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炮无可奈何,只有按照宋琪的吩咐,驾着车,绕道驶往悬岩的方面去。

他已经有过一次的经验,哪一段路比较安全,哪一段路较为惊险,他得小心翼翼。

来到断岩之处,宋琪下了车,坐落在断岩旁的石块处,隔着那条深陷的溪流,他遥望着那栋古旧带着恐怖神秘性的医院,眉宇紧锁,有了遐思。

好像他的心中仍有着无可解决的问题。

萧大炮陪他静坐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待了一段很长的时间。

“阿琪,据我看,在这里长留着绝不是好事,不如归去!”萧大炮说。

“我想,高丽黛是不肯走的!”宋琪回答说。

“蜜月旅行到这种地方上来,真是受罪!”

宋琪一声长叹,面对悠悠长空,远隔着一条小溪,注视着那栋神秘医院的一角,怔怔出神。

他猜想高丽黛留恋在砂劳越,也可能就是为着这间医院,为着医院里的那个古怪神秘的老妇人医生……。

这人会真的是高丽黛的母亲吗?

假如说,他将高丽黛的秘密戳穿了,高丽黛是否就会离去?

也或是她会因此而恼羞成怒呢,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宋琪的脑筋已经是够混乱的了,他本以为到这个地方,或许会略为清醒一番,可以考虑到许多他无法了解的问题!

但事实并不然,他安静不下来,一些问题无法解决!

奇怪的是袁菲菲,她一面亲近顾富波,又一面似和高丽黛作对,好像另有图谋似的,有着什么样的用心呢?为什么她也对这间医院注意?好像她早已经知道个中的秘密,究竟理由安在呢?

宋琪百思不解,愈想愈是迷糊。

“萧大炮,你可有看到对面山上有着一角屋宇?”他忽向萧大炮问。

“是的!高小姐曾说过那是她的故居!”萧大炮回答说。

“不!那是一间医院!”

“医院么?”他愕然了。

“是一间废掉了的医院,我相信也就是袁菲菲所指的那一间神经病医院!”

萧大炮不禁打了个寒噤,他会错了宋琪的意思,呐呐说:“你的意思是指高小姐是由神经病院里逃出来的?……”

“因此,她也有了遗传性么?”

宋琪经萧大炮这么说,脑筋被弄得更昏乱更胡涂了。

他没有医学上的常识,对精神病症讳莫如深,不过,听说精神病症是有遗传性的。看高丽黛的形状,性情捉摸不透,喜怒无常,难道说她也是一个精神病的患者?或许也有遗传性……?

宋琪想到这些,不免打了一个寒噤,假如说,他娶了一个患有精神病症的女子为妻,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呢?

“遗传性么?”他呐呐自语说。

“阿琪,不管怎样,总之一句话,不如归去!”萧大炮再次说。

傍晚间,宋琪和萧大炮坐落在土人武士的营房里。

达雅克族人的驱邪歌舞已告开始,武士们全身披挂,有扮作魔鬼的,打扮得鬼鬼怪怪,脸上也抹了油彩。

武士们就是要驱除他呢,在歌舞中表现出来,将他驱赶得到处乱跑。

歌声含着恐怖。梆鼓雷鸣。

陈浩早已经替他们送来了大批的烈洒,武士们喝了酒勇气百倍,形状也逞着疯狂,是准备好面临大战呢。

哇奴托盛意招待宋琪和萧大炮。

萧大炮向来是有酒必醉的,他有习惯一定要喝至不能弹动才干休。

这酒徒的长处,就是老酒吃饱无论在任何的地方都可以席地而睡。

在果园里到了入夜间,凉风习习,灌饱了老酒,敞开胸膛席地而眠也有着另外的一种乐趣。

萧大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睡熟了,他的耳畔,不再听见歌声,也没听到梆鼓的声浪……。

