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乱世群雄 4、元兵复徐州，众士投濠州

郭子兴和他的同党正在濠州城内，作乐的作乐，争斗的争斗，城外的事情无暇顾及。各路起义军迅猛发展，徐寿辉离郭子兴他们起义成功也不过四五个月的时间，就兵分数路，一举夺下大片领土。面对这种局面，元朝不得不派兵镇压。此时，刘福通在河南行省与察罕帖木儿相持不下。朝廷想诱降招安方国珍，方国珍置之不理，朝廷各路军队的讨伐连连失败。

面对如此众多的起义队伍，元朝把目光放在了徐州。徐州早在元至正十一年秋天被芝麻李和他的部将赵均用、彭大攻克，起义军的人数聚集到十余万，并且占据了附近许多州县。这个芝麻李是邳州人，曾经在一次灾荒中，把家中的一仓芝麻散给周围的灾民救灾，深受民众爱戴，得了“芝麻李”的称号。

元至正十二年，元朝皇上听从丞相脱脱和枢密院诸位大臣对时局的分析，决定先消灭徐州的起义军，再平定江南地区。朝廷派枢密副使秃坚不花与通政院使答儿麻失里，率兵十万平定徐州。这两位从大都一路南下，很轻易地就平定了几个较小的县城，很快到达徐州，并将徐州的城池用重兵围住。同时，四川地区的平章政事和陕西省平章政事一同破了襄阳城，后又破了几处山寨。他们率兵与徐州的兵马会合，准备一起攻下徐州城。

芝麻李、赵均用、彭大用石头把徐州城的城墙加固，并堵住各个小城门，派兵严密把守三个大城门，并在城头放了石头、石灰以及各种器械，以备元兵来攻时反击之用。

芝麻李的密探回来报告说，此次围攻来势凶猛，人数众多，仅城周所围之兵就有五万余人，另有数万人驻守在附近。听此消息，芝麻李、赵均用、彭大三人非常焦虑。

“眼下城内不过一万多人，库存的粮食最多也就支持一两个月，这可如何是好！”芝麻李面对这种情形，急得不知所措。

彭大言道：“确实无奈，先强撑着吧，看看元军的动向再说。难不成那堆废物真会守几个月，没看当时郭子兴他们攻濠州，元兵都不敢反抗，别说剿杀了。”

听此言，芝麻李和赵均用两人心中稍稍释然，当下吩咐各个部将，不得将城中兵力和粮草信息有半点外漏，严查是否有奸细混入城，务必严加看守城门。看来是想上演一下空城计，这个时候，只有强撑着了，最艰难的时刻当然是不能退却的。芝麻李他们清楚，有时候气势会吓倒人的，他们首先不能被元军吓倒，然后才能用计谋吓倒元军。

然而，空城计却没那么好演。元朝枢密副使秃坚不花围城二十多天了，并无退却的意思。秃坚不花围城的同时，还不时试探城内的动静，常令官兵偶尔攻一下城，或者是往城内放些乱箭，扔些大石头，或者偷袭守卫城墙的兵士。这些招数让城内的士兵死伤不少，还好，芝麻李稳坐不动。这下秃坚不花急了，他着实不清楚城内的情况，看芝麻李如此按兵不动，心中有些慌乱。问题是，就在秃坚不花犹豫的时候，朝廷派使者传达皇帝的圣旨，说是这一仗只能取胜不准失败，否则个个军法处置。无奈，秃坚不花见攻城不行，只好改为继续包围，再拖拖时间看，反正元军有的是粮草和人马。

这一日，芝麻李和赵均用两人偷偷站到城楼查看城外的情形，一看元军在城的周围都搭建了帐篷，人数众多，顿时心情颓然，万分着急，看来空城计没法再演了。两人匆匆回去，准备召集部将商讨对策。

将士们脸上都充满了激愤，但是也难以掩饰眼神中的惊慌。

赵均用对众人叹道：“唉，这次朝廷是拼了命要堵杀咱们啊，城内兵力、粮草不足，其余人马又在远方，就是赶来也救不了急啊。”

彭大平时不多言语，此时建议说：“不如向邻近的濠州求救，大家都是红巾军，共同的敌人也都是元朝，想必郭子兴、孙德崖他们会派援兵相救。”

芝麻李也实在没有对策，就连三十六计中的走为上计都用不上了。眼下徐州被元军重重包围，真是插翅难飞啊。

看来是需要向邻居求救了。芝麻李的表情是如此痛苦，他万万没有想到元朝会派如此强大的阵容对付他。在他看来，刘福通、徐寿辉及其他起义军的实力和势力都强于自己，如果打压，也应该先打压强势的。为了扩展势力范围，芝麻李的人马都散布在附近地区，城内所留甚少。

