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子上回来后傅湉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跟那些的秧苗的联系第一次如此强烈,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完全掌控那些植物,从生到死,亦或从死到生。

这种感觉很莫名,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他脑子里,没有任何的理由但他就是知道他可以。

混乱又莫名的想法充斥着他的脑海,下了马车后傅湉有些浑浑噩噩的。

经过院子时,目光扫见刚刚长出新芽的花苗,傅湉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心里胡乱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见那株花苗枝桠上的小小嫩叶肉眼可见的长大了一圈,分叉处的甚至又冒出了尖尖的嫩芽……

指头大小的嫩绿叶芽舒展开来,叶片拉长变得宽阔圆润,颜色也从嫩黄色变成了深一些的嫩绿色,俨然是两片长大后的绿叶了。

傅湉见鬼似的瞪着两片忽然变大的叶子,再回过神来时头脑愈加的昏沉,伸手揉了揉眉心,傅湉摇摇晃晃的往东院走,还没有走两步,就摇晃着倒了下去——

“佑龄!”

见他还未回来。出来寻他的楚向天正好看见这一幕,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人接住,楚向天将人打横抱起来,匆匆回了东院。

代福也吓了一跳,“少爷怎么了?!”

“去叫大夫。”沉声吩咐一声,楚向天将人放在床榻之上,轻轻叫他的名字。

傅湉此时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地里,像是睡着了但却仍然有意识,说清醒着,却又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泥沼之中,抽身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画面转换。

他置身于一座山谷中,山谷中绿树掩映,对面的小山坡上开满了牡丹花,姹紫嫣红争相辉映,却唯独只有一株白色的牡丹,远离牡丹花丛,生长在地势更高一些的山坡上。

白牡丹花茎近丈高,硕大的白色花朵无一丝杂色,纯白无暇,仿若玉雕。

傅湉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亲近,他下意识想靠近看一看,脚步一动,眼前的画面却又变了。

两军对阵的战场,刀枪相对,气势震天。傅湉懵懂站在中间,视线被一道白色的身影吸引过去。

那是一个男人,他站在主将身边,一身白色长袍在甲胄中格外惹眼,容貌冶丽却不显女气,上挑的眼睛淡淡扫过傅湉的方向时,仿佛带着凌厉的刀锋。

傅湉瞪大了眼睛,目光定定的盯着男人看,男人像是察觉了他的视线,忽然转过脸朝他笑了笑。傅湉神色一懵,缓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又换了个地方。

眼前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宫殿,琉璃瓦折射着夕阳的余晖,给这富丽的宫殿笼上了一层愁绪。

不远处的树下传来说话声,傅湉寻着声音过去,就见战场上的白衣男人神色冷然的站在树下,他对面的男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正气急败坏的说着什么。

“慕丹,你当真要跟他走?”

“是。”

“我哪里比不上他?朕富有天下,他不过是个商人!”

白衣男子抬眼扫他一眼,冷淡的眉眼一瞬间生动起来,勾起一个笑容,“你的天下,原本也有他一份。”

他说着甩袖离开,“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皇宫束缚……”

傅湉下意识想要追上去,眼前却忽然一黑,像是沉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耳边是另一道声音温柔唤道:“慕丹,我们走吧……”

意识渐渐下沉,清醒的意识变得模糊,傅湉不自觉的皱起眉心,手指紧紧抓着被子。

楚向天在他额头上轻轻顺抚,坚持着小声叫他的名字。

大夫来看了,也没有查出问题来,只说或许是累着了,睡一晚就好了。但是楚向天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来,想起来傅湉那离奇的重生还有诡异的能力,心脏反而更揪紧了一些。

这一晚傅湉都没有醒,只是偶尔说些含糊不清的呓语,楚向天守了他一夜,直到第二天天色发白时,昏迷的人才缓慢的睁开眼睛。

心里的担忧惶恐一瞬间散开,楚向天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声音都有些不自觉的颤抖,“你醒了?”

傅湉眼中还有茫然,瞪着眼睛迷糊道:“我怎么了?”

