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冰月获救,吕鸿对索魂者的目的更加迷惑。如果索魂者蓄意要杀死她和陆冰月,索魂者完全可以在徐科诚的脚踏上地毯的一刻引爆炸弹。那样,岂不更简单?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高毅也心存疑惑。从孟蝶头颅内拿出的计时器已经停止了走动,现在数字忽然变动,这是为什么?

“我们像耗子一样被索魂者耍着玩。”高毅和吕鸿异口同声。

陆冰月因为严重脱水,一被获救就晕了过去。吕鸿一直陪着她。

高毅仔细检查着这个房间。最后,他把目光锁定在那幅油画上。猛虎队员在检查油画时说的第一句话是:油画没有挂正。

为什么没有挂正?是因为在安装引线的时候遗留下的疏忽吗?

高毅走到油画边,先看看油画,再转身巡视房间。他把油画摆正后,又回头巡视房间,然后豁然开朗。因为,如果把油画摆正的话,那条河流的右上角,也就是帮助他们识别河流名称的部分就无法被照入对面的镜框中。

随即,他看见油画背面蒙着一张纸,翘起了一个小角。一般的油画加框背面是不需要再蒙一张纸的。高毅轻轻扯起那翘起的一角,慢慢撕开,露出另一幅画来。

难道,这是索魂者留下的又一条暗示。

画面上很空旷,只有一栋楼。

这时候,他听到陆冰月醒了,正虚弱地和吕鸿说话。他听见陆冰月说,她此时正在西双版纳进行一项调查。这个房间是她在当地租用的。当时她听见有人按门铃,才开门,就被一股气味迷昏。等她醒来,她已经被绑在椅子上了。

“你看见绑架你的人了吗?”高毅听见吕鸿问。

“看见了,有两个人。”

高毅一听,快步来到陆冰月身边。

陆冰月看了他一眼,心想肯定也是一个警察,就继续说:“一个总是戴着头套,只露出眼睛。另一个,是个驼背。他没戴任何头罩。”

“没戴?那么那个人长什么样?”吕鸿追问。

“他就是不戴也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陆冰月有气无力地说。

“为什么?”

“因为他的脸早已不是人类的脸,而是魔鬼的脸,没有眉毛,没有鼻孔,没有嘴唇。”

陆冰月的话让吕鸿想起了一个人,磨山会馆的看门人。当年,当她和马宇弈潜入会馆的时候,正是有一个驼背的看门人出现过,并且告诉她“二姨太”的诅咒。后来,会馆发生火灾,说不定,这个看门人就是在这场火灾中被烧伤的。而且,说不定,还是他放的火。

“你被绑在这里多久了?”吕鸿正想着,听见高毅问陆冰月。

“三天三夜。”陆冰月回答。

“你在西双版纳调查什么?”高毅又问。

陆冰月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力的微笑:“八百媳妇国。”

“你还在调查这个?”吕鸿惊问。

陆冰月点点头:“上次李家坡古墓之后,‘八百媳妇国’就像一个幽灵,永远缠上了我。这是一段联系中国和泰国的特殊历史。我想查个清楚。”

“我何尝不也这样。”这话,吕鸿没有说出来。李家坡侏儒案不也正是一个幽灵,缠绕着自己吗?吕鸿微微叹了口气,问:“有发现吗?”

吕鸿的叹气轻得如同溶入白云中的一颗水蒸气。她以为没有人会注意到,可高毅却听见了。李家坡侏儒案之所以会在吕鸿的心里留下难以愈合的巨大疤痕,那是因为一个人——马宇弈。吕鸿一直愧疚地认为,是自己的好奇导致了马宇弈的死亡。吕鸿是个个性刚硬的人,越是性格如铁,就越不愿意把内心深处的脆弱敞开。从案发到现在,高毅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吕鸿好好聊聊。在赶来西双版纳的飞机上,他们倒是曾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可是周围坐满了猛虎队员,加上吕鸿总是把眼睛看向窗外,一个人想心事的样子,从飞机起飞到降落,高毅都没能开口。

陆冰月向沙发上扬扬下巴,吕鸿看见沙发上堆起了一摞文件构成的小山,根本找不到地方坐下,遂想起以前马宇弈曾经赞美陆冰月乱成一锅粥的公寓“那么整齐”。又想起马宇弈,吕鸿心酸地苦笑了一下。

“收获颇丰。”陆冰月说,“‘八百媳妇国’在历史上虽有记载,但在很多地方还是空白。等我把这些资料好好整理整理,一定能填补其中的一些。”

“绑架你的这两人,说话有什么特征吗?”高毅问。

陆冰月说:“没有。被烧伤那个的声音是哑的,可能嗓子在大火中被熏坏了。另一个,接到过一个电话,他说的是泰语。”

“你能听懂吗?”高毅问。

陆冰月摇了摇头。

救护车将陆冰月接走了。当地警方派出警力,全程保护。

高毅把吕鸿带到那幅油画边,反转过来,露出背面的画。

“这幅画像写生画。”吕鸿说。画面的大楼是用黑色碳素笔随便描画的,大线条,很粗糙。画面中楼体大约有十五层,楼顶最前面写了一个英文字母“B”,后面跟着半个未写完的字母,像括号“(”。

“也许是字母‘O’,也许是小写字母‘a’。还没写完。”高毅说。

“怎么会没写完呢?”吕鸿问。

“大概时间来不及了。你看,这一个半字母的位置是在大厦楼体的前端,后面还留有空白,说明还有字母未被写出。”

“难道是大厦的名字?”

“十五层大厦?遍地皆是。会是哪一栋呢?还有这‘B’和‘O’,代表什么?”

“Boss,Ball?”

“Bolly!保利大厦!”高毅说。

“我们市的保利大厦?!对,一定是,那里的确有十五层。”

“看来我们又得杀回去了。”吕鸿以一种故作轻松的口吻说。

然而,她的伪装在高毅这里全都漏了馅。高毅拉住吕鸿的手:“你不要太为难自己了。”

吕鸿抬起头,眼神从高毅脸上匆匆一过,立刻躲到一边,小声说:“你并不完全了解我。”

高毅捏紧了吕鸿的手:“那就让我了解你。”

吕鸿摇摇头。手被高毅握住,这让吕鸿觉得安全和温暖。她的眼泪就要涌出眼眶,又被她强忍住逼了回去。

这些年在案件中滚打拼杀,让她拥有了很多不愿再次提及的回忆。在吕鸿的脑海中,那些死去之人的灵魂,站在树荫下的,躲在街角处的,随着岁月的流逝,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生活就是这样残酷,教会她找寻出路如何面对的时候,却留给她一路的伤。

“不可能。我连自己都越来越不了解自己。”吕鸿的声音很小,却字字如针,扎在高毅的心上。吕鸿挣脱开了那双她想被一直握下去的手。在内心深处,她还有不止马宇弈一个内伤,她还有更多的秘密。吕鸿有些害怕了,她害怕索魂者发现她的其他内伤。如果索魂者用它们来攻击她,她将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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