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瞬间的危机一下失了劲,解除了。“巡官,”艾顿法官说,“请包涵,我刚才实在太莽撞了。你当然有权决定讯问任何你认为能提供相关证词的人。请原谅我失礼的行为。”

“没关系的,先生!”葛汉要他放心,自己也松了口气,神情变得愉快。“我也太暴躁了些,无意冒犯。”他转而以严厉的眼神看着文斯。“坦纳特?坦纳特?这是什么人?”

“她是艾顿小姐的朋友,”巴洛替文斯回答,“家住陶顿市。”

葛汉还是看着文斯。

“哦,她有何贵干?我是说,她要来提供证词还是只是礼貌性的拜访?”

“巡官,她没说。”

葛汉狠狠地瞪了可怜的小警察一眼,转向巴洛。

“先生,你认识她吗?”

“是的,相当熟。”

“那么,可否帮我一个忙?到外头见她一面,问问她来此有何贵干。假使她有话告诉我们,就带她进来;若是没有——你知道的,使点技巧,请她回去。这时候我们不能让一票不相干的人在这里搅和。你,艾伯特,去请菲尔博士进来。”

巴洛端着酒杯,快步走进卧房。康丝坦思站在摇椅旁,看来像是刚从门边偷听他们的对话回来。

“你觉得如何?准备好面对他们了吗?”

“如果有必要,我会准备好的。”

“来,喝下这杯。不不,不要啜饮,一口气吞下。大名鼎鼎的菲尔博士来了,等他寒喧坐定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样的情势对我们很有利。我得离开一下,马上就会回来陪你。”

“你去哪里?”

“马上回来!”

他打开中央落地窗的锁,溜了出去。

文斯煞有介事地踩着步子,快步走到大门口。巴洛等人声散去再靠近。一连串听来痛苦的喘气声与砰的一声,显然是菲尔博士在车里挪动身体,下了车。

斐德列克站在远处,等穿着斗篷、戴着铲形帽的菲尔博士跟着文斯往屋子去。他打开大门,看见一辆两人座的凯迪拉克,引擎还呼呼震动着,停在马路的另一头。头灯朝着海岸射去,点亮了草地和沙滩。一阵海风徐徐,巴洛感觉微风吹拂着他的发丝,眼皮好沉重。他心想,真是累瘫了。

“嗨,珍。”

“嗨,斐德列克。”

他们两人在一起时,气氛总是欢乐愉快。他们的关系一向是这个感觉。现在两人却说不上话。

“警察跟我说,”珍说,“巴洛先生会来见我。这样也好,我并不想进去,除非我能帮上康丝坦思什么忙。”

“你一定听说了?”

“是的,巡官在电话里跟菲尔博士说了个大概。”

巴洛身体贴着车门,头伸进了车窗。珍坐在另一边的驾驶座,两人之间隔了一大块红色皮垫。珍侧着脸,仪表板上的灯光映着一边的脸。引擎罩后面很温暖,手肘顶在车门上的巴洛可以感受到引擎的震动。

巴洛小腿的末梢神经紧绷着,这是他疲劳时的征象。巡回审判终于结束了。这段期间他拟了5份困难的诉状,4场胜诉,1场败诉——黎派特那个案子输了。

(送你回你来的地方,然后再带到刑场吊死。愿上帝垂怜你的灵魂。)

撇开这个念头,斐德列克倒是很高兴看到珍,不像平常与人平平淡淡的会面,这会儿他满心荡漾着温暖欣喜之情。

珍是个好人。老天见证,她真是如此。她的娴静给人安慰。斐德列克注意到珍放在方向盘上的纤纤玉手,纤细的手指和指甲不用擦指甲油就很美。他注意到那一双分得很开的灰眼眸,目光正对着自己。

“有多糟?”她的声音透着谨慎。“菲尔博士认为法官可能牵涉在里面,可能还涉入得很深。”

“喔,没那么糟。你介意我进来坐一会儿吗?”

珍迟疑着。

“好啊,”她说。

巴洛注意到珍犹豫了一下,开心的感觉因此减了几分。珍总是这样,不会避着他,也非常友善,却老是跟他隔着段距离——不管是实际还是抽象的距离。比方说,若是他们一起喝茶,即使沙发够两个人坐,她也要坐到另一张椅子去。巴洛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康丝坦思·艾顿真是太不会看人了。

“有的是位子,”珍说,“菲尔博士能挤得进来,你就知道空间有多大了。”她不自然地笑着,又止住了笑。“这款凯迪拉克里面非常宽敞,可是我不习惯美国车的驾驶座在左边。美国车——”

巴洛让身体陷入红皮椅里。

“珍,”他说,“你能帮我们吗?”

“帮你们?”