蓦地却有着一声惨叫,声嘶力竭似地叫嚷着,把静寂的空间震荡着响起了回音,似乎整座的果园都起了一阵骚动。

跟着,是达雅克族人的高声怪叫,此起彼落,像传递消息似的。跟着,是凌乱的脚步声。

梆鼓又重新敲起了,急疾地似在传递恶耗。

“砰,砰!”那是枪声。

惨呼之声又起,萧大炮受到惊吓而翻身坐起,他迷迷糊糊地只见营帐外面达雅克族的武士们跑个不停。

“发生了什么事吗?”萧大炮呐呐地自语说。

宋琪也同样地醉倒在帐篷内,他烂醉如泥,营帐外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

他是因为和高丽黛小俩口子不愉快而借酒浇愁,只片刻间就醉倒了,一醉就不醒啦。

“阿琪,醒一醒,出事了……”萧大炮推摇着他的身体说。

“怎么样?……”他简直睁不开眼。

“有人惨叫,也有枪声!”萧大炮再说。

“管他娘……”

斯时,那栋古老大厦的灯光大亮,不一会,陈浩持着枪追赶出果园里来了。

他是唯一懂得达雅克族人的土语的,抓着一个武士叽哩呱啦地交谈了好一阵子。

“陈浩,什么事?”萧大炮追出帐篷外去问。

“有人突进果园里来了,可能踏进陷阱,还开枪伤了人呢!”陈浩说。

“我已经听见枪声了!是在果园的右侧!”

萧大炮即拾起身畔的猎枪,跟着陈浩追踪外出。

这时,达雅克族人武士的头子哇奴托正指挥着他的手下人找寻出事地点所在。

很多全副武装的达雅克武士,一手持着长矛,另一只手高举着火把,在果园里流窜。

但见果园里火光点点,如走马灯似的。梆鼓的声响也跟着此起彼落的。

宋琪真被惊醒了,昏昏噩噩的,他摸索着走出了帐篷,提着猎枪跟随着那些武士们四下乱走。

不一会,有武士怪叫起来,所有的人便跟随着那方向过去。

是一个人误踏了兽陷,被钢铗夹住了腿,他浑身全是血迹,已经是奄奄一息了,犹图挣扎呢。

在火把的火亮下,大家可以看得出,这人的肤色黝黑,是个混血儿……

陈浩举着火把,惊叫起来,这个人他是认识的。

宋琪已经在想,这个人大概是来偷袭的了,他究竟是属于阮难成方面的抑或是“黑田组”的方面的?他在做司机时就有了预谋么?……

“沙比!怎么是你?”陈浩叫嚷着说:“是谁派你来的?”

宋琪赶上前,乍看之下,果真是沙比,他是高丽黛抵达砂劳越时所雇用的司机。之后因发现有人在院子里狙击,高丽黛怀疑是他干的,所以将他开除了。

没想到沙比竟会擅自侵入果园,是受了谁的利用?因此证明,高丽黛的判断并没有错,这并非是她的幻想。

沙比浑身是血迹,这不可能是因为兽铗所伤造成的,只见他的胸膛上有着一个碗大的伤口,血肉模糊的,是枪伤的呢,谁打了他一枪不成?

宋琪受惊,吓出一身冷汗,整个人就清醒多了,他猜想,可能是和沙比同伙而来者发现沙比着了兽陷,故意打他一枪藉以灭口呢。

“快问他,是谁用枪打他的?”他急切地向陈浩关照说。

陈浩便用马来语向沙比盘问,只见沙比呐呐不能成言,一阵抽动之后,呛出一口鲜血,因伤势过重,一命呜呼哀哉了。

“唉!开了杀戒啦!”宋琪倒吸了一口凉气说。

“谁是凶手呢?”萧大炮也弄呆住了。

“阮难成?黑田组?除此以外,高丽黛还会有什么仇人?”宋琪皱着眉宇说。

“既是和他们同来的,又怎会自相残杀?”

“唉!这是杀人灭口呀!”

