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至此时才明白过来,一路躲在我们身后的根本不是殉葬童女,而是一个盗墓的土耗子!之前有两个打猎的,冒充成哥儿俩,一个叫大虎一个叫二虎,二虎是个盗墓贼,大虎则是他带的一个傀儡行尸。二虎行迹鬼祟,一直背了一个大口袋,我原以为那里边是装东西的,其实是带了一个老盗墓贼,此人应当是二虎的师父或长辈,多半经验非常丰富或者有什么别的能耐,反正二虎全听这个老土耗子的。不过老土耗子身材短小,而且年迈老朽,又不愿以真面目见人,因此躲在一个大口袋中,让二虎背上他到处走。

老土耗子告诉二虎,墓中有个什么果实,二虎钻进棺椁去找。当时正好我和胖子、榛子也进了椁室。老土耗子一看有人来了,便立即躲在一旁,没有让我们见到。等我们再次进入放置棺椁的正殿,二虎已经背上老土耗子逃入了暗道。老土耗子意识到进入辽墓的人不少,怕有人见到他的真面目,躲进暗道之前,又从墓主棺椁中掏出一个殉葬童女,借了这一身皮囊装裹,仍让二虎背上他往外逃。如此一来,即使有人打开口袋,也会误以为只是一个殉葬童女。我们三个人追出来,还真让这个老土耗子唬住了,想不出二虎为何会从墓中掏出一个殉葬童女,于是将口袋摆在石台上没有动。二虎这个倒霉鬼,却掉进殉葬洞摔死了,临死之时还在抱怨——上了老土耗子的当,墓中根本没有“果实”!老土耗子扮成的殉葬童女,则跟在我们身后一路逃出辽墓,进了这个长有宝相花发光蔓条的大裂子,怎知降下暴雨,山洪猛涨,我们仨趴在一根朽木上在暗河中顺流而下,到了这会儿老土耗子也躲不住了,不得不显身出来。

此时暗河流势稍有缓和,我咬了咬牙,握紧手中的步兵锹,正想一锹将老土耗子拍下暗河。老土耗子一边挡住刺目的探照灯光束,一边阴恻恻地说道:“且勿动手,老夫有一句回天转日之言相告!”

我们对这老土耗子恨之入骨,不是土耗子要进辽墓盗宝,唆使我们去摘壁画上的“黄金灵芝”,陆军不会死于非命,其余的知青也不会因为来找他而被流沙活埋在墓中,我和胖子、尖果三个人同样不会陷入这个万劫不复的大裂子,没死也扒下一层皮了。而扮成殉葬童女的老土耗子正是祸头,我们好悬没让他吓死,有仇不报非君子,不将他踹进暗河喂王八,如何出得了这口恶气!我不容分说抡起步兵锹正要动手,老土耗子却对我说:“当年在老鼠岭上打天灯那位爷是你什么人?”

我听他说出这句话,不由得怔了一怔,心想老土耗子认得我祖父?当初我祖父在老鼠岭上打天灯,得了一张玄狐皮,又听信了一个画阴阳八卦的火居道怂恿,前往鬼门河盗墓取宝。那个画阴阳八卦的火居道,手上有八卦印,应当也是个鬼门天师,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即使老土耗子身为鬼门天师,对旧事有所耳闻,也不会一见了我的面就提到我祖父。

我心中暗暗吃惊,当年跟我祖父拜过把子一同去鬼门河盗墓的火居道,却是此人不成?不过画阴阳八卦的火居道已经死在鬼门河了,况且据我祖父大少爷说,那个火居道身材魁伟,而这个老土耗子枯瘦短小,如同活转过来的棺材钉,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我一时忍不住好奇,想听一听老土耗子会说什么。暗河汹涌湍急,量这厮也飞不上天去,只要不是千年僵尸,我还怕一个老土耗子不成?于是用手中步兵锹一指老土耗子,说道:“在老鼠岭上打天灯的是我祖父,如若不是野鸡没名草鞋没号,你也留个名号在此!”

老土耗子一阵狞笑:“原来真是故人之后,怪不得十分相似,你小子可比你祖父那个窝囊废胆子大多了。老夫是你祖父结义的兄长,按辈分说你该称我一声干爷!”

我可不信他这番鬼话,骂道:“去你大爷的,我爷爷可不认得你这棺材钉似的老妖怪!”

胖子说:“套近乎也没用,你今儿个把他爷爷从八宝山搬出来,我们也得让你下河喂王八!”他又在我身后低声说:“你爷爷当年可没少跟牛鬼蛇神打交道啊!在这儿还能遇上熟人?”

我也纳了一个闷儿,我祖父将我从小带大,他的经历给我讲了不下八百六十遍,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认得这么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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