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冈地区的大富豪横岛松枝卧病在床,不知道还活不活得到明天了。这消息传到亲戚们的那里,不过才一周以前的事。这群在法律上,拥有遗产继承权的亲属,大多数都住在白冈地区以及周边一带,但基本没怎么见过,这位实业家长辈。因为横岛松枝本人,和她的亲生兄姐关系不好,除了参加双亲的葬礼之外,几乎就没什么来往了。

横岛松枝出身于一个离白冈城很远的农民家庭,是三兄妹中最小的一个。从当地的初中毕业后,她去往东京就职。在一家缝细厂担任缝纫女工,成为她踏入时尚行业的契机。

22岁那年,她和经常同工厂来往的衣料店老板结了婚。然而好景不长,还没有孩子,丈夫就过世了,没有办法,她只好亲自打理从丈夫处继承来的小店。她本来就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女人,看人看事也很精准,便自己设计服装,创造出“横岛”品牌,后来,竟然将一个地方小店,发展成一家以关东为主要市场的大型服装连锁公司。

她在60岁的时候,回到了自己的故乡——白冈,在白冈城边上,修了一座洋式豪华公馆。虽然她已经辞掉了公司的会长职务,却在暗中保持了相当的影响力。

回到白冈城的时候,横岛的哥哥和姐姐,都已经相继过世了,也许正是因为用不着再和贪得无厌的兄姐碰面,她才愿意回来的吧。

横岛自己没有孩子,周围都流传着,到底会由谁,来继承这笔莫大遗产的谣言。但隐居白冈的她,并没有见过任何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侄女或是外甥,甚至连联系都没有。

然而今年,因为一场旷日持久的感冒,导致她发起了高烧,一直降不下来。去医院检查,说是因为治疗得太晚,巳经无力回天了。以“世上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只有自己”作为座右铭的横岛松枝,硬是凭借这样的信念,挺到了现在。知道自己阳寿将尽,她突然变得脆弱起来,这才邀请近亲到自己家来。

二月上旬的一天,是横岛松枝的65岁生日。她写信给哥哥与姐姐的孩子们——也就是自己的侄女和外甥三人,希望他们能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本来侄女和外甥辈的后代还有很多,但她似乎限定了来者必须单身,符合这个条件的,就只有这三个人了。如果结了婚,因为其配偶的存在,容易节外生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她邀请的分别是玉川由香和她的表哥山脇浩,以及浩的弟弟山脇俊三。

三人分别乘坐横岛包租的车,在下午六点,来到了这幢洋式公馆,一下子被姑母(姨母)的财富惊呆了。

横岛松枝的公馆,位于白冈城东北部,距离久喜市不远的一个树林中。

她把所有的树林都买了下来,在最中间的位置,盖了一幢豪华公馆。整座公馆都被近乎两米高的围墙包围着,将想从外部闯入的人,全部阻挡在外面。

“哇……真是太厉害了!”山脇浩忍不住叹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到达横岛家的兄妹三人,一来就被超气派的玄关给镇住了。一直通到二楼的大厅,中间悬挂着几盏豪华的大吊灯,墙上并排挂着三幅100号大小的油画,看得出来,印象派风格浓郁的油画,绝非赝品。

三人被一个穿得跟丧服似的,自称是管家的高个子男人,带到分配给他们的房间,这些房间分别位于一楼到三楼。待他们放下行李后,管家才将他们引到餐厅。

“哇,好香啊。我都快饿死了。”由香打心眼儿里真诚地喊道,“要是能过上这么奢华的生活,我就是死了也甘愿。”

“笨蛋!……如果人死了,就什么也得不到了,不是吗?”浩摇晃着他那大腹便便的肚子笑道,“况且也只有那样,才适合我们的身份。”

“我们的身份?”

“嗬,你这家伙,难道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把我们叫到这儿来吗?”

“应该是因为姑母觉得寂寞吧。”

“蠢货。姨母就快要死翘翘得啦,是想选一个人来继承遗产。”

“这跟我们有什么相干?”