“提供证词。”

珍沉默了好一阵子。巴洛心想,珍连火都没熄,震动的引擎让车里孤寂、疏离的气氛显得更浓重。他从未曾这么强烈感觉到珍的身体。

“斐德列克,老实说,”珍解释着,“我的确知道他的过去。那件5年前的事——”

“我知道,”巴洛头痛了起来,“是真的,是吧?如果就是我翻阅过的那个案子,我还记得细节。是真的吗?是同一个莫瑞尔吗?”

“不可能是其他人。可是我不明白!菲尔博士说,至少根据葛汉先生所言,莫瑞尔并非口袋空空的家伙。葛汉说他事业成功、财力雄厚。难道是另有兄弟还是亲戚吗?”

“不是,是同一个人。”

“你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想是的,”巴洛瞪着仪表板上的数字。“这是拉丁人的逻辑。莫瑞尔,即莫瑞里,认为对女人施展魅力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不是不正派的想法,只是他们的逻辑。一个女人让他碰了钉子,社会逮到他,又在公开的法庭上羞辱了他,所以他痛下决心,以同样的逻辑和方式建立起另外一种事业。这些事都互有关连,他的行径是有脉络可循的。”

“会看人,”珍颇有讽刺意味地说,“你真是会看人!”

巴洛听出言外之意,有点恼火。

“谢了。说笑归说笑,他虽然发了财,人品还是一样差。你知道吗?珍,即使他死了,我还是很恨他。”

“可怜的斐德列克。”

“你为什么说‘可怜的斐德列克’?”

“只是个形容。你可以解释为同情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珍,我哪里冒犯了你吗?”

“你从没冒犯过我。可以给我一根烟吗?”

巴洛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珍把身子倚在另一边的车门上,手臂贴着车门,胸脯上下起伏着。

巴洛递给珍一根烟,挪近了身子,要帮她点烟。他划了根火柴,仪表板上的灯光照着珍的脸,两人四目交接。巴洛一直到火柴烧过了半截,才吹熄火柴,他从珍嘴里拿下了烟。珍闭上了眼睛。

一个清晰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希望我没打扰到你们。”康丝坦思就踩在车旁的踏脚板上。

她停了一会儿。

“他答应我会回来——”康丝坦思接着说,“陪我,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耽搁了。”

巴洛没敢看珍,感到身上每条血管都充塞着滚烫的罪恶感。珍也没看他,一脚踩在离合器踏板上,另一脚让引擎加速。寂静中,车子发出隆隆巨吼,压过了海浪声。

“我得回家了,”等车子的声音小了些,珍说,“我真不是个好主人,把那些人留在那里——我听说了,康丝坦思。我很难过。”

“你是最称职的主人了,”康丝坦思同意。等一两秒钟后又说,“你不介意我晚一点回陶顿吧,亲爱的?警察要跟我谈话。”

“当然不会。你有办法回去吗?”

“可以。我借了你那一辆Bentley。”

“我知道,”珍启动低档,“后座底下有一罐备用的汽油,晚安。”

“晚安,亲爱的。斐德列克,他们在等你。”

惹出这档事的罪魁祸首爬出了车子。他们互道了晚安,车子就开走了。康丝坦思和斐德列克看着车子的红色尾灯一直往侯修湾去,消失在路的尽头,斐德列克才打开大门。两人到小屋前都没说话。

“嘿,”康丝坦思说,“你有什么解释吗?”

(没有,见鬼,我干嘛要解释!)

“解释什么?”

“你心里有数,我还以为我可以依靠你。”

“康丝坦思,你知道你可以依靠我的。”

“你们两个在那边干什么?”

他原本想说:“没事,因为你没给我们机会。”但想了想康丝坦思今晚的遭遇,他改口:“没事。”

“你八成会去她明晚的游泳池派对,对吧?”

“什么游泳池派对?”

“在海滨饭店。可以吃晚餐、跳舞、喝饮料,然后在大室内游泳池夜泳。别说她没邀请你。她穿泳装很美的。”

斐德列克没说话。

透过客厅的薄纱窗帘,他看见菲尔博士正俯身看着莫瑞尔的尸体。文斯警官跪在旁边,从尸体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葛汉和艾顿法官在一旁看着,艾顿抽着最后那一段雪茄。

“听着,”他说,“我才不去什么游泳池派对。你也不能去。老天保佑,老头更不该去。这就是原因。看在老天的分上,别再说珍·坦纳特和——”他吸了口气,“而且,有什么差别?你对我又没有情意。”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习惯有你在身边,习惯依赖你。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尤其是现在。”她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你知道,今天好糟。你不会抛弃我吧?”

“不会的。”

“发誓?”

