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盛千姿瞅着他的动作, 明显皱了下眉,心中有些暗恼。

好似这几天,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与爆发。

她克制了自己很久, 也试着逃离了很久。既然成为了陌生人,那就平静对待, 碰见了也当不认识一样, 甚至招呼都不要打,可他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和莫名其妙找不到任何理由的举动, 让她忍无可忍。

脑中只能想到四个字:阴、魂、不、散!

她又忆起了几个月前在城东的下雨天, 站在暴雨偏僻的街头, 打电话让他来接她,而他给的回应是“我没有义务去接你”。

既然没有义务。

那现在, 又算什么?

盛千姿深吸了一口气, 盯着他手中的购物袋,自嘲了一番, 像是一下子就恼怒了, 清澈好看的眼里满是不屑与嘲意, 薄唇漾起冷冽的弧度,微微嘲讽:“顾绅,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听不懂我曾经说过的话吗?”

“我说, 再见面,我们就是陌生人了。我怎么样,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打扰我, 也不要来扰乱我的生活,让我讨厌你,厌恶你, 可以吗?”

我不是任何人的备胎,更没兴趣做你的备胎。不要在你给别的女人买了礼物后,又装模作样地来施舍我。

顾绅蹙眉,见她下意识要走,在这磅礴大雨下,他第一个反应是担心,隐忍着出声:“盛千姿……”

盛千姿没有接过他的伞,也不愿在这停留半秒,看见司机来了,直接拎起包,挡在头顶,冒着雨丝往车的方向走。

上车后,她一眼没看顾绅,抽出纸巾,装作毫不在意地擦被雨水打湿的手机和头发。

若是刚刚的话,不幸被路人听见。

大家肯定以为他是被拒绝被抛弃的那一个,望着他的眼神都带着些许同情且不理解。

如此矜贵好看的男人,居然也会在感情路上这么不顺。

其实,谁会比她更狼狈呢?

她曾经将尊严卸下,站在他面前,祈求他爱自己。

可他的回应又是什么?

盛千姿并没有因这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而心情下滑,回酒店开了瓶红酒,看视频,看书。

到了深夜,拎着浴袍进浴室洗漱,睡觉。

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睡得没心没肺。

一夜好眠。

-

而另一边。

齐炀在酒吧喝酒喝得好好的,听梁一然说顾绅大晚上不回公寓,在马路上飙车,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他俩对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齐炀问:“刚刚打电话,他有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梁一然:“没有,就说等下过来。”

齐炀又问:“那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梁一然给他一掌,粗暴地说:“我能知道个啥?你是不是傻?我要知道,我会像个傻逼一样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不简单,不简单。

齐炀摸了摸下巴,“他刚刚在哪啊?”

梁一然:“好像是商贸城。”

“商贸城?他去商贸城干嘛?”齐炀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商贸城离这远着呢,一时半会还没到,咱们继——”

齐炀话音还未落地,酒吧突然走进来一人,正是干净清冷、处事冷然的顾绅。

如今,哪有半分清冷的样子?

深夜凌晨刚过,晚风习习。

幽沉的天幕,四散的繁星孤零零地挂在边边角角,空旷且寂寥。

顾绅一进酒吧,就叫了好几瓶酒,长腿交叠地坐在包间的卡位上,面无表情,周身寒气冷得渗人。

梁一然给齐炀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问问是个什么情况?

眼下,也只有齐炀敢冒这个险了。

他凑过去,端起酒杯,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像是随口一问:“嘿,出事了?”

男人没说话。

齐炀又问:“出什么事了?这么严重?还是头一回见你这样……”

男人脸色寒凉,眼都没抬,更没有兴趣回答他的话。

一个字没撬出来,齐炀挫败而归。

梁一然叼着烟,看顾绅那死样子,大抵也能猜到:“失恋?被甩了?”