“也就你由香,才反应不过来。依我看,今天,我们三个是作为血亲,被姨妈选中,来商讨遗产继承问题的。”

浩的意思是,姨母膝下无子,她死之后,全部财产就该由她的哥哥或是姐姐继承。可是,姨母的哥哥和姐姐都已经去世,继承权自然便转到了哥哥或姐姐的孩子名下。

“也就是说,我们这三个还没有结婚的人,有继承姨母财产的权利。其他的兄弟们都结婚了,一开始就出了局。当然,如果姨母在我们之外,找了一个人来做养子,我们能不能继承,就很难说了。”

浩用一副“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啊”的表情看着由香。

带他们进屋的髙个子男人,闹钟似的准时出现,面容严肃地说道:“主人稍后就会接见你们,各位请人座。”

这张用一整块厚木板做成的餐桌,大约能供二十人同时进餐。他们在男人的邀请下,在桌子的一侧并排坐好。三人面前,分别放着一个碟子,上座和上座对面的席位上,也各放了一个。

正在三人紧张等候的时候,内门开了,传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不一会儿,一位老妇人出现了。她坐在轮掎上,满头白发,刚才的声音就是轮椅发出来的。满头白发的女人戴着墨镜,整个身子都瘫在轮椅里。她似乎刚刚睡醒,脸色发黑,看上去精神非常不好,一点也没有掌控整个横岛集团、叱咤风云的女强人的风范。

她不是自己摇着轮椅过来的,正当晚辈三人觉得惊讶的时候,轮椅背后闪出一个小学五、六年级光景的小个子少年。

“叔婆,您还好吗?”

听到少年故作亲昵的询问,横岛松枝不太高兴地咕哝了句:“嗯。”

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横岛松枝才只有65岁的样子,整个就像一个90多岁的老太太。可能是因为得病,才变成这样的吧。

但是,她的身子虽然虚弱,目光却很犀利。三人被老妇身上散发的威严所震慑,不由自主地像是上了发条的人偶,立刻站起来,并垂下了头。

“哦,就是你们几个啊。”声音也很尖厉。想必这就是一个单身女人在严酷社会里,历尽艰辛后的沧桑面貌。

她扫视着三个人说:“我叫横岛松枝,就是你们的姑母和姨母哟。”她把轮椅移动到餐桌上座。

“哦,你们几个也不要傻愣愣地站着,都坐下吧。”

三人仿佛同时从噩梦中醒里,这才一屁股坐了下去。

松枝背后的少年,一脸的忍俊不禁,他坐在他们的对面:“那个,我叫柴田昭司,今年才12岁哟。你们几个自我介绍一下吧。”昭司俨然一副大人说话的样子,态度也傲慢得很,一点也没有孩童的可爱之气。

“你是谁啊,那么神气!”浩就是浩,一下子来了火气,反唇相讥。

“啊……我?”少年哼了一声,“我是这位婆婆巳故丈夫的兄长的孙子。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好懂,也就是她大伯子的孙子,这么说你们就明白了吧。对我来说,横岛松枝就是我的叔婆。算了算了,解释起来还真是麻烦。”

“哼,也就是说,你跟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咯。”浩愤愤地说道,将目光投向姨母,“我叫山脇浩,今年35岁。请多关照。”

“哦,是友子姐姐的第二个儿子吧,胖得和你妈妈很像。嗯,旁边那位呢?”松枝招呼浩旁边的男青年。

“我、我叫山脇俊三。”

俊三是浩的弟弟,比浩小两岁,在这之前,一句话也没有说。

“哦,是友子姐姐的第三个儿子啊。和你哥哥可不一样啊,看你那么瘦,真是个老实孩子。那么,剩下的那个,就是武男哥哥最小的女儿了吧?”

由香点头道:“我叫玉川由香,问姑母好。”

“呵呵,都30多岁的人了,还穿这么花哨的衣服啊。那么好的衣架子,穿点成熟些的衣服不好吗?”

听她这么讲,由香再次看了看自己的着装,通红的夹克下面是条黑色长裙,想到要和姑母见面,才特别花心思打扮得这么漂亮的。

“趣味还真是低级啊,这么虚荣的外表,真是你爸爸武男的翻版。”

姑母讲得这么刻薄,由香的脸都红了:“哎呀,哎呀,这可是姑母大人公司的衣服啦。”

没想到由香会当场反驳,一时间松枝也怔住了。不过,她立刻讪讪地说:“不一样的人,衣服穿出来的效果,也是会变化的。”

她们说话的时候,高个子男管家和一个小个子女人,在一旁默默准备着晚餐。

“今天叫你们来,是有原因的。”松枝说完这句话,看了看大家的反应,“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我没有孩子。我就快要死了,得考虑自己一生的心血,该交给谁。”

“于是就选中了我们吗?”浩忍不住发问,脸上闪耀着殷切期待的光辉。

“姑且住嘴,听我把话说完。”松枝痛苦地抬起手。

这时,晚餐悉数到位,松枝就一边吃饭一边发话。她面前盛放的是特别制作的汤类流食。

“我并不是说要把财产,全部留给你们,而是想留给你们当中的一个人。”

“一个人?”由香感到怅然若失,看了看坐在她旁边的俊三。

但是,俊三只顾埋头吃饭,一点反应都没有。俊三平时就不怎么爱说话,自从由香拒绝了他的求婚,就更加沉默寡言。他自己对来这儿,好像也没有太大兴趣,是他的哥哥浩,强行把他拖过来的。

“是的,我是想在你们中间,选一个人,来做我的养子或是养女。这个意思,你们明白吗?”

