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星期六。

结果昨天并没有接到俊记的任何联络电话。

牙子觉得有点后悔,也感到有点受不了。

把记忆中的“红色空白”埋葬掉,就能脱离目前这种不安定状态——俊记的这种想法,她认为是对的。可是,一想到密藏在那片空白的不明物体时,牙子几乎被原始的强烈恐怖感攫住。

要有相当的觉悟。俊记这么说道。牙子有觉悟的,可是……一个人留在病房里,只是增加胡思乱想的时间,动摇那时的决心而已。

依然是非常的恐怖,十二年前所发生的事件——一感觉到那里的红色、鲜红的血液颜色和味道,内心里忍不住发出惨叫声。不想去回忆,不要去回忆!

拜托俊记去调查那件事情,是错了吗?这样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他……(不!)牙子闭起眼睛,摇着头。

(那样做是对的,那样……)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向俊记这么说道。我也是。俊记也这么说道。我相信你。他又附加这么一句话。现在不能相信他,还能相信什么人呢?

他大概可以找到遗忘的过去吧。已经觉悟要面对那遗忘的过去,并与之对决。如果不那么做,将来一定会被红色的诅咒束缚住,继续害怕下去……面对过去和未来,牙子的内心里不断的纠缠籼冲突。

她觉得很沮丧,想逃避现实,想在内心角落里做个坚固的壳,然后躲在里面。

希望俊记早点来,早点听到他的声音。如果能这样的话——一定又可以产生战斗的勇气。牙子这么相信。

守口委津子前来病房拜访牙子,是那天下午两点的时候。

牙子最初以恐惧和怀疑的眼神,注视着身穿制服、站在病床边的委津子。

那天——也就是四天前,班上所有学生一面骂她是魔女,一面向她逼近时,她们那憎恨和厌恶的眼神很清楚的出现在她的内心里。当时她以求助的眼神看着站在旁边的委津子,那时……一面摇头一面离去的她的眼神,很明显的出现跟其她少女一样的光芒。虽然没有大吼大叫,可是,一定也跟其他少女一样,把牙子视为“魔女”。

“对不起。”

一接触到牙子的视线,委津子小声说道。

“对不起,那时我——如果我……”

牙子默然的把脸别过去。

“你生气?是应该生气。不过,那时大家都那样,我也感到很害怕。嗯,不是你的事情让我害怕,而是那时教室的氛围。”

她一点也没有责怪委津子,如果处在她的立场,纵使相信陷入困境的人是清白的,可是,光凭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帮忙对方。

“你从窗子摔下去,大家全都吓呆了,虽然绫姊立刻叫救护车,可是,并没有对老师说实话,因此……”

虽然她想回答,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虽然她已不再怀疑特地来看她的委津子的动机,可是,也无法马上就接纳她。

“对不起,和泉同学。”委津子跪在地板上,两手放在病床的一端。“在知道你的伤势不严重以前,我实在没有勇气活下去——如果你受重伤,形同是被我杀害的,如果你伤重死掉的话,那我……”

听到委津子像要哭出来的声音,牙子把脸转回来。

“事情已经过去了。”牙子说道。“何况你也无能为力。”

“那不是好藉口呀!”

“唉!算了,我不怪你。不过,那时关同学所说的事情……”

“全是一派胡言。”委津子的口气突然强硬起来。“她一定是想把你塑造成魔女呀!纵使没有中里同学的事件,不久,我一定会像高取同学一样……”

“哦?”

牙子大吃一惊的注视着委津子的脸。

委津子好像也对自己所说的话感到很吃惊,连忙用两手按着嘴巴,丰满的脸颊变得很僵硬。

“守口同学,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嗯——好吧。”

委津子好像下定决心般,慢慢眨着眼睛。

“已没有什么好顾虑了——说真的,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跟你谈那件事情,因为我想还是让你知道的好。”

“——魔女的事情吗?”

“魔女……嗯,是的。”委津子有点不解的说道。“和泉同学,你了解到哪种程度?”

“什么了解到哪种地步?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呀!”

“你知道高取同学是魔女呀!而且,中里同学以魔女呼叫我。”

“是的。这些我知道。”

“为什么我和高取同学是魔女呢?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尤其是高取同学,竟然发生了那种事情。”

委津子压低声音,把脸靠近牙子。

“大抵上,魔女这个字眼给人不吉利的感觉,也因这个字眼的关系,事情全都扭曲变形。”

“扭曲变形?”

“嗯,或许这没有什么,不过……喂!和泉同学,你能否答应不把我所说的事情告诉老师?因为你一旦告诉老师,我就无法在班上立足了。”

虽然牙子很想问为什么呢?可是,没有问,因为她看到委津广的脸上出现异常害怕的表情。

“我答应你,”牙子点着头。“不告诉老师。”

“谢谢。”委津子两手握着病床,很恭敬的点着头。

“你知道狩猎魔女吧?”不久,委津子这么说道。“据说在古代欧洲,被认为是魔女的女人,会被审判、处以火刑……”

“是的。那又怎样呢?”

