格罗往后一跳,动作极其迅速。在第二声枪响之前格罗已跑到窗边。不知是谁为放香烟的烟雾开了一扇吊窗,格罗跑到那里,四周都是人,其它已无路可逃了。

又是一声枪响。

与此同时,格罗的身影消失了。窗外有个小小的阳台,格罗跳上阳台,轻轻地一跃而下,下面是一片黑暗。黑暗底处,丰泽川哗哗地流着,河面在旅馆的灯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越过阳台围栅的格罗的身影被黑暗吞没了。紧接着,闪着暗光的河面上传来一声投进一块重石似的声音。水沫四溅,转而又恢复了平静。

安高则行踏进大厅正是这个当儿。已有大半男女逃出了大厅。

“都不许动!我是警察。把枪扔掉!”

安高用他宏亮的大嗓门一声怒喝。

阳台上有三个,附近又有三个,其中一个抱着血淋淋的额头蹲在地上。

安高的枪口对准了阳台上一个拿枪的家伙。

那人转身把枪口对准了安高。

安高扣动扳机,那家伙的心脏被射穿,顿时倒地。与此同时安高迅速伏地。安高的枪又一响,第二个家伙被击碎额头,手里的消音手枪落地。

一个同伙抬起了那支手枪朝安高开了一枪。这家伙好像是第一次摸枪,子弹飞到桌子上,打碎了一把酒壶。

安高瞄准那人的眉心。

那人身子一弹,倒在阳台上。

满头是血的家伙跑到阳台上,三个人跨过围栅跃进黑暗中。

安高瞄着最后一个家伙开了一枪,不知道有没有命中。

五点四十五分警部派出所的人才回来。

旅馆的人等着他们。

警察队以旅馆为中心布下了紧急警戒线。

五点五十分,花卷署来的援兵赶到。

五点五十五分,花卷市全城设卡。

警察队沿河搜索。

安高和礼子离开花卷庄旅馆是五点四十分。

两个人从旅馆旁边下了丰泽川。公路和河是分开的,他们没有用车。他们沿着河流朝下游走去。

从派出所借来一盏强力电灯,两个人用灯照着一路寻去。

格罗跳河有好几个目击者。阳台围栅的下方就是河,格罗无疑是掉进了河里。大宴会厅在二楼,估计格罗不会受伤,只是被河水冲走了。被子弹打落的毛留在地板上,没有出血的迹象。格罗是不会淹死的。

那三个跳阳台的家伙也是同样。旅馆旁边正巧有一处水比较深,如果水浅,那三个家伙非受伤不可。可他们也是影踪全无。

“格罗——!格罗——!”

礼子走走停停,一路喊着格罗。

格罗不可能走得太远。它很可能在略下游处上了岸,找个地方在休息,要不就是顺着河朝下游去了。狗在累了的时候往往喜欢走下坡路。格罗一面养力一面沿河而下的可能是很大的。

一想到格罗,礼子简直就要发疯了。由于救了那少女一命,格罗对人类的不信任情绪刚得到一点缓解,不料紧接着又是枪击。一想到格罗跳进黑夜的丰泽川后又必然再次远离人世,重新去过那孤苦的生涯,礼子真感到揪心似的难过。

呼喊格罗的声音无力地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丰泽川分别流入大河、北上川两条河。到北上川大约有十公里路。礼子决定通宵步行一直寻到北上川,她怎么也打消不了万一格罗落水时昏了过去顺流而下被搁在哪一处岸边的担扰。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

呼喊格罗的声音渐渐嘶哑了。而且路也没有一条好路,脚下越来越艰难。

照在河面上的寒嗖嗖的灯光什么也没有捕捉到,一路的呼喊也没有收到任何反应。寒气澈骨。

“歇一会儿吧。”

安高提议道。他们在河堤上坐了下来。安高脱下风衣把她裹起来。礼子拒绝了,她只要求安高紧紧地抱着她。大衣就罩在他们两个身上。安高强烈的男性气体味和温暖把礼子裹住了。

星星在寒空中冻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礼子哭了。

是什么使她这样伤心?她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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