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烟碟儿头发根子都竖起来了,心里犯起嘀咕,问厚脸皮司机:“这条路上是不是有鬼?”

我说:“用不着疑神疑鬼,我是不信邪,孤魂野鬼还会开车?”

厚脸皮司机低声道:“这可不好说,没准儿是以前哪辆车翻下悬崖,车辆残骸一直没找到,如今多半是死于车祸的亡魂跟上咱们了。你要是不信,我停车让你下去看看?”

大烟碟儿脸都白了,对我说:“可别下车。你胆大归胆大,我这当哥哥的却不能让你故意去找那不自在。”

我心中也是吃惊,可一眼瞥见那厚脸皮司机脸上神色古怪,立时明白了。车辆正行驶的这条路,两边一定都是高山,但是天黑看不见,我们这辆车开过去,声音让大山挡住,形成了回声,常在山路开车的人都遇到过这种事,如同有东西跟在后面,实际上是前车在山中驶过的回声。厚脸皮司机肯定也知道,他装神弄鬼是成心吓唬我们。

厚脸皮司机见我识破了,笑道:“你小子可以啊,还算有些胆量,这下你们俩都不困了吧?”

我心说:“去你大爷的,要不是我不认识路,非把你拎下去揍一顿不可。今天我先忍你口气,往后才让你认得我。”

厚脸皮司机整个一个二百五,他自己开车在山里找不到路,还怕我们犯困没人跟他说话,想出这么个鬼主意吓唬人。我和大烟碟儿遇上他这号人,也是无可奈何,肚肠子都快悔青了,只盼尽快到通天岭找个村子住下。

小货车借助前灯照明,在起伏不平的山路上不断行进,路况越来越差,车子颠簸剧烈,看路标正在经过“乌鼠洞”。我不时提醒厚脸皮司机瞪大了两只眼盯着路。

转过一个弯道的时候,我看见大灯照到前边路上有个人,穿着一身白衣服,赶紧叫厚脸皮司机注意,厚脸皮司机猛地一脚急刹车踩到了底,可那个人出来得很突然,刹住车之前已经碰到了。车头斜冲向路旁山壁上,快撞上才停住。

我们在车里被突如其来的惯性带动,身不由己地往前扑去,大烟碟儿坐中间正好撞在挡杆上。凭我的感受,这一下足能把他的肋骨撞断几根,说不好会要了命。我顾不上自己身上也疼,急忙扶他起来,问他怎么样?要不要紧?

大烟碟儿疼得半天喘不过气来,勉强说道:“要紧……能不要紧吗……肉体啊这是……”

我心里纳闷儿,肋骨断了可说不出话,能说话就是没受重伤,撞得这么狠怎么会没事?伸手一摸才明白,挡杆撞到了大烟碟儿绑在身上那沓钞票,那是他带着收东西用的钱。看来钱能救命,这话一点儿不错。

厚脸皮司机也给撞蒙了,等他缓过劲儿来,慌里慌张地跳下车去,山道和车轮子底下都找遍了,什么也没有,这才松了口气。

大烟碟儿说:“分明看到路上有个人,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车后连血迹都没有,这次真是撞上鬼了!”

厚脸皮司机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撞上鬼总比撞上人强。撞鬼要命,撞人要钱。这年头儿挣钱太难,要我的钱还不如要我的命!”

大烟碟儿说:“黑天半夜撞上什么也是麻烦,总之没事就好,别多说了,咱们快走。”

厚脸皮司机抱怨道:“要不是捎你们俩去通天岭,也不至于深更半夜在这大山里绕路,搭时间赔油钱不说,火腿肠还不管够,让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要是我自己开车,这会儿早到招待所住下了,洗完热水澡,喝着热茶,吃着热腾腾的面条……”

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你要再这么说话,他侄儿能忍,他叔也不能忍了。”

大烟碟儿道:“不是侄儿能忍、叔不能忍,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说:“谁能忍?咱给他车钱让他带错了路,一路上还得挨他数落,谁他妈能忍我也不能忍!”

厚脸皮司机嚣张地说:“有本事别坐我的车,赶紧下去玩勺子去,我可提前告诉你们,半道下车也得给钱,少一分钱你试试……”他一边说一边发动车子,前边头灯亮起往后倒车,刚倒出两三米,一抬头,发现车头上方伸下来两只穿着白布鞋的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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