“你昨天忽然晕倒了,昏睡了一晚上。”楚向天亲亲他的手指,眼底布满血丝,“吓到我了。”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是自己的卧房,他握住男人的手轻轻晃了晃,“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撑着手臂坐起来,傅湉晃晃脑袋,将残余的晕乎劲儿甩开,疑惑道:“我梦到先祖了。”

“嗯?”楚向天倒了杯温水喂他喝下去,“先祖?谁?”

傅湉使劲的回忆着族谱上的那点内容,缓缓道:“慕丹。”

族谱上记载,傅家先祖傅卿退隐四方镇,未娶妻,于二十七岁时与好友慕丹结契相守,三十岁时又收养了一名弃婴,这才有了后来的傅家。

两人将梦里零碎的片段分析了一遍,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先不说慕丹跟他隔了多少辈,傅湉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么梦到他。就说家谱上寥寥数语记载,慕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合计来合计去,傅湉找不到头绪,只能将这归结于睡糊涂了。

谁还没有梦见点稀奇古怪的事情。

昏睡了一晚,傅湉的精神却并不差,不再纠结奇怪的梦境,他骤然想起晕倒前的事情来,让代福搬了一盆牡丹花苗进来。傅湉关紧门窗,神秘兮兮的拉着楚向天叫他看那盆牡丹。

楚向天满脸莫名,“这花怎么了?”

傅湉竖起手指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目光紧紧盯着牡丹枝桠上的嫩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牡丹花却没有任何变化。

楚向天满头雾水:“???”

傅湉站直身体。疑惑的眨眨眼睛,“怎么没长大?”

楚向天:“什么长大?”

傅湉疑惑的挠挠脸,皱眉打量这盆牡丹,怀疑是不是品种没挑对,“就是昨天我晕倒之前,盯着院子里的一株花苗看了一会儿,那株花苗的叶子忽然就长大了。”

他正说着,就见楚向天神情一变,放在桌子中间的那盆牡丹,没有多少叶子枝桠上忽然迅速的冒出绿芽,嫩黄的绿芽又飞快长大,枯槁的枝干眨眼间就绿意盎然,甚至还颤巍巍的长出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来。

楚向天:“……”

“你看!”傅湉已经见过一次,因此并不太惊讶,倒是楚向天被吓了一跳,神情沉重道:“怎么回事?”

傅湉摇头,“我也不知道,忽然就这样了。”

他说着又试探跟这株牡丹说话,“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听的懂。”已经长满绿叶的牡丹小声的回了一句,声音中隐隐有些畏惧。

傅湉没听出来,只以为这一株牡丹比较害羞,就继续问它。

然而这一株牡丹懵懵懂懂的,基本是一问三不知,傅湉问的多了,它声音中的畏惧就越明显。

傅湉叹口气,让代福将它搬了出去。

楚向天摸摸他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湉细细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又迟疑的点了点头。

“有点犯困。”

楚向天道:“在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前,不要再轻易用这个能力。”

“还有……”楚向天道:“先祖慕丹最好也查一查,你忽然晕倒又接着做了梦,说不定就有关联。”

傅湉点点头,将这件的事情记在了心里。

到二月末时。傅湉将几处庄子都巡视了一边,春耕已经开始。田地早已经犁过,挖通的水渠将四户河的水源源不断的送过来,每一块田地都能得到充足的灌溉。

新稻种培育的出来的秧苗也格外粗壮,长的高且粗壮,就连老农都说,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亲眼看着翠绿的秧苗种下了地,二月的最后一天,一家人收拾行装出发去庆阳。

一共八辆马车,四辆坐人,还有四辆则装着箱笼行李。四方镇跟都城,隔着大半个大楚国,就是快马加鞭的也要走几天,他们这马车走得慢,走走停停的,最快也要到小半个月才能到了。

傅湉跟楚向天一辆马车,脱了鞋袜盘腿坐在软垫上,听他讲庆阳城里事情。

天子脚下,皇城中心,出门遇见的不是皇亲也是国戚,傅湉虽然封了康乐侯,但是弄不清形势也容易得罪人,因此趁着路上的时间,楚向天给他细细的讲哪些官员世家是可以交好的,哪些是需要防备的。

傅湉认真的在心里记好,路上的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到庆阳的时候是个大晴天,庆阳在北方,这个时节还没出冬,半路上他们就换上了厚厚的棉衣,傅湉被楚向天用皮裘整个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脸,好奇的探着脑袋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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