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继续进行。埃尔温·施瓦茨的老婆不停地骂骂咧咧,施瓦茨则恶狠狠地撂着狠话,对这些,皮娅却置若罔闻。皮娅知道,马蒂亚斯·施瓦茨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警察。十五分钟后,凯尔克海姆警察局的同事在格林佐格餐厅将马蒂亚斯·施瓦茨抓获。原来,这个年轻人跑到了埃丝特·施密特那里,希望从她那儿寻求庇护,可他没想到的是,埃丝特·施密特并没有热情地接受他,而是将他拒之门外。八点多的时候,搜查结束。皮娅和本克回到霍夫海姆刑侦局,马蒂亚斯·施瓦茨正无精打采地蹲在一个审讯室里。

“反抗检察官、袭警、人身伤害,而且可能致命、肇事逃逸……”本克掰着手指头历数着马蒂亚斯·施瓦茨的罪状,“这下真是有你好看的了!你说,为什么要逃跑?”

皮娅和卡特林·法欣格站在另一个房间,隔着单向透视玻璃观察着审讯室里的进展。很明显,本克把晚上没看成球赛的火气都撒在了马蒂亚斯·施瓦茨的身上。但马蒂亚斯却只是呆呆地盯着面前的桌子,一言不发。或许,他在为自己刚刚犯下的一连串后果严重的罪行而懊恼,或许,他在为埃丝特·施密特的翻脸无情而伤心。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一句话也没说。本克只好沮丧地停止审讯。

“现在怎么办?”回到办公室,他悻悻地问。

“今天晚上先把他扣在这里!”皮娅当机立断。

“放心,跑不了的!”奥斯特曼自信地说,“实际上他已经招认了。我在他手机里发现了一条短信,是他六月十四日那天发给埃丝特·施密特的。短信上说:‘你叫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好了。’”

“这不能代表什么,”皮娅摇了摇头,“说不定,他说的那件事是收西红柿,或者割草呢!”

“但是这条短信之前,埃丝特·施密特给他发过一条短信,上面写着:记得在我回来之前把那头猪弄走。”

“那头猪?”皮娅反问道,她不知道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

“是的。”奥斯特曼说。

“好吧!”皮娅叹了口气,“伙计们,我们得继续工作了。本克,你是想继续审讯马蒂亚斯·施瓦茨还是去找埃丝特·施密特?”

“我还是去找埃丝特·施密特吧!”说着,他抓起奥斯特曼打印出来的短信内容,“审讯这件事儿实在太无聊了。”

卡特林·法欣格跟着本克一起走了出去。皮娅又来到审讯室,她要来审一审这个年轻人。

“我不是故意要去撞人的!”见到皮娅,马蒂亚斯·施瓦茨的第一句就说,“真的,我当时太紧张了,忘了车子是自动档的。”

“那你为什么要跑呢?”皮娅问。

马蒂亚斯·施瓦茨将脸埋在臂弯里,沉默着。

“施瓦茨先生,您不说话对您没有任何好处!”皮娅严肃地说,“法官将会认为您畏罪潜逃。请告诉我,您为什么要逃跑?”

还是沉默。年轻人只是将头抬起来,目光空洞地看了皮娅一眼。

“我们在您的手机里发现了一条短信,”见马蒂亚斯仍不开口,皮娅提到埃丝特·施密特,“这条短信是埃丝特·施密特发给您的,她让您确她回家之前,把那头猪弄走。接着,在六月十四日,您回短信给她,说她让您办的事情,您已经办妥。”

马蒂亚斯·施瓦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仍然呆滞地望着皮娅,接着,他又低下了头。

“我妈妈说得对,”他自言自语道,“她就是在利用我。”

“埃丝特·施密特让您做了什么?”见马蒂亚斯开口说话,皮娅急切地问道,“保利被害那天晚上,您在什么地方?”

这时,皮娅看到,马蒂亚斯·施瓦茨脸上的肌肉绷紧了。

“施瓦茨先生,我在等着您的回答!”见马蒂亚斯半天没有回答,皮娅急了。突然,没有任何预兆,马蒂亚斯·施瓦茨发了疯似的抡起拳头朝面前的桌上砸下去,他那壮实的身体里似乎被怒气充满,两只眼睛喷射出仇恨的火焰,整个人都变得狰狞起来。

“这个满口谎言的贱女人!”他眼睛直直地瞪着皮娅,咬牙切齿地啧道,“你们这些女人都是骗子!”