达雅克族武士已起了一阵哀呜,呼啦啦的叫个不停,也好像是驱赶邪魔,也好像呼送死者的灵魂赴天国去。

忽的,他们又听到一阵枪声,劈劈啪啪地响个不停,似乎是两方面引起了激战,声响传自大厦的方面。

宋琪大惊失色,因为高丽黛和顾富波他们仍还留在大厦里面。忽的枪声猛烈,形同战场似的,难道说出了什么意外事件吗?

宋琪率先拾起了猎枪,就如飞似地向大厦方面回去。

萧大炮也是丧魂落魄的,有点慌不择路的形状,他跟随在宋琪的身后向前疾走。

“宋先生,你们要小心,小心兽陷……”陈浩向他俩高呼。

达雅克族的武士惶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他们一个个的全呆着,既不呼嚷也不叫喊了,全等待着看哇奴托的发号施令。

达雅克族武士以凶悍勇猛著名。他们以土制武器搏斗凶猛的野兽,但是怕的却是枪械——那是文明所持有的武器。

有许多新出道的武士,根本就连枪械也没有见过呢,听见了枪声,他们就呆着……

宋琪猛地里一阵乱跑,只听前面的枪声仍在断续地响着。

劈,劈,劈……流弹在苍茫的树林中划空而过,拖带出了极长的尾声。

好像是高丽黛的那支二十二口径的小型猎枪,是她一个人在发神经么?

不过!在枪声刚开始时,有好几种枪声混合一起,像是火拼似地发作。

是贼人逃走了,高丽黛仍在追击么?

“高丽黛……”宋琪高声呼唤。“高丽黛……”

由这时候的情况可以看得出,宋琪还是深爱着他的妻子的,固然他俩经常吵闹,意见分歧。

“宋琪!”高丽黛也自二楼前窗的露台口间呼唤:“有贼人在前院的山坡下!”

“前院的山坡下?”宋琪住了步,他打量前方,也正就是那条上山的公路方向。

“砰!”山谷下响了一枪,是向着宋琪的方面打来的。枪法甚差,距离宋琪约有四五步的一株果树被震得落叶簌簌。

但是宋琪仍看不出打枪者所在的位置。那是什么人呢?

“吩咐达雅克族人去追,抓住了人就有赏!”高丽黛又呼嚷着说。

宋琪没敢大意,他握着枪,闪躲在一株巨树的背后掩蔽着。回首看过后路,非但那些达雅克族人武士没追上来,连萧大炮和陈浩也没赶上来呢!

陈浩是年龄大了,跑不动,但是萧大炮却是一点理由也没有的,分明是贪生怕死呢。

经过了一会儿,才只见陈浩气呼呼地追踪而至。整个人像汗人似的。

“宋先生,怎么回事?”他喘着气问。

“有人偷袭大厦,被高小姐击退了!”宋琪说。

“真胆大包天了么?”

“他们正逃向山谷下,高小姐吩咐达雅克族人去追!”

“唉!不提那些武士了,他们要开会,讨论着可能要不干了呢!”

“不干了?临阵抽腿了么?哪有这种道理?”宋琪愤怒地怪叫起来。

“因为高小姐事先言明是请他们看守果园的,并非是对付文明人的枪械,他们自量能力,所以不干了……”

“真岂有此理!”

“这种武士原就是不值得信赖的!”陈浩说。

“那末逃向山下的人该怎么办?我们去追么?”宋琪问。

陈浩摇头,说:“在黑夜间,不适宜我们去追,而且,那地方遍置兽陷,若误踏的话,会筋断骨折,我们就让他去吧!”

宋琪有点不服气,说:“若被他们逃掉了的话,可太便宜他们了!”

“对方人数不明,我们若是逞强追赶,说不定还会吃大亏呢!”

