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头一枪没打中,他见土耗子的人头绕了过来,还没顾得上拉开枪栓上弹,只好往旁躲闪,躲了一半意识到尖果还在身后,当时来不及多想,扔下村田22式猎枪,张开双臂将土耗子的人头抱住了!老北京有句话——十八十九力不全,那也分说谁,胖子是一次可以吃掉三十个窝头的主儿,他这两膀子力气,虽然说不上“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可也比一般人厉害多了,当下使了个挟山跨海,抱住了土耗子的人头,双方较上劲了。那个人头满脸怒容,口中不住叨叨,越说越是含混不清。我在晃动的探照灯光束中,只见人头下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一条手臂粗细,要说是脖子可太长了,见头见不到尾,有如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

尖果一看胖子拽不住那个人头了,她也上前相助,怎知人头有股子怪力,两个人合力,仍不由自主被拽得往前一个趔趄。我急忙挥起军刀,狠狠一刀劈了下去,刀锋正砍在土耗子的人头与脖子相交之处。那个黑乎乎的“肉脖子”猛地向后一缩,而胖子和尖果正使尽全力将人头往前拽,只听土耗子口中发出一声怪叫,人头居然被他们二人从“脖子”上硬生生拽了下来。土耗子白纸一般的脸上全是血,双目翻白,竟一动不动了。几乎是在同时,对面传来一阵异响,听得人肌肤起栗,头皮子直发麻。我用探照灯往前一照,只见被扯掉人头的“脖子”前端有无数条血淋淋的肉须,上面还挂着粉色的脑浆子,正在伸展攒动。我们三个人在探照灯的光束下看得分明,均是心惊肉跳,当即往后连退几步。胖子抬手将土耗子的人头扔了出去,惊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和尖果也没见过这东西,形如怪蛇,却无头无鳞,半似曲鳝半似拧勾,什么叫曲鳝?以前将出没于土中的蚯蚓称为曲鳝,拧勾则指擅于钻洞的泥鳅。记得之前在17号屯垦农场的时候,我们曾听蒙古族牧民说起——故老相传,草原上有一种吃人脑髓的怪虫,形似曲鳝,此虫吃下人脑之后可以口出人言,或许近似此类。

辽墓下的洞窟是一个殉葬坑,殉死之人的首级堆积如山,引来了蒙古草原上的怪虫。这东西肉身无鳞,大约有人臂粗细,至少一丈多长,前端长了几十条肉须,可以在土中穿行。土耗子刚摔死不一会儿,怪虫前边的肉须伸进土耗子头中,似乎可以与人头中的神经相接,使之保持将死未死的状态,甚至能够开口出声,但是只能说出死亡瞬间残留的意念。至于土耗子口中说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在当时的情况之下我完全无法理解,也根本没有时间多想,不过稍稍这么一愣,怪虫攒动的肉须已经伸到了我的面前。我无路可退,只好挥刀劈过去,怎知刀锋却被肉须卷住,使上吃奶的力气也拽不回来。胖子趁机捡起村田22式猎枪,拉开枪栓将子弹顶上膛,对准怪虫扣动扳机,“砰”的一枪正打在怪虫身上,黑血四溅。

怪虫挨了一枪立即往后一缩,放开了卷住的军刀,但听石壁上窸窸窣窣一阵响动,转眼不见了踪迹。我举起探照灯往发出声响的位置照过去,却跟不上行动奇快无比的怪虫,它在一瞬间绕到了我们身后,伸出肉须缠住尖果。我和胖子听到声响,急忙转过身去用探照灯对准怪虫,胖子又开了一枪,怪虫连中两枪,身子被击穿了两个大洞,没打死它却把它打惊了,当即甩开尖果,在石窟中到处乱钻。周围的怪虫不止一条,全让它惊了出来。

我们仨人手上仅有一盏探照灯和一盏马灯,顶多照得到身前几步,几乎和摸黑没什么两样,而且光凭一杆老掉牙的村田22式猎枪,威力也不足以干掉任何一只怪虫,一旦陷入重围,谁都别想活命。三个人一想到怪虫噬脑的可怕之处,头皮底下发麻,真是胆都寒了,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出去!我们可不想坐以待毙,正要用步兵锹挖洞逃命,探照灯的光束一晃,突然照到一张生出水银斑的小脸,脸上抹的腮红十分鲜艳,双目却已塌陷,头上挽了两个抓鬏,顶了一个银盔头,身穿大红大绿的绣袍,脖子上挂了一块长生牌,两只小脚穿了绣鞋,顶多六七岁。这张小脸我之前见过,是墓主棺椁中殉葬的童女之一,土耗子进入地宫盗墓,那么多奇珍异宝一件没掏,却将这个殉葬的童女用麻袋背了出来,后来土耗子掉下石窟摔死,装了殉葬童女的麻袋仍在石台上,我们并没有将它带下来,此时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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