“我们班上也在进行狩猎魔女、审判魔女。”

“什么?”牙子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事情的始末讲给你听,你就会明了。”

委津子站起来,精疲力尽似的瘫坐在椅子上。

“事情的开端是在今年的春天——大约是五月的时候,行人捡到封闭的房间——也就是特别室的门钥匙。那把钥匙是掉落在交谊厅厨柜的后面,一定是以前的管理员在打扫时不小心遗失的。虽然最初并不知道是哪里的钥匙,不过,捡到的人把它拿给绫姊看,绫姊说多半是特别室的钥匙。我没有想到绫姊会想出待猎魔女的点子。你大概知道关于那个房间的故事——魔女的传说。”

“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件吧?”

“是的——绫姊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做得很漂亮,很完美,因而成为班上的女王,她一旦说要做什么,没有人敢反对。当我听到这个点子时,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发现全班都是那种氛围,无法加以改变。

“平时我们在学校里,尽管是小事,也会被老师责骂、鞭打、关入单人牢房。大家都被校规五花大绑,被刑罚折磨得喘不气来,每个人都感到很郁闷,因此,急需要一个宣泄的管道。平时被处罚的人,很想成为能处罚他人的人,这是大家的心情。”

“能处罚他人的人……”

牙子想起住进宿舍第一晚,惠所说的话。

(违反校规时,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小错,也会立即受到处罚呀!)(这里已经疯狂了……)(原因一定是出在过于严格。)“绫姊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其实她感到很不满。这里的学校、宿舍、老师……普通学生应该不会受到那么严厉的管教,这个你当然非常清楚。可是,为什么只有我们要受此折磨呢?一般的女孩子都会这么想。绫姊一提议,班上同学立即附和,起初只是想玩游戏而已,可是……”

“狩猎魔女的游戏?”

“是的。绫姊是‘委员长’,四个跟班——堀江同学、中里同学、关同学和桑原同学是‘委员会’的干部。”

“委员会?”

“‘狩猎魔女委员会’,大家都这么称呼。也有审判魔女的审判官,绫姊当然是审判长——五月底,进行第一次的审判,被审判的人是我。”委津子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怎样的人会被当成魔女加以审判,并没有特别规定,只要班上有人说她是魔女——委员会,不,应该说绫姊一旦承认,那个人就会被审判。我想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牺牲品。

“我被视成魔女,大概是我平时嘻皮笑脸,爱开玩笑吧。本校的学生都异常的乖,只有我,不知道是乐天派,或是真的很笨,老是开些无聊的玩笑,很大声的笑着,因为我很讨厌那种阴沉的气氛,因此,才触怒她们。”

“只是这样就被视为魔女?”

“是的。那样已足够了呀!总之,只要跟她们不一样……特别是自从绫姊转来本校后,本班的学生全都变成同样的嘴脸,诸如大家都变得很清纯,同样的说话方式……因此,就算跟她们小小的不一样,也会显得格外醒目,跟大家不一样就有足够资格当牺牲品。

“我被审判,审判地点是在教室。放学后,全班同学被召集起来,正面是坐着审判宫,被告的我坐在审判官的前面,没有律师和检察官。说是审判,也只是虚有其名而已。大家指控我,告发我,可是,告发的事情都不是大事,主要是说我随便说话。之后采多数决,看我是不是‘魔女’。接着是跟审判官讨论,最后由审判长下判决。其目的是要大家的心情能舒畅,因此,这种审判也只是一种‘仪式’而已,我是这觉得。当时我被判决‘有罪’——我受刑。”

“受刑?刑是什么?”

“刑罚的‘刑’呀!也就是被处罚的意思。是怎样的刑罚呢?就是离开这里,前往那间特别室……被视为魔女的人一会被关在那个房间一晚。她们的口号是:把魔女关进魔女的房间。”

牙子倒抽一口气。委津子一面轻轻的摇着头,一面说道:“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熄灯后,绫姊等五人把我带去那个地方……你没有看过里面的情形吧?”

“是的。”

“非常的可怕,不但积满了灰尘,而且家具全都盖上白色的布……她们先让我看那里的浴室,说以前魔女在这里被处火刑,之后她们从外面上锁,不让我出来。”

“这种事情……”牙子以不相信的表情凝视着委津子害怕的脸。

“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呢?”

“就是不能告诉老师呀!”

委津子很用力的摇着头。

“如果告诉老师,她们会说你果然是魔女——如此一来,只好退学,离开这所学校。由于只要受罚一下,以后就没有事,因此,虽然我感到很害怕,可是,我都忍耐下来。由于魔女的罪已被抵消掉,只要一、二个礼拜不把此事告诉别人就没有事……可是,高取同学的情形就有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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