松枝的嘴有点歪,看上去似乎在笑,脸上的肌肉,却被拉扯得有些扭曲。

“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由香怯生生地问道。

“也就是说,把你们叫来,让我看看,确定到底该由谁,来继承我的财产。”

“你是打算审察我们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至少在今天,要好好观察你们一番。”

松枝有点不屑地看着他们三个。

其间,不断有新的菜式上来,由香想到自己正在被那个讨厌的姑母打量,顿时食欲全无。相反,沉默寡言的俊三,倒是蛮悠闲地品着菜,喝起酒来。

于是,浩立刻用一副亲密无间的腔调,对身体不便的姨母说:“姨母您就交给我吧。要维持这个家,没有一个有出色管理能力的人是不行的。”

“对了,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姨母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啊,现在啊……”浩有些难堪地闭上了嘴。

“你现在没有工作。工作都做不长,每天都玩扒金宫、赌博机到天亮。”松枝厉声说道,“我可是全部都调查过了哦。还有你,俊三!”

被叫到名字的俊三,虽然停下了碗筷,却依然低头看着下面。

“你啊,最近还正陷在对由香的失恋里面,成天委靡不振。再这么颓废下去,那可是会影响工作的哦。把自由作家这种不稳定的工作扔了,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吧。接下来,由香,你呢?”

“我现在是个美容师,打算将来开一家自己的美容店。”

由于紧张,由香的声音比平常要尖锐一些。

“嗯,是吗?有想法是好事,但是,开店的启动资金,大概还没有着落吧?”

“嗯,是的。”

“想得到我的遗产,对吧?”

心里的想法被人一语道破,由香不知该怎么接话。那个叫昭司的少年,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三人,继续大快朵颐。

晚餐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松枝有些累了,嘀咕了一句“我都清楚了”,便对昭司说:“可以推我到卧室去吗?”

老妇和少年一起离开餐厅。不知是谁吁了口气,餐厅的气氛总算缓和多了。

“哎呀呀,到这里来,可真是没有意思。”浩苦着脸道,“但是,姨母的钱还是很有魅力的,怎么才能捣鼓到手呢?”

“别做梦啦。要是相信那种人的话……”

“怎么这么讲?”

“她只是在玩弄我们罢了。”

“是吗?”

“一定是的。”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俊三,加入了浩和由香的谈话。

“你们啊,在这里说的话,可能会被窃听哦。”俊三低声说。

“应该不会吧。”由香不安地四下张望。

“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安装有摄像头或是窃听器,是完全可能的,你们最好认为,姑母会在回房之后,继续暗中观察我们比较好哦。”

这时,那个叫做昭司的少年回来了:“怎么样啊,各位?”这人一点都不像个孩子,他用大人的口气说

道,“叔婆啊,担心你们有没有吃好喝好。”

“哎,怎么担心的啊?”浩挖苦道,“她那个样子,我一点都不认为,她会担心我们啊。而且,看上去真是个杀都杀不死的老顽强啊,真的是生病了吗?”

“这一点当然是没错的,虽说她在人前逞强,到了床上,马上就蔫儿了。她真的非常痛苦,人在旁边看着,都觉得难受。”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少年对松枝的病情,有丝毫的担心。

“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性啊。叔婆会在你们三个人之间,选一个人来当继承人,答案明天早晨就会公布。”昭司少年扶了扶高度近视眼镜的黑框,冷冷地看着在场的三个人。

这时,俊三站了起来说:“我回房去了。虽然很想回家,但外面的雪太大了。我打算天一亮就走。我才不稀罕那些破财产呢。”

俊三从餐厅出去后,浩“哼”了一声:“真是个爱玩忧郁的家伙。但是,姨母这个人,个性这么顽固,又很孤僻,很有可能会喜欢俊三这个家伙哟。危险,危险哪。”说完,浩也站起来,朝大门走去。

不想和那个叫做昭司的少年单独待在这里,由香也慌里慌张追了上去。

走到玄关,俊三开门一看,来的时候天还好好的,这时已经下起雪来。细密的雪粒,被冷风吹进屋子里,像遮起一层纱幔一般。

“唔,好冷好冷,看来,今晚只能困在这里了。”浩也咂了咂嘴。

三人的房间是这样安排的:东侧的一楼给由香住,俊三在二楼,三楼则给了浩。

浩对正要进屋的由香说:“喂,我们联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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