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很多事情都不重要了,因为这是一个奇妙的转型期。转型期是这样一个时期,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有的人要往左走,有的人想往右走,还有一些人蹲在地上观望,于是给人一种东一榔头西一锤的印象。许多年后,回头看这些年,你会发现这是一个千奇百怪的时期,五千年的秘史奇闻也敌不过这些年的光怪陆离。然后喧哗一阵也就被淡忘了,你即便在网上发一个帖子,也会无缘无故消失的。

后来,程艳仅仅被行政拘留八天,原因是谎报案情,而老王只是被拘留了五天,理由是提供虚假证言。此事引起舆论大哗,但是过了一阵儿也就烟消云散了,因为在转型期里,稀奇古怪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一个三岁生命的消失不会引起太多人持久的注意。

对苏镜来说,真正重要的是那具无名尸体。天已经快亮了,他毫无睡意,看着邱兴华折腾死者的手机,手机进水后应该立即将电池取出来,可是这部手机是个高档货,电池是内置的。邱兴华只好找来各种工具将手机拆了,然后用电风筒吹。

猛子叹道:“邱哥连手机都会修啊?”

“一般来说,用热风吹一下就没问题了,”邱兴华说道,“但是这手机在水里泡时间太长了,能不能修好还很难说。”

猛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问道:“排线坏了你会修吗?”

“那个简单,换根排线就行了。”

“我老婆的手机排线老坏,我明天拿来你帮我修一下。”

邱兴华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猛子,猛子嘿嘿一笑,说道:“不会修就算了。”

套子在一边哈哈笑:“你太狠了,哈哈。”

邱兴华说道:“会修也不给你修,请我吃饭。”

“那没问题,”猛子哈哈一笑,“想吃什么随便点。”

“我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吧!”邱兴华一边用热风筒吹手机,一边说道,“就按照上海卢湾区红十字会一顿饭的标准来就行了。”

猛子“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九千多块!这还不叫狮子大开口?一顿饭够买好几部手机了。”

邱兴华先把sim卡吹干了,套子立即拿过来装进自己手机里,检索通讯录,结果发现什么都没有。

苏镜说道:“拨我电话试试。”

手机一拨就通了,苏镜说道:“只要有电话号码就好办,天一亮,我们就去营业厅查一下通话记录。”

邱兴华说道:“那这个还吹不吹了?”

“你闲着也是闲着,吹吧。”

“这话说得,我咋闲着了?这深更半夜的,我还想睡一觉呢!”

“对了,你倒是提醒我了,”苏镜一拍脑袋,说道,“你老婆是不是快生了?”

“还有一个礼拜。”

“我看你这几天就休息吧,这个案子你别跟了。”

“什么意思?”邱兴华眼睛一翻。

“让你休息,还能有什么意思?”

“扯淡!”

“扯谁的?”

“你的!”

“小邱,我跟你讲,工作是领导的,身体是老婆的,不要那么拼命。”

猛子说道:“苏队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你这么拼命,我们还敢不拼命啊?”

“说真的,你们别跟我瞎起哄,”苏镜说道,“一桩命案,运气好的话很快就破了,运气不好,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所以,我的意思是,猛子和套子不知道愿不愿意来帮帮忙?”

“可以啊!”猛子眼睛一亮。套子也直起了身,邱兴华说道:“原来是见异思迁了啊。”

苏镜说道:“我的确是有喜新厌旧的毛病,哈哈。”

“好啊,”邱兴华说道,“套子,你还坐那儿干什么?过来吹手机。”

众人一阵大笑,邱兴华说道:“头儿,那我就真休息啦?”

“真的,真的,老婆挺着肚子,你哪有心思办案啊?”苏镜说道,“我怕你给我添乱。”

邱兴华哼了一声,说道:“你就是吐不出象牙来。”

苏镜逼着邱兴华回家了,然后问道:“你们所里不忙吧?”