“甩个屁。”齐炀摆了摆手,“他恋都没恋过,像他这种人,能喝成这样,只有两种可能……”

梁一然没插话,示意他接着说。

齐炀伸出手指,数得认真:“一是亲人去世,二是病人手术室死亡。”

梁一然:“……”

齐炀摸着下巴,又细想,“刚刚他不可能去医院,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一台手术,这两者都不存在的话,那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你错了。”梁一然得意洋洋地说,“还有一种可能,他虽然没恋过,但不代表没喜欢的人。依我看,来酒吧买醉的人里,八成都是因为情伤,其中六成是因为爱而不得。爱而不得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自己曾经伤害过,拒绝过,又反悔,到头来捧得一场空。”

“卧槽!”齐炀给他一掌,有种恍然大悟、廓然开朗的感觉,“双商在线啊你。我再去探探……”

齐炀又坐过去,问顾绅刚刚去商贸城干嘛了,还有这个暧昧又小巧的CHAUMET购物袋里面装的是个什么鬼,拎起来,正打算瞧一眼。

下一秒,被顾绅夺回去,眸底压抑着怒意,从喉咙里溢出一个“滚”字。

齐炀当下就怒了,兄弟间吵架是常有的事儿,他和顾珩也常吵。

这俩兄弟当真是一个妈生的,顾珩老叫他滚,现在连礼貌自持的顾绅也让他滚?

齐炀抽出根烟,“啪”一声打燃,长吸了口,冷声:“我操,还挺拽?爸爸那是在关心你,‘关心’这两个字懂吗?别不拿别人的关心当回事?我看你现在心情不好,不跟你计较,来,跟爸爸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好歹也是个心理医生,给你开导开导。”

顾绅冰凉地瞥他一眼,眸中掠过几分凛冽,明显看上去心情不好,整个人异常烦躁。

吓得齐炀眯了眯眼,总觉得今天这一切都不简单。

他仔细想了一下,先是打网球放水,紧接着,回去时心情不佳,现在突然像被人点了炸药一样,平日里烟酒不沾的顾医生也开始喝酒了?

所以,点炸药的那个人是谁?

不会是盛千姿吧?

齐炀视死如归,胆大地问:“怎么着,碰见盛千姿了?”

顾绅抬眸看着他,跟被定住了一样,看了一分钟以上,看得齐炀险些就要缴械投降走人。

顾绅没理,也没否认。

齐炀眼睛一亮,好家伙,探到消息了。

他跑过去对梁一然说:“是盛千姿搞得鬼。”

梁一然幸灾乐祸地笑:“牛逼啊!终于有人克他了,我怎么那么高兴呢?”

齐炀:“就你高兴,我都快愁死了。先给那丫头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齐炀拨了盛千姿的电话,还没接通,就被挂了。

这么狠?

他又打了一个过去,被告知已关机。

够狠。

围观全程的梁一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啧了声:“女人狠起心来,真没我们什么事。”

齐炀刚想附和一句,就听见包间内有玻璃落地破碎的声音。

砰——

他立马走进去看情况,一眼看见顾绅趴在桌面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眼中尽是无奈与伤怀。

齐炀看他那样,也有些不忍嘲笑,但有些事情,终归要他自己去弄明白。

顾绅喝醉酒很安静,只是趴在桌面上慢慢地去想以前的一些事情……

-

其实,他和盛千姿的认识要追溯到十几年前,大概是他刚上初中的时候。

那一年,盛千姿八岁。

结束晚自习的顾绅在学校多逗留了一会儿,独自一人回去。

那时候的顾绅已经很有计划,学习成绩在年级永远是第一,顾老爷曾劝过他几次,平时多关心商界时事,多了解一下外面的动态。

大学直接出国,去学管理,学成归来,辅助顾珩,留在顾氏集团。

顾珩一点儿也不比顾绅差,还是顾家的长孙。

顾家上上下下都清楚地知道,顾珩会是将来顾氏集团的掌权人,本就对经商不感兴趣的顾绅,更是半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他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意外地在漆黑的小道,碰见一个拉着马卡龙小行李箱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上的裙子鞋子价位不低,满脸泪痕,低头盯着路面,抽抽噎噎地从他身边走过,浓密的睫毛下眼泪跟不要钱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顾绅觉得有些奇怪,也有点眼熟,转过身,喊了她一声。

小女孩儿回头,她的眼睛挺漂亮,皮肤娇嫩,白白软软的一张包子脸,满是疑惑地瞅着他。

他问:“去哪?”