这时,萧大炮鬼头鬼脑地一个人,静悄悄地溜到了他们的背后。

“怎么样了?好像是在打仗呢……”他呐呐说。

“真王八蛋,贪生怕死成这副形状么?”宋琪斥骂说。

“唉,我一辈子,打架打多了,就只是没有打过仗,听见枪声会魂出躯壳呢!”他呐呐地回答。

“真是窝囊废!”

“你骂也没有用,我想早日回H港去了!”

“高丽黛雇用了你这种的保镖,也是八辈子倒了楣!”

陈浩待了许久,没再听见动静,说:“对方大概是逃掉了!”

高丽黛已出现在露台上了,只见她是篷头散发的,手持着二十二口径猎枪,向宋琪和陈浩指斥说:“我吩咐你们追赶,为什么不追?”

陈浩摆手说:“追赶也没有用处,四下是黝黑一片,恁什么也看不见。假如误踏兽陷,反而糟糕!”

高丽黛再说:“为什么不指挥达雅克族武士兜过去追赶?”

陈浩说:“嗨,他们已经在开会,有打算不干啦!”

“哼,那怎么行?土酋长已经收了我的猪牛,在这时间里来和我‘黄牛’么?不行,绝对不行……”

“你让他们看守果园,并

没有要他们吃洋枪,所以,他们要撤退了!”

高丽黛怒不可遏,说:“叫哇奴托来向我说话!”

“这些土着武士,到了执拗时,是无理可喻的!”陈浩说。

“不管,你把他招来……”

陈浩应命,一肚子不高兴,又回头向果园过去了。

宋琪和萧大炮进入屋内,只见屋内所有的玻璃窗几乎全被击破。玻璃的碎片散落满地皆是,墙壁上弹孔斑斑的。一些名人字画也被毁了,真好像是经过了一场战火洗礼。

顾富波脸无人色,丧魂落魂似地,站立不安的,相信自他有生以来,还从未有遭遇这种的场面。

他想燃烟,两只手战悚得连打火机也合手不稳。

“我的妈哟……”他连声叫嚷着,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太可怕了,真好像是世界大战又再次爆发……”

“瞧你块头不小,却是胆小如鼠的!”袁菲菲却是若无其事似的,手中端着一杯酒,慢条斯理地说。

“真的,在太平洋战争时,日本鬼子攻打香港,整日里飞机大炮隆隆响个不停,我就曾经被吓破了胆子,现在重提起来,犹有余悸,我们到砂劳越是为旅行而来,不是为打仗来的,真受不了呢!”顾富波上气不接下气,有点气急败坏。

“嗯,幸好高小姐还没让你参加打仗呢,否则你岂不要连命都送掉了?”

宋琪懒得听他们的争辩,柔和地问。“事情是怎样开始发生的?”

“谁知道?饭后我都打算歇息了,是枪声把我惊醒的!”袁菲菲还是懒洋洋地说。

高丽黛放下她的猎枪,开始整理她那头凌乱的头发,边说:“我听见果园里响了枪声,出露台观看,却有人向我打冷枪,屋子的四周,尽是人影在流动……”

“究竟有多少人?”宋琪问。

“嗯,至少三四个人以上!”

“据你所知,是属于哪一方的仇人?”

高丽黛摇了摇头,没作肯定的回答。

“‘黑田组’昨天来了恐吓信,会是他们来寻仇吗?”宋琪再问。

高丽黛同样摇头,回答这项问题,连她自己也没有把握。

“沙比死了,他被兽铗夹住了腿,被人当胸打了一枪,显然是被灭口呢!”宋琪再说。

高丽黛仍有逞强之意,说:“我早就看出这个人是奸细,他混进我的屋子就是不怀好意的!”

“他替谁做奸细呢?”

高丽黛仍是摇头。

“阿琪,我已经受不了,想回H港去呢!”顾富波战战兢兢地说。

袁菲菲是藉酒装疯,忽的仰天一笑,说:“真是慧眼识英雄,认识了你这样的一位好汉!”

女佣阿芬这时也自走廊里探出了头,咽着气说:“太太,我也要辞职了!”