猛子立即应声:“不忙,不忙。”

“我跟你们所长说一下,就借用一段时间,”苏镜说道,“现在我们看喜羊羊去。”

喜羊羊在唱歌,他每次解剖尸体的时候都喜欢唱歌,这次唱的还是那首“喜羊羊,美羊羊……”苏镜三人进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注意,等苏镜走到他身后突然问道:“怎么样了?”他吓了一跳,回过身来说道:“吓死我了,我以为诈尸了。”

无名男尸的胸腔、腹腔以及头颅都被打开了,白花花的脑子、红艳艳的五脏六腑历历在目。

杨湃说道:“死者身高一米七四,体重八十五公斤,身上没有致命伤,两条小腿有擦伤,腋窝有轻微淤青,右手指关节骨折,后脑勺、肩部、背部、臀部都有淤伤。这意味着……”

苏镜打断了他,问道:“你们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猛子立即接口道:“结合现场的分析,凶手抓住死者肩膀的位置,把他拖到坑里,所以腋窝会留下淤青,两条腿会有擦伤。指关节骨折则是把他丢到坑里的时候撞断的,后脑勺、肩部、背部和臀部的淤伤也都是那时候撞的。”

套子说道:“如果只有这些伤的话,那就意味着没有搏斗的痕迹,杨法医,你能确定他是被活埋的吗?”

杨湃说道:“死者的鼻腔、口腔全是泥,食道里也有泥,如果死后被埋,他是不可能吃到泥的。”杨湃指着死者的右臂说道:“你们再看这里,很微小的一个针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他被人注射了某种液体,我检测之后发现,注射的是乙醚。”

猛子说道:“迅速昏迷,而且全身麻醉,意识、感觉和反射都会暂时消失。”

“对。”

“还有,”套子说道,“死者体重八十五公斤,这得多大的手劲才能拖得动呀!”

猛子说道:“一场大雨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被拖进坑里的,拖了多远。”

“埋尸的地方离大路不算远,”套子说道,“凶手应该是开着车上山的,即使是个壮劳力,也不可能把他从山脚下拖到半山腰。”

苏镜问道:“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吗?”

杨湃说道:“昨天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

套子说道:“程艳和老王埋完小孩,是在四点半。”

猛子说道:“这样时间就对上了。”

苏镜沉思道:“五点到七点,四点半……假如凶手正好是五点行凶的话,那么程艳他们就有可能遇到凶手。”

套子立即说道:“从埋尸地点沿着山路开车下山,走到第一个岔路口,需要二十分钟时间。程艳他们四点半下山,到那个岔路口就是四点五十。假如凶手是五点行凶的话,那么他起码四点四十的时候应该到达那个岔路口,这样一来,程艳他们下山的时候,就有可能迎面遇到凶手。”

猛子说道:“你还得考虑,把尸体从路旁拖到坑里再填土,也需要时间。”

“如果用了三十分钟,那么程艳刚离开,他就到了,就像交班一样,这是不可能的,”套子说道,“所以,他拖尸体、埋尸体最多只能用三十分钟,否则的话,他就会在上山的路上被程艳他们迎面撞见。”

苏镜微微一笑:“你们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比如这二十分钟,有的人开得快,有的人开得慢。而最关键的是,我们的喜羊羊给出的死亡时间有两个小时的跨度。”

套子说道:“我们不妨去问问程艳和老王,他们下山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还有车上山。”

“行,猛子负责程艳和老王,套子跟我去营业厅,”苏镜看了看天,又说道,“哎呀,天都亮了。你们先休息一下,要做好打车轮战的准备。”

“没问题。”猛子刚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套子笑道:“跟公鸡打鸣似的,还没问题!你是雄鸡一唱天下白啊。”刚说完,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的。

苏镜哈哈大笑:“行了,你们赶紧休息一下吧。”

杨湃很热情:“我这里有床,要不要在这儿休息?”

“行了,省省吧,我怕被你掏心挖肺。”猛子打着哈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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