“发誓。进去吧,等他们叫你才出来。”

就在斐德列克送康丝坦思进入门厅时,珍的容貌突然浮现在他心头。他从落地窗进了客厅。葛汉巡官正好结束对菲尔博士的冗长报告。

“博士,这就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证据。你有没有什么看法——让你马上想到的?”

菲尔博士的斗篷和铲形帽就搁在艾顿身旁的沙发上。他拄着手杖,像艘慢慢驶进港的大客轮,依序检视整个房间。他没有什么表情,看来甚至有点痴呆。眼镜的带子垂落胸前。巴洛曾多次见他在法庭上作证,知道这不过是个假象。

“先生,最让我不解的是那些红沙,”葛汉承认。

“唔?为什么?”

“为什么?”巡官问道,“这些沙怎么会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哪里来的?我用一先令跟你打赌,你一定说不出为什么有人家里会有一盎司重的红沙。”

“那你就输定了,”菲尔说,“沙漏呢?”

没人说话。

艾顿法官早就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就像《笨拙》周刊里的人物,”艾顿没好气地说道。“我觉得戴手表比较方便。这里没有沙漏。”

“你确定?”菲尔博士问,“很多家庭主妇煮蛋时,用沙漏计时,这些沙漏瓶很小,通常装红沙。因为红沙很细,也很醒目。你的女管家是不是也有一个?”

葛汉巡官吹了声口哨。

“很可能就是这个喽!这么一说,我也记得见过那种沙漏。你认为这是沙漏的沙?”

“我不知道,”菲尔博士承认,“我只是说如果你打赌没人能解释,那你就输了,”他思索着。“而且,这些沙的颜色比大部分沙漏的红沙颜色要淡些。我记性差,似乎依稀记得这是某个地方的沙——湖,什么湖来着——唉,想不起来。”那张原本因思虑重重而皱着的大脸舒坦了开来。“可是巡官,如果你问我哪件事最让我不解,我会说——电话。”

“电话?有什么奇怪的?”

在艾顿法官的注视下,菲尔博士走到电话旁,眯着眼睛端详了好一阵子才说:“话筒缺了一个角,侧边也有个裂痕。你注意到了吗?”

“那是因为电话掉到地上。”

“话是没错,而且这种地毯也不厚,”他用脚点了点地毯,感觉地毯的厚度。“但我还是很怀疑,我偶尔也会碰掉桌上的电话,几次话在兴头上时,手一挥,就让这讨厌的东西飞出桌子了。可是,我的电话都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损坏。”

“说是这么说,事实就摆在眼前。”

“是的,损坏已经造成。让我们好好研究研究。”

菲尔博士跨过莫瑞尔的尸体,把手杖靠着书桌摆着,拿起了电话,笨手笨脚地要拆下话筒。经过一阵挣扎后,终于拆了下来。

菲尔博士把话筒举到吊灯下,往孔洞里瞧,还凑着鼻子嗅了嗅。他皱起了眉头。他转而拿起电话,由于话筒被取了下来,精细的扬声震膜这会儿一览无遗,他突然惊呼一声。

“裂开了,”他说,“扬声器的部分——裂开了。这是个重要的线索。难怪接线生会听到那些令人不解的声音。”

“我知道电话有问题,”葛汉承认,“我打电话到饭店找你时,这支实在听不清楚,只好用厨房的分机。可是电话被摔烂了又代表什么意思呢?”

菲尔博士没在听他说话。他想把话筒挂回去,挂不上,便把电话放回桌上。他显得更为诧异和忧虑。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晓得是在向谁表示怀疑的态度,“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葛汉巡官与艾顿法官交换了个不耐烦的眼色。艾顿法官看了看手表。

“时间,”他说,“不早了。”

“是的,先生,”葛汉同意,“而且我们还没问过艾顿小姐。艾伯特,莫瑞尔口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吗?”

“巡官,都在这里,”文斯警官回答,他把那些物品放在地毯上排成一列。

“有什么?”

“首先,三卷钞票……”

“知道知道,我们已经看过了,还有呢?”

“一个皮夹,里面有四十几镑的钞票和几张名片。几个9便士和7便士的硬币。一串钥匙。通讯簿。铅笔和钢笔各一支。一把小梳子。一包东尼糖果公司的薄荷口香糖,少了一两片。这就是所有的东西了。”

菲尔博士耳朵听着,但显得不感兴趣。他拿起旋转椅上的椅垫端详。文斯还絮叨着清单,他挪步到棋桌旁,拿起了手枪。他把手枪侧翻对着灯光,细看枪膛下那个小十字标志,他瞥了艾顿法官一眼。

菲尔一放下手枪,法官就说:“你的棋还是下得很糟。”

“是吗?我的表情有那么清楚吗?”

“是的。”

“我的表情说了什么?”

“你的棋还是下得很糟。”

“还有呢?”