她不怎么认识他,也不想搭理他,咬着腮帮,揉了揉眼睛,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仿佛他就是一个坏人。

顾绅长腿迈开,走过去将她拦下。

她嗓音稚嫩软糯地问:“我认识你吗?”

她认不认识他,顾绅不知道。

但他认识她,之前见过好几面,虽没怎么说过话,却也认得,这绝对是盛家那两个双胞胎丫头的其中一个。

可他脸盲,不清楚她到底是盛千姿还是盛千盈。

他望了眼天色,直接拽起她的手,将她往后方带:“我带你回去,你走反了。”

孰料,他刚走两步,小女孩儿甩下行李箱,小马步扎在地上,开始扒拉拍打他的手,拼了命地反抗。

少女的声音尖细且娇软,委委屈屈,带着呜咽:“我不回去……我不要……你放开我……”

见她不走,顾绅松开手,定了几秒,问:“为什么不回去?”

“不。”小姑娘脾气还挺犟,咬着唇,小小的身子转去另一侧,不看他。

“理由?”

“凭什么告诉你?”

“小屁孩,离家出走啊你?”少年碰了碰她细软的发。

“不要你管。”

她推着行李箱往前走,明明只有八岁,却对自己的家产生了厌恶。

顾绅总不能真的不管,任她自生自灭,慢慢地跟上去。

后来,两人走了一路。

小女孩儿对他放松戒备,肯向他透露信息了。

比如。

他问:“你是盛千姿还是盛千盈?”

她逆反地说:“盛千盈。”

顾绅了然,那就是盛千姿。

“为什么不回家?”

“我要去我小姨家。”

“你小姨家在前面?”

“嗯。”

“前面是死路,是一条江。”

“……”

小女孩儿瞪他一眼,反过来,走了一段。揉了揉眼睛,许是觉得委屈,脚步刚停下来,就这么盯着地面,瓮声哭了,眼泪源源不断地落下,砸在地上,声音细细的,轻不可闻。

顾绅买了一大包糖给她,才慢慢哄好,套出了话。

原来是看见一个女人坐在爸爸的大腿上,爸爸将她训了一顿,还警告她,不经大人同意,不能乱进书房。

她不服气,妈妈才刚去世三个月,三个月前,她是可以随便进书房的。

她还说不想看见爸爸了,要去小姨家住。

可是,她不认识路。

顾绅倒是知道盛千姿小姨陆凌辛的家在哪儿,将她送过去。

到了目的地。

小姑娘年纪小,又爱面子,想说谢谢,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最后连他的名字也没问,就分别了。

之后的几年,两人都没什么交集。

顾绅知道,她与顾珩、齐炀玩得特别近,只是偶尔在书房外,听见她咯咯的笑声,也听到关于盛家盛新荣娶了自己秘书的八卦传闻。

仅此而已。

直到他出国又回国,六年过去,她坐在齐炀诊室托腮,望着窗外发呆。

被齐炀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她咬字清晰,语调平静地开口:“盛千姿。”

清晰又明朗的三个字落进顾绅的耳里,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扯唇笑了下。

好像,所有的事情,从那一刻开始,变得有所不同。

有一种喜欢,它扎根在心底,隐藏在灵魂深处,无声无息。

它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来,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慢慢积累,丝丝缕缕,一点一滴,你却不会表达。

然后,又在半梦半醒间,离你而去,等你幡然醒悟,侧身一看,身旁早已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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