高丽黛怒目圆睁,说:“没我的许可,谁都不许离去!”

“我要辞职……”阿芬再说。

“不许辞职!”高丽黛严词厉色地说。

宋琪心中暗想,这样又未免显得太霸道了。连佣人辞职也不许可,岂不成为卖身了么?

不久,陈浩带领着那位达雅克族武士头子哇奴托登上楼来了。

这个土着武士好像非常的气愤,他看见高丽黛就拉大嗓子高声怪叫。

看情形可想而知,哇奴托是抗议持械凶杀。他们是被雇来看守果园的,事先并没有说明要对抗持枪械的凶徒。

当前的情形好像是面临极其凶恶的战争,达雅克族人没有理由要替高丽黛打仗呢。

因此,哇奴托要撤退了。

高丽黛恼怒说:“为什么达雅克族武士会变成如此的懦弱?这样会被其他的族人耻笑呢!”

哇奴托让陈浩替他翻译,说:“我们族长有命令,不替平地人打战争!”

高丽黛说:“这样,你们的酋长可要赔我猪羊牛,他不能平白的拿了!”

哇奴托说:“你可以去向族长交涉,我带着弟兄们走了!”

真的,这些土着武士说走就走了,所有的人漏夜收拾,起营拔寨。

但见在火堆余烬的火光影下,他们列队移动,一个个是垂首丧气的,有如斗败了的公鸡。

这情形,像是一个吃了败仗的战场,“兵败如山倒”,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会加诸在高丽黛的身上呢?

“不如归去……”宋琪的心中念念不忘的是这句话。

他们都想走了,萧大炮,顾富波!

高丽黛的情绪不宁,不论任何时候,她遭遇了困难,顶多是酗酒,发无谓的脾气,或是大笑大闹的,但这一次,情形却稍有点两样。

她紧皱眉宇,躲在房内,不高兴和任何一个人说话。

宋琪很有意想劝她离开砂劳越回返H港去,至少在H港有他的父亲和地头上的残余势力,像烂眼疤廖二虎,麻皮张一义,崩嘴魏申甲……那些爷叔辈的江湖上的朋友,都可以给他们照顾的呢,不管情况如何,在地头与人头上比较熟,就算“黑田组”和阮难成等的一批人更为凶恶,总可以将他们对付过去的!

“国家讲法,江湖讲理”,只要有理在,不怕会有说不通的事情。

假如说:只是为银钱上的纠纷,能摸清楚对方的来龙去脉,宋三爷擅长此道,可以邀请对方“摆台子”谈判!

天底下任何事情,只要有理就可以说得通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宋琪相信高丽黛不会杀人,主要的还是银钱上的纠纷。

不如归去!宋琪还是这个主意,有意去劝高丽黛回返H港后,一切问题都可以设法解决。

宋琪须要替高丽黛着想的就是留在“阮精神病医院”的那个老妇人该怎么办?她很可能就是高丽黛的母亲。

高丽黛丢不下离不开砂劳越的原因恐怕也是在此。

宋琪能怎样向高丽黛劝说呢?

整间的屋子经过了枪战的洗礼,凌乱得一团糟,遍地是玻璃窗落散在地上的碎片。

因为阿芬已经决意辞职了,她没有心思再做任何的事情,因此,陈浩只好自己动手打扫。

他在替高丽黛收拾房间时,低下了嗓子,轻声地问:

“达雅克族武士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明天早上你就去见老酋长,让他有个交代,要不然,我们就去请另外的一族!”高丽黛仍有意要继续坚持下去。

“他们都是互通信息的,一族人不肯来,其余的族人也不会到的!”陈浩说。

“那么我们去请兰米尔族!”

“猎头族么?”陈浩吃惊不已。

“有何不可?”

“那是生番,不好惹的……”

“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她意志坚决地说。

“为什么不舍弃这地方?这果园不是一个好据守的地点!”