艾顿法官回想着,撅起了嘴:“有的。亲爱的菲尔,我刚刚才知道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我?讨厌你?”

艾顿法官做了个不耐烦的动作:“嗯,也许不是针对我个人。”

“那么,我能大胆请教,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指的是,我的原则让你这样多愁善感的人觉得不舒服。我不会用‘感情’这个字眼来侮辱你的智能,不论是正面或负面的感情。世上再没有比完全以感情为基础的关系更没有价值的事了。”

菲尔博士凝神注意着艾顿。

“你真的这么想?”

“我这个人向来实话实说。”

“嗯哼,嗯,谈到个人的——”

“啊,是的,我了解。我有一个女儿,身为人,我喜欢我的女儿。但这是人的天性,由不得我,就跟我天生有两条胳臂、两条腿是一样的。即使是那种感情——”他睁开了小眼睛——“即使是那种感情,也是有限制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菲尔博士叹了口气。“是的,”他说,“我以为你谈的是个人的信念。现在我知道我们只是在‘下棋’。”

艾顿法官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这个有着丑陋蓝色花壁纸的宽阔房间一片寂静,只听见葛汉记录莫瑞尔口袋物品项目的写字声。

菲尔博士无意中拉开了棋桌的抽屉,发现棋子放在一个有滑盖的木盒里,就随手玩起棋子。他摆出国王、主教和骑士,又拾起一个士兵在掌中把玩,他把士兵抛向空中,啪的一声拍掌接住,又抛了一次,第三次时,他没接住,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倒吸了一大口气。

“主啊!”他在嘴里说道。“酒神啊!我古老的帽子啊!”

在书桌写字的葛汉巡官回过了身。

“艾伯特,请艾顿小姐过来,”他说。

康丝坦思一旦上了“法庭”,倒是个相当称职的证人。他的父亲径盯着地板,像是要避免干扰她,但耳朵可竖得老高。

康丝坦思述说她目睹莫瑞尔8点25分从落地窗进了屋子,随后有人开了吊灯,又说当她听见枪声时,她正坐在海边看海,还描述了她后来到了小屋,从窗外窥视屋内情形的经过。

然后谈到了巴洛教她说的那一部分,巴洛凝神屏气。

“我明白了,小姐,”葛汉巡官说,心里虽有诸多怀疑,但显然欣赏康丝坦思的表现。“可是,有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今晚你会来这里?”

“来看爹地。”

“你不晓得莫瑞尔先生跟他有约吗?”

她睁大了眼睛:“噢,我不晓得!是这样的,安东尼今天早上去了伦敦。我以为若是他打算回来,回到陶顿一定很晚了。”

“可是,我想知道的是,”葛汉蹙眉,“你借了这辆车。车子抛锚,你步行到小屋来,在路上看见莫瑞尔。为什么你不叫他或让他看见你?”

康丝坦思害羞地垂下眼帘。

“我——这个,我一看到他,就猜到了他为什么来。爹地和他要谈我的事。大概是谈聘金的事,爹地说安东尼真是大方。我不想在这里让大家不好意思。所以决定在外面等一会儿再进来,装做不晓得这回事。”

20分钟后,一切程序都完成了。当地的法医刚好在康丝坦思说完证词时匆匆进门,这位面容疲倦的家庭医师在自己的诊所业务外兼任这项工作。他解释自己要务缠身,所以才这么晚到。他说明了莫瑞尔的死因是一颗小口径的子弹射人头部,让他当场死亡。尔利医师承诺明天一早就会把子弹取出来,把帽子向大家挥一挥,又匆匆离去。

莫瑞尔的尸体被放在一个篮架里。巴洛开车送康丝坦思到陶顿市,艾顿法官表示任何晚上要他待在小屋,都不是问题,今夜也不例外。11点半,整个英格兰西南部都已沉睡之际,菲尔博士和葛汉巡官也回到了通尼许镇。

葛汉让菲尔博士在海滨饭店前下车,菲尔博士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后,这还是头一遭开口:“最后一件事,”他拉着葛汉的胳膊,“你们彻底搜查了整个客厅吗?”

“先生,我们都搜查过了!”

“每个角落缝隙都没放过?”

“每个角落缝隙都没放过。”

“没发现其他东西?”菲尔博士追问。

“博士,没有。可是,”葛汉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如果你不介意,我明天早上打电话给你。我想跟你谈一谈,好吗?”

菲尔博士答应了他,心里头还是不相信没有别的发现。饭店已经熄了灯,星光照耀下,饭店华艳俗丽的外貌像是蒙上了层薄纱。他一步步爬上饭店的台阶时,手杖的金属包头使劲地戳着石阶。他非常坚定地摇了好几次头。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他一直咕哝着,就像今晚稍早一样。“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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