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踩着正常的时间点到公司,发现某位工作狂居然不在,再一问说是请假了,顿时有点担心,连忙发了微信去慰问。结果等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一句回复。

这手我不要了:刚刚不小心又睡着了,才看到

张朝有点纳闷,工作狂不仅极少请假,也很少会在这个点睡着过去,那个“又”字很有灵性,看得他更担心了。

张朝:你没事吧?

这手我不要了:没事,就有点不舒服

张朝:哦,我看你请的事假,不舒服干嘛不请病假?

这手我不要了:懒得去医院了

张朝:开什么玩笑不去医院

张朝:你不要乱来

这手我不要了:?

其实张朝这么问是有原因的。毕竟以前盛望连发高烧都不请假,药倒是吃得很自觉,还假模假样挑牌子挑成分挑副作用,每次都看得张朝一脑门气,苦口婆心地劝说“你回去睡一觉少喝几瓶冰水比什么药都强”,可惜对方并不听。

反观这次,都不用他劝就老老实实请了假,那得多不舒服?

张朝自己脑补了个齐全,越想越担心,却见对方拍了个温度计。

这手我不要了:看见没,体温正常,真没大事

张朝:那你哪儿不舒服?

这手我不要了:……

这手我不要了:脚崴了

张朝还想再发点什么,就见对方连甩三张鞠躬的表情包,然后问他:你今天不忙吗?

他想说“我今天还真的不太忙”,结果刚说完就遭了报应,被两封邮件和一通电话抓走了,再没能分神搞八卦。

盛望盯了会儿屏幕,确定张朝没了动静,这才扔了手机爬起来,去洗他昨晚到今天的第三次澡。

他套了条宽松的黑色慢跑裤,正擦着头发去衣柜找干净t恤,就听见大门响了一声,江添居然回来了。

盛望朝房门外看了一眼,顺手把毛巾搭在一边,摘了件灰色t恤。他套了袖子正在套头,江添就已经走了进来,一手搭着他的腰。

盛望穿了半截,赤着的腰肌在触碰中下意识绷紧了。他连忙把衣服拉下来,抓着江添的手指说:“不来了不来了,我不想连请两天假。”

江添:“……我只是想问你难不难受。”

盛望默默回头看着他,说:“难受也不是这里。”

江添眸光往下一瞥,刚要换个地方,盛望立马摁住他说:“算了算了,一点都不难受,你别动了。”

江添刚要张口,盛望又道:“哥。”

某人一这么叫,江添就没辙。他其实真的没打算做什么,冤得脸都木了。偏偏盛望一句接一句,堵得他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最后只能封口了事。

盛望亲着亲着感受到了怨气,忍不住笑起来。

江添让开一点,问道:“真难受?”

其实难受真不至于,就是有点别扭。昨晚盛望浑身是汗眼尾发红、把声音全部闷进枕头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哥真的是修过临床人体方面专业课的人……

就算刚开始不太舒服,也被后来那些心理和生理上的反应取代了。不然他也不至于洗澡的过程中禁不住摸索又来一回。

“还行。”大少爷强撑着脸皮说:“不让你乱动主要是因为我意志力比较薄弱。”

“什么意思?”江添挑了一下眉,低头问道:“解释一下,没听明白。”

盛望心说我信你的邪再说一遍。

他把江添翻了个面,勾着肩一路推进厨房说:“我快饿死了江博士,给口吃的吧,我给你帮忙。”

并不精通厨艺的江博士被他勾着脖子,一时间忘了自己的水平,问道:“想吃什么?”

“还能点菜?”盛望想了想说:“那我想吃糖醋排骨、石锅蛙、黑椒牛柳、剁椒鱼头、蟹粉豆腐。”

江添:“……”

盛望歪歪斜斜地站着,一手插在长裤口袋里,一手勾着他摇了一下说:“醒醒,我点完了。”

江添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醒了。”

“那你干嘛这么沉默?”盛望憋着笑。

江添瞥了他一眼说:“我敢做你敢吃么?”

盛望问:“包送医院么?”

江添:“我勉强算学过医。”

盛望:“再见。”

江添下午才需要去实验室。他看了一眼时间问盛望:“真想吃这些?要不出去吃?”

大少爷一脸木然:“你要是能找到一家站着吃的餐厅,我就跟你出去。”

“……”

江博士默然反省了几秒。盛望已经走到一旁翻起了冰箱。

“我就说说,真吃这些不上火就有鬼了。”盛望并不想连着请假,他扶着冰箱门在里面挑挑拣拣,然后拎起一个袋子说:“想吃意面了,这个给做吗?”