“舍弃么?”高丽黛大为震怒。“多少年了?我想占有这块土地,费尽了多少的心思,好容易弄到手里,又轻轻的将它舍弃,你未免说得太简单了!”

“看情形,我们留不下去!”

宋琪见机会不可失,即趋进房内,向高丽黛说:“丽黛,陈浩说得对,我们不如回返H港去,至少在那地方我们的地头熟,我的一些爷叔辈可以照顾你!”

“呸!我不要任何人照顾,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她的形状还是那种执拗。

“实在是你的仇人太多了!”

“我要将他们一一的消灭!”她咬牙切齿地说。

“这种问题不是靠逞强就可以解决的!”宋琪心平气和地说:“你难得听人家的劝告一次,为什么不能接纳?就尝试一次呢?”

高丽黛没有回答,只是怒目相向。

在凌晨时,陈浩携带了枪械,独自驾着汽车,大概是赴达雅克族人的村落去了。

袁菲菲告辞,她要回古晋市去,顾富波要相送,顾富波的胆怯是露于形色的,他能离开这座古厦片刻也是好的。

高丽黛直截了当地说:“你们没有交通工具怎能离去呢?”

顾富波说:“你有两部汽车,陈浩开走了一部,还剩下一部敞篷的!”

高丽黛说:“敞篷的我留着有用!”

袁菲菲说:“这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步行离开这座山岗?”

“陈浩的汽车不久就会回来的!”高丽黛说。

“嗯,这叫做天不留人车留人!”袁菲菲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

女佣阿芬正在她的房内收拾行囊,她的辞意坚决,一定得离开这个果园了。

忽的,她起了一声尖声的怪叫,使得屋子内每一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尤其是顾富波,他手中持着的茶杯也落了地。

宋琪抢先拾起了一支猎枪,仓惶向阿芬的房间过去。

这年轻的女佣,抢出房门,一头扑倒在宋琪的怀里,惶恐万状,边哭泣着,指手画脚地指向窗外。

萧大炮和高丽黛同时赶到,高丽黛见状不乐,似乎也是嫉忌自己的丈夫和一个女佣亲昵。

萧大炮赶至窗前外望,原来是一个达雅克族武士,全身披挂,像是要应付大战似的,手执长矛,脸上还涂抹了油彩。

“怎么回事?”萧大炮呐呐说:“又重来了么?”

高丽黛说:“不!他是送信来的!”

原来,那武士的手中握有一只信封,那绝非是土着们的所有物。

大概是什么人派他送信来的。

高丽黛比较敏感,她已经预料到,是恐吓信到了。

那达雅克族武士,鬼头鬼脑的,大概也是被女佣阿芬的那一声尖声怪叫所惊吓,正迟疑着,也有点战战兢兢的。

“萧大炮!你去把信接上来!”高丽黛吩咐说。

萧大炮呆立着,同样的显露出他的“窝囊”,不像在H港当阿飞头时候般的那样神气了。

“你也胆怯么?”高丽黛不乐,冷嗤着说:“你有枪械在手,土番们看见枪械像看见了神灵一样的!”

“谁陪我去呢?”萧大炮问。

宋琪一声长叹,拧转身展开脚步就下了楼。

“我禁止你拆阅我的信!”高丽黛先加以警告说。

宋琪出了宅门,那土着武士看见有人,将手中的信封扔落地上掉头就跑,一溜烟,已遁出果园去了。

宋琪拾起信封,只见信皮上写着:“白兰亲启”四个大字,余外的什么也没有。

称呼高丽黛为“白兰”的,就只有阮难成一个人。可想而知,这恐吓信是阮难成派人送来的。

“阿琪,真是恐吓信到了么?”萧大炮也赶下楼来,持着枪,把守在门首间。

“不知道——”宋琪回答。

高丽黛站在窗前,脸色严肃,招手说:“把那封信拿上来给我!”

