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时,挂在柱子上的古董挂钟敲了一下。

坐在床上,以空虚的眼神注视着牙子走出那扇门的加乃,被这钟声惊醒过来。

牙子什么话也没有说。对于加乃拜托她不要把她所说的话告诉任何人的要求,牙子不置可否,只是很暧昧的点着头,然后离去。

(为什么要说出来呢?)加乃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绝对不能讲出去,一旦让别人知道她和绿、绫姊等人害死班上的一个同学,她这一生都会彼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警察会找她问话,会被怀疑神经是否正常……自己也会被视成“魔女”,接受精神监定,被审判,然后……(魔女呀!消失吧!)那晚,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向惠这么说道,为了不让其他房间的人听到,就像窃窃私语般,尽量把声音压低。

(魔女呀……)她们在异常兴奋的情绪鼓动下,向惠洒灯油,由于灯油有一股刺鼻的恶臭味,惠应该立刻知道被泼洒的液体是什么,可是,她连一声哀求也没有发出,依然是紧闭着嘴巴,好像在可怜几近疯狂的我们五人般注视着我们,我们被她的这种眼神刺激得更加疯狂。

进行狩猎魔女吧。起初听到绫姊说出这句话时大吃一惊,怀疑绫姊的神经是否有问题,但是,她确实掌握住这个学园的学生潜意识里想成为“审判者”的欲望。

纵使那只是一种游戏,可是,刚开始时,任谁都觉得有点罪恶感,可是,不久以后,那种罪恶感在审判魔女时,变成不可思议的快感。

“唉——”加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从床上站起来。

绫是个很坚强的人。她记得以前曾向牙子这么说过。绫在她完美的美丽中,拥有加乃所没有的“毒”,不,是那个“毒”让绫的美丽更加的完美。

加乃是么女,父亲在东京某有名私立大学担任教职,母亲是有名插花家,桑原家是代代优秀学者辈出的名门世家。

优秀的父亲,优秀的母亲,优秀的二个哥哥——在像温室的家庭中长大的加乃,在学校和家里,都是“好孩子”,不满、郁卒和愤慨的感情,一直跟她无缘。

她唯一的缺点,也可以说唯一让她感到烦恼的是:在“温室”中长大,使她变得很懦弱。

念小学和中学时,加乃经常成为被欺负的对象,稍微被攻击,她就泪流满面,因此,她有“爱哭鬼”“懦弱的千金小姐”的绰号。尽管如此,可是,她从没有想过要对欺负她的人展开报复,或是憎恨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必定逃回家,因为家里有爱她、抚慰她的人。

两个哥哥相继进入研究所就读。虽然父亲很疼爱么女加乃,无意逼她往做学问这条路走,而是希望她像母亲一样,举止端庄,性情温和,所以才把她送进这所“圣真”高中就读。

加乃从未有违背父亲意志的念头,所以父亲要她念圣真,她就前来圣真就读。起无对于从未经验过的这个学园的严厉让她感到很痛苦,不过,经过一段时间后,她也就习惯。在离开家的期间,她把各种烦恼和不满全都埋藏在内心深处,也不让巨大的感情乔没,茫然的一大度过一天。

(爱哭鬼,懦弱的……)(在温室里长大的千金小姐……)当绫出现时,她无法抗拒她那与众不同,含“毒”的魅力。

“唉——”

加乃再度叹了一口气后,慢慢的走向浴室。在这栋宿舍睡最后一晚以前,要把扰乱心绪的可怕回忆跟汗水一起流掉。

牙子会把事件的真相告诉谁呢?

加乃不认为她会保持缄默,因为她没有理由保持缄默。

(多半会告诉阿姨宗像校长……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到底我们……)不应该说给她听,可是,闷在心里头不说出去,也实在难以忍受。

千秋被杀害时,还没有感到很害怕,因为老师的说明多少具有说服力。老师说被害者晚上溜出去时,不幸遭到神经异常者攻击。

可是,次日,被关进禁闭室的君江也被杀害,恐惧更加的高涨。

有人在审判我们的罪。加乃被这种想法攫住。可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或许是神明,也有可能是恶魔,他知道我们五人杀害惠,所以判我们五人死罪。

在不到一个礼拜的这段期间,加乃一直在考虑是否要全盘向某个老师说出来?与其这样担心害怕的恐惧下去,倒不如全部说出来比较好。虽然她曾这么想,可是,最后还是打消此意,是为了同寝室的绿和在学校见面的绫。

牙子大概会跟谁说吧。可是,已经……那样也好,加乃这么说给自己听。

不管再怎么的隐瞒,罪就是罪,自己犯下的罪(是我们害死高取同学……),再怎样也逃不掉,就算离开这所学校,可以躲掉杀人者的魔掌,也无法逃脱良心的谴责。

一进入浴室,加乃稍加思索,也就忘了房门没有关。这几天,因为害怕,她都把房门关得紧紧的。

进入浴缸,拉下浴帘,一面让热水淋着身体,一面很小心的用手指把从小学时代开始留的长发往上拢。

总之,明天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离开这里,返回东京,回家——是的,一旦下定决心,就要跟父亲说出全部的事情,一定要让父亲知道……突然——灰色的浴帘被人拉开,还来不及回头看,右肩被猛烈攻击。

加乃身体向前倾,头猛撞莲蓬头。

“呃……?”加乃发出像呻吟的声音,正想爬起来时,背部又被猛刺一刀。

她觉得疼痛,是因为看到从肩膀往胸部流下的洗澡水变成鲜红色。

(——?)由于事出突然,加乃一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当她知道那是从自己身体流出来的血时,终于领悟自己所处的状况。

(那……)牙子离去后,她忘了把房门上锁,有人进入屋内。(为了杀我?)

(我会死去?)又是一次猛刺,接着,感到疼痛、喘气和痉挛。

(……啊!)又再度被攻击,白色的裸体染成红色,流下来的洗澡水也变成鲜红色。由疼痛变成麻痹——意识慢慢的远去。

(啊!……对啦。)没有穿衣服。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她才想起这件事情。

(不能光着身子死在这种地方。)她把手伸向浴缸的边缘。

(……衣服放在那里……那里的……衣篮里……)凶手的刀子朝着那只手画下去。

“啊!”

(……拜托……把衣服……)不久,加乃最后的呻吟声随着血水,卷进浴缸底,气绝身亡。

(还有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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