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身穿深蓝色西装外套的推销员与你擦肩而过之后,忽地转头对你喊道:“喂,小子,你到底在想什么?”推销员不悦地瘪着嘴,言下之意似乎是你这杀人凶手的儿子,怎么有胆走在光天化日的街上。

“你问我在想什么吗?嗯,很复杂。”你反射性地这么回了他。你不胆怯、不退缩,语气坚定,但你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移开了视线。你望向推销员身后的汽车旅馆,那是一栋层楼建筑,有着奶黄色外壁及大红色阳台,屋顶一排大大的英文字是旅馆的名称,整栋建筑的气氛与周围的大楼及店铺极不协调。旅馆内的装潢也是走粉色系,床铺上画着草莓、海豚等可爱图案,不适合当柔情密意的幽会地点,只适合轻佻放纵的逢场作戏。高中退学前,你曾数度光顾这家汽车旅馆,对象是中学同学关口美登里,你们俩在放学后换上便服,第一次走进这家旅馆时,你烦恼着不知该选哪间房间,同时兴奋莫名,剧烈的心跳让胸口疼了起来。一进房间,你立刻伸手脱她的衣服。彷佛永远也脱不完的衣服令你焦躁不已,手却没停下来,脱自己的衣服时,你甚至差点将衣服扯破。你想起了这段回忆。只觉得好遥远、好模糊,宛如硬要自己想起孩提时的一场梦似的,很难相信那是亲身经历过的一段过往。

高中退学后,你和关口美登里便断了音讯。你一直以为她不再和你联络,但事实有出入,其实关口美登里曾经好几次试着打电话到你家,也曾在你家门口徘徊,但那阵子你和母亲将家里的电话线拔掉了,门外则一直有记者守着,关口美登里根本无法靠近。

眼前的推销员死缠着你不放,明明是个顺便推销商品的好机会,他却没这么做,只是对着你破口大骂:你老爸杀了人,你走在街上应该挂个牌子,上头写着“我是杀人凶手的儿子”才对啊。“我以为你们早就搬家了,没想到这么厚脸皮,还敢住在这里。之前我在网上看过,你小时候也杀过人,是吧?搞什么,居然父子俩都是杀人凶手。你打出去的球把人家砸死了,对吧?”

你听到他说“在网上看过”,一开始还以为他曾经站在球场安全网外头看你上场打击,略一思索,便明白不是那么回事。你想要绕过推销员离开,他却故意挡住你的路。“你这个杀人魔。”他说得咬牙切齿,同时伸手朝你的胸口推来,因为,难听的话说了这么多,你却丝毫不为所动,推销员心下害怕,便想以蛮力将你推倒,但你的胸膛比他想象的要结实得多,他发现推不动你,更是慌了手脚。

“哼,十四岁以下不用负法律责任,小学生杀了人也不会有事,太不公平了吧!”推销员恨恨地说道。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西装的年轻人出现在推销员的背后。“够了、够了。”年轻人一边拍手一边对推销员说:“同样的话,五年前我就说过了,你不用再来炒冷饭啦。对吧?王求君。”

推销员猛地转头一看,脸上表情写着“你哪位啊?”而你对这问题的答案也很有兴趣。

“让开、让开。”年轻人缓缓走近,挤进你与推销员之间,对你说:“哟,好久不见了。用英语说,就是afterlongtime.对吧?”

年轻人有个大鼻子,眼皮浮肿,嘴唇宽大,看上去一脸凶相,让人联想到蜥蜴之颊的爬虫类动物,但年纪很轻,今年刚满二十岁。你满心疑惑,不认得这个人是谁。其实你见过他,只是忘了。

“你忘了我了?思,这也怪不得你,毕竟我们只在五年前一起玩过一次而已,fiveyearsago.”

你偏起头,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其实很简单呀,想起小石头打破窗户那件事吧。

“我们不是在公园里玩过棒球游戏吗?我丢石头给你打呀。”长得像蜥蜴的年轻人说着挥起右手,做出投球动作,“你用力一打,哗啦一声,石头就砸碎了旁边住家的窗户。”

你想起来了吗?在那夜晚幽暗的公园里,茂密的树木枝叶随风摇曳,发出沙沙声响。在你的眼前,不是出现了三名男学生吗?“你是那时的……”你说道。没错,他就是那时的那位。

推销员发现自己被冷落在一旁,不由得怒火中烧,尤其他平日就老觉得自己遭人排挤,更是无法忍受这样的对待。“喂,你是干什么的!少管闲事啦!”推销员粗声粗气地吼道,在下一秒,只见他大声惨叫,跌坐在地。“你干什么!?”他又惊又怒,一面抚着屁股,一面死命扭过上身想看清楚自己的屁股一带。“没干什么啊,只是拿这个戳了一下。”西装年轻人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亮出右手捻着的东西。那是一根缝衣针,原来他悄悄捻着针,将手放低,伺机插进推销员的臀部,而且插得非常深。“流血了!”推销员将手伸进裤子里一摸屁股,当场哀号。“你再不走我就用这needle多戳几下哦。”西装年轻人边说边举针做出往前刺的动作。推销员脸色苍白,手压着臀部,一拐一拐地仓皇离去。他回到家后,往屁股涂抹消毒药水,贴上一大块ok绷,不停咒骂着:“那个该死的杀人凶手臭小鬼!”在他的认知这,这个伤当然要算在你头上,因为你就是万恶的渊薮,而出于对你的莫大憎恨,有一天,他开始疯狂投书给棒球界人士,这将对你的人生造成相当大的影响,不过那是好一阵子之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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