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叔,您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牧田良子问。

车旁,牧田良子抚摸着格罗的脖子,她好像很喜欢狗。

“你叫我大叔?”

永山笑苦一声。也许是的,自从离开去来牛以后没洗过一个澡,胡子也没刮,而且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

“十月十九日我离开厚岸的一个叫去来牛的地方,带着狗赶往函馆,刚才正在露宿。”

他说了实话。

“步行?”

“是的。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一分钱也没有,为什么?”

平冈里美吃惊地问道。

“说来话长,一时也说不清。两天前我还有一千多元,可是在露宿时遭到了棕熊的袭击。现在是身无分文,幸亏格罗捕野物,总算没有饿死。”

“那我们一起走好吗?”

“若能这样那实在太好了,可格罗它是……”

“没问题,格罗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哪,再说有它在一起我们胆子也大一点。”

牧田良子贴着格罗的脸。

“谢谢,那么我去把行李取来。”

永山道谢。

不一会儿,他带着行李回来了。

车由牧田良子开。

汽车划破无边的黑暗,不一会儿就到了襟裳岬。永山望着窗外后退去的夜影,想起人生的运气来了。他觉得自己也交了好运,那就是他能遇上格罗。格罗劲烈的归巢本能给了永山以自强奋斗的勇气,使他明知前途多艰,仍然敢于在几乎身无分文的状态下踏上征程。遇到棕熊的袭击,百人汀行将饿毙,这两次都是格罗救了他。第二次遭殃者是这两位姑娘,也是格罗救的,要没有格罗,他也找不到这两个姑娘受辱的地方。而且即使找到了也无法救她们,说不定反而命丧歹徒棍下。

现在他们是被知恩报德地邀上车开往函馆的,再远,明天中午时分也可到达了。

他觉得这完全是运气。只要有这样的运气附身,就是那件停止逃亡,回到东京重新创造自己命运的事也一定不会不顺利的。

一种生存的斗志似的东西在他心中不断涨大着,车在海岸线上向着样似镇飞驰。

“您说到的那头海狗……”

牧田良子继续他们的话题。牧田良子和平冈里美听格罗和海狗的死斗,和棕熊的死斗,捕野鸭子的故事都听得入了迷。当她们听到格罗奄奄一息地来到去来牛的事时感动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要不要和报社或者电视台联系一下?为回归故乡跋涉数千公里——和一个流浪者共同经历的艰苦的旅程,他们一定会大张旗鼓地报道的,一定。因为这些事迹太感人了。要是这样的话,大叔,您还能得到好多钱呢。”

“这当然好,不过我可不希望凑这个热闹。”

万一消息传开,自己的身份一暴露,很可能就有杀手找上来。而且,格罗的主人也可能闻风而至,这对于永山来说可谓有百弊而无一利。他只希望悄悄地和格罗两个用自己的腿继续他们的旅行,回到东京。至于旅途中的艰难险阻,他早已豁出去了。

样似镇遥遥在望。

这里是日高本线铁路的终点。

夜晚八点不到,他们到了样似镇。

牧田良子把车开进了镇里,说要找警察。牧田良子主张将强奸事件报案,平冈里美虽然持消极态度,但也没反对。牧田良子认为若不去报案,那几个家伙还会继续作案。应该惩治惩治他们。

这个姑娘倒很有正义感,永山想,她要报的是自己被强奸的案子,可是她竟没有半点犹豫。他虽然不希望被卷进去,但也无权阻止她。

牧田良子把车开到中心派出所门口下了车。

永山在车上等她们。他要求她们说是凭她们自己的力量脱险的。因为由于某种原因他的名字不便公开。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牧田良子来叫永山了,跟她来的还有两个男人。

“我本来也不打算把您和格罗的事说出来,可最后还是说了。”

牧田良子道歉说。

下车的时候,有人给永山和格罗拍了照,拍照的像是个报社的通讯员。永山心里一阵害怕,要是照片被登在报上那就糟了。他站住了,想要求那通讯员别把照片在报上登出来,但终于还是没有说。有个刑警模样的人站在一旁,听了以后很可能会盘根问底地查问起来。

永山和格罗被带进了派出所。

刑警和他作了大约半小时的谈话,问的不仅仅是平冈里美和牧田良子的事,还问他从哪来,到哪里去。

永山报了假名。

刑警后面还等着个北海道报的通讯员。永山只好把从和格罗相遇一直到徒步回东京的事说了出来。他一边说,一边产生了—种不祥的预感。此事要是上了报怎么办?如果光是北海道报道也还好,万一流到中央报纸去——等离开派出所已经十点多了。

这次换平冈里美开车了。

“我们把您的事说了出去,真是对不起。不要紧吧?”

牧田良子再次道歉,永山若无其事地打断她说:“噢,你可别往心里去,我并不是什么在逃的罪犯。”

“我说大叔,您跟我们一起回东京怎么样?我们坐船走,您的船票我们来买,也算是我们对您的报答吧。”

“不!”永山推辞道,“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只要把我带到函馆就足见盛情了,谢谢你。”

如果在函馆上渡轮直奔东京,什么苦头都不用吃。这虽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永山还是拒绝了。

首先,这样走有危险。如果照片在明天早上的报纸上被登了出来,追踪永山的组织很可能会在渡轮上堵截他,他们可能会作出这样的分析:身无分文的永山肯定会接受平冈和牧田的邀请,和他们一起坐船走的。万一那些家伙上了船,永山是插翅也难逃的。

他决定走陆路,陆地上即使被盯上了也有路可逃。并且永山还不打算直线回东京,他必须在和格罗一起的徒步旅行中多学些本领和胆量。等回到东京时,他必须已经是一个有着充分的胆识和勇气的人。不然,他仍将被淹没在一个弱者无法冲破的波澜之中。

而且一想到船入东京港,格罗的主人在码头上等着的情景,他更是一点劲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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