“请您冷静点!”皮娅的话语此时此刻已经毫无作用,马蒂亚斯·施瓦茨彻底爆发了。他腾地站了起来,两手抓住面前的桌子,直接往前面扔了出去。幸好皮娅眼快,连忙往边上一闪,躲过了一劫。站在审讯室的警察赶忙上前,试图制服发了疯的马蒂亚斯,但哪里阻止得了他!马蒂亚斯使劲地用头撞着墙,等到三个值班警察赶到时,他已经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一群人七手八脚将马蒂亚斯·施瓦茨制服了,把他的手反绑着,最后,马蒂亚斯呻吟着躺在地上。当了多年的警察,审讯过无数犯人,今天这种状况皮娅还是第一次遇到。

“您是否在六月十三日杀死了您的邻居汉斯·乌尔里希·保利?”见马蒂亚斯·施瓦茨渐渐镇静了一些,皮娅走到他面前蹲下,用平静的语气问道。马蒂亚斯·施瓦茨的眼里充满了血丝,他定定地盯着皮娅,这眼神里,有无尽的失望,深深的受伤,皮娅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

“是的,”马蒂亚斯·施瓦茨整个人都蔫了,“是我干的,是埃丝特让我杀的。”

审讯完马蒂亚斯·施瓦茨,皮娅拖著疲惫的身子回到家。虽然马蒂亚斯·施瓦茨已经招供,但皮娅知道,他绝不是真正的凶手。马蒂亚斯·施瓦茨在埃丝特·施密特那里碰了钉子,这让他很受伤。这个女人,他是那么爱慕她、崇拜她,他从心底里爱她,然而,她却冷漠地将他的爱和忠诚踩在脚下,对待他像对待一只苍蝇般避之唯恐不及。施瓦茨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他肯定也懂得,报复这个女人的最好方法就是将杀人的罪名推到她身上。另一边,本克已经将埃丝特·施密特逮捕了。这个女人反应很激烈,口口声声说“那头猪”确实就是一头猪,马蒂亚斯·施瓦茨送给她的,一头越南猪。这个解释也说得过去,她之后说的话也被证明是事实。皮娅知道,明天重审遍施瓦茨会问到更细节的问题,他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皮娅给博登施泰因打了个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放松了很多,这让皮娅也松了口气。博登施泰因的看法和皮娅一致,他的直觉也告诉他,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皮娅走到院子里,目光落在空空的狗窝上。昨夜发生在这里的一幕又一次浮现在眼前,整个白天,皮娅无暇去想这件事,而现在,一股恐惧瞬间向她袭来。皮娅走到马厩前,给马儿们喂食,然后在花园里拾掇起来。等到所有事情忙完,太阳也落山了,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皮娅走进屋子,打开冰箱,里面还剩了点绿色蘸酱,一块煎肉排,正好晚饭可以打发了。皮娅将肉排放到微波炉里加热。突然,微波炉停止了工作,灯也一下子全灭了,正播着新闻的电视机也没了声音,应该是保险丝烧了。皮娅一下愣住了,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感觉到全身的血一下涌了上来。经历过昨晚的惊吓,皮娅已经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她逃命一样跑出屋子,坐到车上,发动车子就往法兰克福开去。她要去找亨宁,现在只有他能让她没有恐惧和害怕,只有他在身边才能让自己有安全感,至于亨宁对于她的突然到来会作何反应,她已经顾不上了。

不大一会儿,皮娅便到了亨宁的住处,她找到一个停车位。很快,她走进了这座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子。皮娅手上的钥匙亨宁并没有收回,也许,这是因为亨宁心底里还在期盼着她回心转意吧。出于礼貌,皮娅先按了门铃,没有人应声。于是,皮娅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电视机开着,声音放得很大;厨房里照旧是乱糟糟的,空的酒杯、用过的盘子、喝了一半的红酒,一看就知道是亨宁的杰作,肯定是等着钟点工来收拾。皮娅不由得笑了,她似乎看见了自己以前每天晚上在这里收拾的身影,因为她不喜欢早上看到一个乱糟糟的厨房。来到客厅门口,皮娅却一下子呆住了。在客厅的那张大大桌子上,伴随着气喘吁吁的声音,似乎有两个人的身影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检察官勒布里希和之前在实验室时判若两人,一丝不挂的身体尤其是那丰满的臀部看上去十分诱人。不知道为什么,皮娅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那张桌子,这桌子是当初她和亨宁一起从莱比锡街上的一个古董商那里花两千三百马克买来的。皮娅的心里腾地冒起一股无名火,原来,亨宁在骗自己!皮娅只觉得心里如针扎般难受,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有一股嫉妒的火苗在熊熊地燃烧。皮娅脑袋里飞快地转着,是不是应该默默地走开。但是,她咽不下这口气。

“这桌子可不像看上去那么结实!”皮娅挖苦地说道。她的声音并不大,但着实把桌上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

“皮娅!”亨宁十分恼火,“你来干什么?!”

“我来还你钥匙,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皮娅冷冷地回答。

亨宁慌乱地四处摸着眼镜,而勒布里希也胡乱抓起衣服挡着自己的身体,一时间场面十分尴尬。

“我把钥匙放在厨房桌子上,”皮娅扭头就走,“祝你们玩得愉快。”

“等等!”亨宁叫着,追了出来。但皮娅早已经把钥匙丢在餐具柜上,冲出门去。任凭亨宁在阳台上呼喊,皮娅就像没听见一样,径直朝停车场跑去。她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像堵了块什么东西似的,憋得十分难受。真是奇怪,当初,是自己执意要离婚的,而现在,她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单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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