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罗乘上青函渡船是下午五点多。

格罗夹在人群中通过了检票口。检查员已经注意到它了。可是在他大声问着这是谁的狗的时候,格罗已经溜进里面了。里面左侧是一条通道,乘客们通过这里进入登船口。上船的人很多,格罗被裹在中间向登船口走去。

谁都没有怀疑格罗,以为它是跟着主人的。孩子们还高兴地摸摸它的脑袋,跟它逗着玩。

开始上船了。

格罗混在人群中上了舷梯,一个船员发现了它,大声喝问是谁的狗,应该把它关进笼子里作行李运。但就在那船员喝问的时候,格罗早就不见了。

狗迷路上了渡船,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碰到。不过船员们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反正它是有主人的,事后让它的主人把它关起来补票就是了。如果是无主的,大不了到时候把它关起来,到青森交给野狗捕捉员。

渡轮离港了。

船开出不大一会儿,乘客向船方提出强烈抗议了,说后甲板船员室附近伏着一条狗。责问船方为什么让狗这么上船,万一咬伤了小孩子谁负责。

船方通过广播寻找狗的主人,没有人回答。船方无奈,只好命船上的工作人员把狗关进笼子里去。

那条狗俯伏在铁栅旁。

褐色的体毛被海风吹得微微飘起。狗看着向它靠近的船员。他们一共是三令人,对狗既谈不上特别喜欢,也说不上特别厌恶。

三个人若无其事地向狗走近。

一听到狗的发威声,三个人站住了。狗注视着他们三个,眼光是平静的。或许可以说是不带表情的,然而这也正让人觉得气氛不同一般。一般说狗的眼睛是圆圆的,挺惹人喜欢,因为狗是和人类一起发展起来的,狗与人之间的亲近感形成一种无言的意志交流着。

眼前这条狗却没有这种亲近感。它不像狗,倒是有点使人想起狼。格罗与那三个船员彼此都有一种和从未见过的生物对面的感觉。

狗微微呲着牙,冷冷的白牙间泄出沉重的低鸣。

“喂,怎么办?”

船员中的一个人往后退了。

“你问我?”

回答的人也退后了。

显然,动手非得挨几口。他们可没有从国有铁路局拿即使被咬得浑身是血也非把狗关起来不可的工资。而且,这条狗奇妙地有着一种静寂感,或者说是彻底的孤寂感。船员室附近很少有乘客驻足,狗是自己找到这么个僻静的场所的。看来它丝毫没有肇事的意思。

“让它去吧!”

第三个人作出了抉择。

“到青森后打电话通知保健所。”

只能这样了。

“对,这条狗想乘船去青森,我看它一定是有什么缘故才混上船来的。把它送过去算啦。”

确实,这条狗看上去似乎是有目的地上船的。若是迷路乱窜的狗,是不会有这样深沉的表情的。

他们拉上一根绳子禁止乘客进入那个地方,问题解决了。

他们不时去看看动静,那条狗始终安安静静地伏在那里。

直到渡轮马上就要在青森港靠岸时,他们才知道这条狗的身份。由于报务员的恶作剧,他们知道了狗的名字叫格罗,格罗正在作回东京的长途旅行。而且北海道警还告诉他们格罗的一个生死与共的旅伴在函馆被害,格罗可能已失去了对人类的信任,要他们充分注意。

紧跟着第二个电报来了,说已派专人赶往青森港,要他们在专人赶到之前把格罗留在船上。

这事没有向船上的乘客公开,要是被那些爱凑热闹的人知道这条无票上船的狗就是曾经轰动新闻界的格罗,一定会蜂涌而至的。这样很可能引起不祥事件。

船靠上栈桥,乘客开始下船了。

两名船员监视着格罗,他们的责任就是不让格罗下船。

格罗一察觉到人们已经开始下船了,慢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它根本没把看守它的两个船员放在眼里,慢慢地走近他们。一个船员张开两臂,格罗一呲牙,放出一串沉重的低鸣。

那船员害怕了,往旁一躲,格罗轻松地窜了出去。

舷梯上站满了人,格罗溜进人群。那两个船员追了上来,可完全没用。格罗的动作是敏捷的,它钻进人群飞快地下了舷梯。

青森码头的样子也跟函馆差不多。

和上船时一样,格罗混在人群中若无其事地出了检票口,栈桥站内设有小卖部和候车室,那里有许多人。

受道警委托的青森县警的四名警察为以防万一,正守候在站内。这四个人都很喜欢狗,随身带着干酪和火腿。

四名警察发现了格罗。

他们唤着格罗的名字走近它,格罗听到有人叫它的名字站住了。他们把干酪递到他鼻子跟前。

格罗后退了,但没呲牙,也没出声。它只默默地抬头看着警察,像是在判断要不要防备他们。

许多人站下来围观他们捉狗。

警察觉得苗头不错,格罗该饿了。如果吃了干酪感情就算联络上了。这样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格罗带着脖圈,只要皮带串上脖圈就完事了。

格罗看着干酪和警察。

戒备心在逐渐淡下去。

“喂,好吃着呢,吃吧。”

警察弯着腰向它跨近一步。

正在这时候,格罗忽然翘起了鼻子。指向空中的鼻子稳稳地左右移动,像舔空气似的嗅着什么。鼻子停住了。

鼻子一停,格罗就呲起了牙,形象十分可怕。

警察直起腰。

格罗怒号着朝警察冲了过去,那警察以为格罗要咬他,慌忙避开,可是格罗对他毫无兴趣,箭似地朝开往上野的特快列车站台冲去。

警察追在后面。

格罗前方有两个人走着,那两个人听到警察追上来的脚步声回过头来。一条狗已追到眼前,两个家伙见状急忙靠墙站定。

格罗跳跃着。

随着一串怒号,格罗咬住了一个人的手腕。那只他用来挡护身体的右手顿时鲜血淋漓。

那人发出一声怒喊,另一个家伙一掌向格罗劈去。格罗在手掌到来之前松了口,怒号着咬住了向它袭击的家伙的右脚。

鲜血染红了那家伙的裤腿。

那家伙一声惨呼,手腕淌血的家伙抬腿朝格罗猛踢。格罗往后跳开,脸上已沾满了血。它沉重地怒号着,—步一步朝那两个家伙逼去。从它前肢低低的姿势可以看出,它准备跃身扑上去。

警察摆好了射击的姿势。

“打,打呀,打死它!”

手腕鲜血淋漓的家伙大喊。

警察见状,认为只好开枪把狗打死。格罗充满杀气的眼睛直盯着那两个人,再不采取措施,这两个人会被格罗咬得半死不活的。没办法,打吧。

格罗飞快地朝警察瞥了一眼,这一眼看出祸来了。警察瞄准格罗,扳动了双手把稳着的扳机。枪声响彻车站。

格罗一声尖厉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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