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沟里有土鬼吃人,是挖金人口中传了很多年的传言,天知道真假!进老沟往返至少要六天,我们将面临的最大凶险,首先是变幻莫测的自然气候。阴雨时期穿越这片沼泽草甸,在不明情况的人看来等于自寻死路,其实别的季节也各有困难,冬季容易迷路还会遇上狼群,春、秋两季沼泽半冻半化,看不出哪里可以通过。

阴历十六,我和索妮儿带了条单筒猎枪,在河套里见到那两个人。他们也已准备妥当,张巨娃身后的大背包上还绑着口铁锅。

二老道见面就问:“没带几条猎狗?撞见野兽咋整?”

索妮儿说:“这季节草甸子里没有野兽,只有野鸟和蛇,带猎枪防身足够。对了,你们咋还背着口铁锅?不嫌沉啊?”

二老道说:“这一走进去,接连好几天不见人迹,草甸子里又阴冷潮湿,我寻思咱不得煮点儿热乎饭吃吗?就让我这老徒弟背了口铁锅。没事儿,他不嫌沉,半大小子,正是出力长力的时候。”

我说:“道长,你徒弟是不嫌沉,问题是咱们要进草甸湿地,他又高又壮本身就重,还背这么多东西,你想让他陷进泥淖子?咱把丑话说到头里,他这么大的个子,陷进沼泽我们可拽不动他。”

二老道说:“哎呀!老兄弟,你这话说得老在理了。我都没想到,看来铁锅是不能带了,咱四个人身上的分量越轻越好。”

索妮儿说:“烧水有个行军饭盒就行,除了必备的东西,尽量多装艾草。”

我们知道索妮儿最熟悉荒原和森林里的情况,她说带什么自有她的道理,该扔的扔,该装的装,收拾好了,一行四个人往南走进了不见边际的荒草甸子。此地主要植被是耐寒的乌拉苔草,草丛茂密处形成草甸,一片连一片的草甸下是淤泥积水,泥泞不堪,浅处没膝,深处没人头顶。这里秋天来得早,初秋时节,有的草已经开始发黄,放眼四望,恍如置身于一片黄绿色的草海,远处看不见山脉也看不见森林,没有道路,只有茫茫无尽的死水荒草。遍地是散发着腐臭的沼泽泥潭,跨过一个接一个的草甸,每一步都要先用木棍探路前行,稍有不慎陷到泥里,便有灭顶之灾。

湿地草甸上晴空迷雾变幻不定,一天之内,天气变上七八回是常有的事。有时起了大雾,白茫茫的,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有时烈日当空,酷热难当,晒得人没处躲没处藏,突然又是黑云压顶,下起各种各样的雨,有雷电交加,暴雨混着冰雹铺天盖地落下来,也有雨雾蒙蒙,或是紧一时慢一时的冷风阵雨。一下雨,河道就涨水,湿地变成了一片泽国。在泥沼中最忌讳蹚着水走,那就得在稍微高一些的地方忍着,等雨住水退再动身。这么风一阵儿雨一阵儿,冷一阵儿热一阵儿,饥一顿饱一顿,深一脚浅一脚,说不尽的许多艰苦。

二老道为了求财,并不将行路之苦放在意下,在途中指天说地,不断给我们三个人吹嘘他当年盗墓取宝的经历,并许诺给张巨娃:“等这趟大活儿做成了,准给你盖房、置地、娶媳妇儿。”张巨娃感恩戴德,看二老道走不动了,便背着师傅走,在泥地中一步一陷,饶是他粗壮健硕,也累得气喘如牛。

如此走了一天,眼看红日偏西,草甸子上的气温凉爽下来,风也住了,荒野中好一派辽阔气象。二老道说如果一直这样,在草甸子上走几天也不是什么难事。话没落地,草地中冒出一团团涌动不定的黑雾。张巨娃骇异无比:“道长,这是咋回事儿?”二老道惊道:“哎呀!我的妈呀,妖气遮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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