这个江添还真会。

他不仅会,还比一般餐厅做出来的好。因为他知道哪些配料盛望喜欢,哪些不喜欢。调整出来的成品完全是冲着盛望去的。

为了照顾大少爷的“寡人有疾”,江添连盘都没装,两人一人一根叉子,站在锅边一边聊天一边分着吃。

结果刚吃两口,猫儿子就耸着鼻子就颠颠地来了。它一大早就找了个角落窝着,盛望等饭无聊的时候想把它薅出来玩会儿,愣是没找到。现在倒是不请自来。

盛望刚叫了一声“儿子”,儿子就伸爪抱上了他的裤腿。这条裤子宽松,他洗完澡还没系抽带,差点被猫把裤子薅下去。

他连忙拽了一下,问江添:“它拽我裤子干嘛?”

“想吃面。”江添说。

盛望一脑门问号:“猫不是肉食动物吗?被你养变异了?”

江添弯腰抓着猫的后脖颈,把它挪到一边说:“喜欢牛奶跟芝士的味道,不知道学的谁。”

盛望看着他把猫儿子骗回客厅开了个罐头才回来,莫名想笑,又有一瞬间的庆幸,庆幸当年的自己没挑别的礼物,给他找了这么一只猫。

盛望吃到一半收到了张朝的微信,挑着工作上的事回了两句,然后顺手拍了一张意面图发过去。他知道对方最近突然奋起,找了个私教健身,吃的都是私教定制的健身餐,每天拍照给教练看的那种。

果不其然,对方回了一大串屏蔽词,说自己很久没吃过加料的东西了,让盛望滚蛋。盛望滚了。

结果没过几分钟,张朝又卑微地问了一句:好吃吗?

这手我不要了:好吃啊

张朝:你这么挑都说好吃?哪家餐厅?

这手我不要了:我家

张朝:你会做饭?你蒙谁呢,你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就是我们上回带去的几听啤酒,你会做个鸟的饭。

这手我不要了:谁跟你说是我做的

张朝:?

张朝:……

张朝:我可去你的吧!走了,不聊了。

这人自己非要过来问,问完又自己气走了,盛望“呵”了一声。

“笑谁呢?”江添问。

“张朝。”盛望说:“就我那个同事。”

说到这个,他又想起来什么,把之前的聊天记录拉下来怼给江添看:“今早追着我问哪里不舒服,逼得我说我脚崴了。”

告完状,他把手机摁熄扔回长裤口袋里,又卷了一叉子面。他刚叼进嘴里,就听见他哥忽然开口说:“脚崴了其实可以休一周。”

盛望拿叉子的手一顿,抬眸看了江添一眼。

他怀疑他哥在耍流氓但他没有证据。

两人一猫的日子太惬意,让人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江添某天从实验室出来看了一眼手机,这才发现已经临近年关了。

今年过年很早,1月25号。本来江鸥和丁老头也差不多那个时间回来,刚好能赶上春节。谁知一件事情突然横插进来,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17号这天江添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个陌生号码,说话的是个女声。对方张口就问道:“请问您是季先生的家人吗?”

季先生这个称呼他实在很少听到,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在他愣神的几秒钟里又接着说道:“他现在状况不是很好,走路说话都不太便利,所以托我打了电话。”

江添皱了一下眉,把“我不认识”这句话又咽了回去。

早在去年年初,赵曦就跟他说过季寰宇身体出了问题已经住进医院里去了。

当初杜承脑癌没能撑多久,在寒假后的某一天停了呼吸。据说最后那天,医院劝季寰宇把他带回家,毕竟大多弥留的病人都想着要落叶归根。但是杜承的老家早就没了,他在北京、上海都住过一阵,又去国外呆了很多年,走过的地方很多,能躺着离开的却一处也没有,最后还是在病床上停了呼吸。

不过那时候,江添盛望这边一团乱麻,盛明阳也好、江鸥也好,根本没人会分神去听杜承的事,等他们终于知道消息的时候,早已时过境迁。

杜承死后,季寰宇便再没了动静。据说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颓丧消极的状态,不知道是因为把曾经喜欢过的前妻人生毁得一团糟,还是因为情人过世。要说前者,他向来自私没那么有良心,要说后者,他也从没有多上心。

这事别说别人,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总之在那段时间里他把什么事都干了,像一滩泥。后果就是给自己招来了一堆病,然后某一天他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就不会走路了,话也说不太清晰。

他并不缺钱,可以支撑长久的医药费,还有个护工帮他忙前忙后。但他这辈子最要的就是面子,哪能受得了这种日子。所以别人一边治疗一边复健,还能恢复一些,他却不行。在他身上肉眼可见精力和生命力在流逝,仅仅一年多,状况就已经很差了。

护工说:“他说他想再见见你,觉得亏欠你挺多的,他还有点房产和钱,也没别人可以留。”

这天北京又在下雪,江添站在楼下听了这些话,皱着眉安静了一会儿,说:“我用不着,让他找别人给。”

话虽然这么说,但三天后的周六他还是去了一趟医院,因为他听说江鸥提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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