宋琪不想再和高丽黛伤感情,他知道高丽黛在这方面是不肯低头的,这封信的内容,可想而知,无非恐赫勒索,拆阅与否,并无多大关系。

他便将那封信交给萧大炮,萧大炮上楼呈交高丽黛手中。

阿芬已经将两只行李箱提到楼梯口间,她向萧大炮央托说:“麻烦你开车送我一程吧!”

萧大炮尴尬回答说:“高小姐不让任何人动她的汽车呢!”

“只送我一程,我必须要马上离开此地呢!”

“连我都行不得,真无可奈何呢!”袁菲菲在旁插嘴说。

萧大炮很为阿芬难过,他很有护花无力的形状。

高丽黛看完那封信,脸色苍白,立刻将信纸连同信封撕得粉碎。

“任何人不许动我的那辆汽车!”她说。

阿芬愁眉苦脸地要求,说:“我只要求汽车送我一转,下山去到石隆门河畔就行了……”

高丽黛说:“假如要送的话,我会亲自送你……”

“我宁可不要工资,马上离开……”

高丽黛摇首说:“办不到!”

“这样,未免太残酷了!”

正在这时,只见陈浩驾着汽车回来了,他行车过急,只见车身上积满尘垢,车灯前保险杆处,遍挂着荆草枯枝等物,显得甚为狼狈。

奇怪的是由车窗间伸出了有一支长矛的木杆似的东西。

不一会,汽车已在宅前小院停下,陈浩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他满身血迹,似是受了重伤。

宅前的每一个人,全都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他们已经调转了枪头了吗?”高丽黛呐呐地说。

“不!老土酋只是不肯再借出他的武士,实行赖帐啦!”陈浩抚着伤,趋至石阶前坐下,吁了一口气,情绪好像稍为安定下来。

“伤势严重吗?”

“不要紧,一支长矛打肩头上擦过!”他说。

“怎么回事?怎会动

武的?”

“不!我遭遇伏击,当我离开长屋时,经过树林深处,突的有武士分两旁埋伏,弓箭戈戟一并掷射,好在我乘的不是敞篷汽车,要不然,准没命了……”陈浩犹有余怖地说。

“是哇奴托等的一伙人吗?”宋琪问。

“不!谁知道,侵袭者都隐在树后草丛处!”陈浩呐呐说。

“太可怕了……”阿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可能是对方出了更大的代价!”萧大炮自作聪明地说。

高丽黛气恼不已,咬牙切齿地说:“陈浩不必多说了!大家扶他上楼去,取急救药箱给他治伤!”

“这地方真待不下去了,太恐怖啦……”顾富波说。

陈浩的性格还是满强的,他不需要任何人扶持,歇息了一会,就自行上楼去了。

他自行取出急救药箱,取清水洗涤伤口,并注射了止痛针。

照说,陈浩肩膊上的那道伤口,有指缝大小,至少也该缝上个一两针,但是他只用一种类似石膏一类的药物将它涂上就了事矣。

高丽黛取纱巾绷带替他包裹……

宋琪便想起了精神病医院的一幕,高丽黛和陈浩都曾乔扮医生和护士的,所以在这一方面,他们都很老到。

“情况非常的不好,看样子我们是非撤退不可了!”陈浩说。

高丽黛只皱着眉宇,没有回答。

宋琪和顾富波他们几个人守在门外,好像是等候高丽黛的最后决定。

高丽黛怒气冲冲的,将大门关上,禁止他们继续偷听。

“阿琪,我们留守在此,等候着土番的袭击,实在不是办法……”萧大炮向宋琪怂恿说:“要知道,番人是没有人性的,他们既已调转了枪口,就会非常的残暴……”

“我知道,你们是打算离去了!”宋琪说。

“你最好也劝高小姐离去,我们知道她一定要顽强到底的!”顾富波也说:“留在这地方听候生番的宰割,岂不是多余的么?”

袁菲菲咯咯笑了起来,说:“高丽黛怎么会听你们的劝告呢?她会叫你们一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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