可是，与邻居郭子兴平时也无甚往来，虽然都打着“红巾”的旗号，暗地里却在较量，这会儿向人求救，还不知对方的回复如何，心中还担心濠州趁火打劫呢。忐忑之中，芝麻李也只得派使者秘密去濠州送一封恳切的求救信。

过了十日左右，濠州并无回复，这边也不知对方是否收到信函。

眼看城内的粮草所剩无几。

赵均用对芝麻李说：“大哥，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当不当说。”

“快说。”芝麻李忧郁的眼神闪过一丝光亮。

“濠州那边没有回复，兴许是那送信的小子跑了。”赵均用稍稍停了一下，又说：“或许是濠州以为咱们求救不够真诚，依我之见，咱们这些人中，就数大哥和彭兄武艺最高，如若两位亲自前往濠州，不信五位元帅不发救兵。即便不发救兵，二位也可暂时在濠州避避，看有什么方法接洽城内的人出去，兵可亡，将领不可亡啊。只要留得诸位将领在，不怕没有机会为咱的兄弟报仇。”

真是病急乱投医啊，没有办法的时候，人往往会把希望寄托在奇迹上，或者幻想有人伸手相助，但也就是靠着这些希望，才能一点点撑着时间流去。

其实，濠州那边收到了芝麻李的亲笔信，只是五位节制元帅对是否发救兵争执起来。

原本郭子兴和孙德崖他们自从占领了濠州城，彼此间就有些矛盾。此时，郭子兴倒是想发救兵，他想趁此机会扩大自己的影响，如果这次救了芝麻李，那姓李的就欠了自己一个无法还清的债，日后行事必多有方便。而孙德崖和另外三个人，毕竟有些农民气息，只觉得平时没有来往，何必劳民伤财的派兵。再说，如果派兵，保不准元军会转头打向濠州。这样争执不下，信函一时也无法回复，不了了之。

而徐州城内，芝麻李和彭大二人正乔装成民夫，预计趁天黑的时候秘密出城，以快马奔赴濠州，亲自向濠州求救兵。

次日下午，濠州城门口出现了两位民夫模样的壮汉，牵着马，说要见五位元帅。守门士兵看来者并非一般人，遂引进郭子兴的元帅府。

郭子兴见到二位，心中颇有同情之意，但如此大事也只得和其他四人商量，毕竟自己还不能发号施令，军权是大家共同掌管着。

孙德崖他们一到，稍稍寒暄，即表露出不愿派兵之意，并且无留客之意，任郭子兴极力挽救局面，还是很冷场。郭子兴以为如能留下两位，或许有商讨的余地，而那四位早摆出送客的意思。毕竟芝麻李也是起义军的一个首领，如此受冷落，愤然离去，走前再三拜托郭子兴，如若徐州失守，请他尽量照顾余留的兄弟，郭子兴当下答应。

芝麻李和彭大恨恨地偷偷回到徐州城。此时，可以说芝麻李是绝望了，城内的军草一直在告急，他实在看不到还有什么希望，这样一想反倒轻松起来，能死在自己拼命攻下的城，也算是完满了。绝望给人死的勇气，也给人解脱的快感。

又过了十多日，元军见城内一直没有动静，等得不耐烦了，决定强行攻城。

这天，徐州城一片混乱，火光冲天。元军昼夜猛攻，强行攻破城门，见人就杀，见屋就烧，眼看一座城市就变成荒城。芝麻李以誓死的心态，坚决抵抗元军，但是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尽管他奋勇杀敌，拼命搏斗，还是没能救得了徐州。赵均用和彭大也同芝麻李一样，想要以死殉城，但是芝麻李把赵均用此前的话搬了回来：“留得将领在，不怕不能再兴起。”他强行让这两人带领士兵逃走，去投奔郭子兴，虽然在濠州他自觉受到了歧视，但他相信郭子兴会收留他的兄弟，他就是从心底信任这个人。

赵均用和彭大流泪拜别了芝麻李，带了些残兵冲出重围，逃到城外，马不停蹄赶赴濠州。郭子兴不顾孙德崖等人的异议，坚决收留了两位将领和这些士兵。郭子兴并不是为了兑现承诺，而是另有算计，他在悄悄发展自己的势力，且他早就听说彭大武功了得，赵均用性情豪爽，跟随芝麻李一直是忠心耿耿。有这样的人在身旁，郭子兴何乐而不为。

这一次，元朝攻下徐州，大获胜利，而徐州被破，对各路起义军来说的确是个打击，同时对元军而言，大大鼓舞了士气。元至正十三年（1353年），元朝对红巾军进行的围剿取得很可观的成绩：天完国政权的重要领导者彭莹玉战死，都城蕲水也被攻破。这是元末朝廷较为辉煌的一段，但也正是在和元朝的对抗中，各路起义军在斗争中发展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