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进行的法医检验结果也出来了,死因是后脑遭钝器殴打形成脑挫伤。死亡推测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左右。

这些情报到手后,椿木警部和小山田聪介来到南家的会客室,准备和南源次郎面对面交谈。

虽然女仆之前说过了,不过亲眼目睹源次郎在丧妻的状况中依旧能保持平静,还是相当惊讶。但也有点太过淡定,这是聪介对他的第一印象。

椿木警部照例先表达哀悼之意,然后立刻开始侦讯。首先问的是发现尸体时的情况。但源次郎的回答并没有新奇之处。总之就是源次郎通宵熬夜到早上八点多,听到从别馆方向传来少女的尖叫声,才知道出事了。这和少女的证词没有矛盾之处。

既然如此,椿木警部便将矛头转向昨夜宅邸的情况。

“昨晚,您最后见到还活着的夫人,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晚上九点左右吧。昨晚我和伙伴们窝在会客室,所以在进会客室之前,在客厅看到她是最后一次吧。”

“从那之后,你和两位工作伙伴在一起推敲新电影的构思吧。”

“不,严格说来不是两位,而是三位。首席副导岛尾圭一,剧本家高桥健吾,和我一共三个人一起通宵熬夜是事实。但是,昨晚还有一位年轻剧本家绀野俊之也在。只是绀野说他有事,在晚上将近十一点的时候独自先走了。”

晚上十一点,这不正是被害人的死亡推测时间吗?警部的声音显得十分紧张。

“这这这这……这没没……没有错吧?确确确……确实是十十、十一点吧!”

因为太紧张,顿时不知道要问什么。

“对,没错,快十一点的时候。绀野走了以后,我一直和岛尾和高桥,三个人在一起。除了偶尔休息个十分钟,我们一路谈到天亮。”

“原来如此。”椿木警部点点头,突然把手搭在眼镜的镜框上,接着又问:“请问一个失礼的问题,你们三个大男人,彻夜通宵在谈什么啊?”这确实是个失礼的问题。

但源次郎答得很淡定。他说主要的话题在谈“完全犯罪”。因为他们正在构思的新电影,是一部完全犯罪的惊悚悬疑片。

“说到完全犯罪,”聪介接过这个词,提到那个颠倒之谜。“您看过别馆里的情况吧。您对那个颠倒的房间有什么看法?会不会也认为那是凶手的故布疑阵呢?”

面对聪介的询问,源次郎露出身为推理悬疑爱好者的一面。

“就我能想到的,那很像艾勒里?昆恩写的《中国橘子的秘密》出现的命案现场。不,与其说很像,应该说做出那种现场的凶手是摆明要模仿昆恩吧。简单地说,就是‘相反的问题’或是‘颠倒的问题’,这在推理界是经常被拿出来用的题目。鮎川哲也的《恶魔在此处》和法月纶太郎的《中国蜗牛之谜》都在谈这个。”

“意思是,凶手是个推理迷,大胆地做出这种命案现场?”

“有这个可能。不过相反的,也有可能根本不是推理迷,为了故意弄成是疯子的行径,所以才把现场做了那种布置。”

“所以我跟你说过了吧,小山田。”椿木警部嘟起小嘴。“这种问题,想了也是白想啦。凶手的意图,反正是我们这种有常识的人难以理解的。”

不知道是椿木警部太有常识,还是长年的警察人生已经把她的好奇心磨损殆尽。无论如何,她对这个耐人寻味的谜题,冷淡到令人吃惊。

“反正凶手不会想那么多啦。一定是临时起意觉得模仿知名的推理场景很有趣。唉,真是个幼稚的凶手。想想还真懒得理他。”

椿木警部有点看不起凶手。不知为何,源次郎表情复杂地凝视着她。

会客室里飘荡着微妙的气氛,聪介努力想从源次郎那里多挖出一点情报。

“不是颠倒的状况,也就是你最后一次看到正常状态的房间,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在八点左右。就是岛尾、高桥、绀野三人一起来我家的时候。那时候,我人在那间别馆里看电视。女仆立川小姐最初先把他们三人带来别馆。我们在那里稍微寒暄之后,就一起前往宅邸。然后一起吃了简餐以后,就开始讨论了。当然,昨晚八点的时候,那个房间是很普通的状态。你们也可以问问岛尾他们。他们一定也会这么说。”

“那么,房间变成颠倒状态,可以判断是昨晚八点以后吧。”

“是的。更进一步说,是晚上九点以后。因为在那个时间以前,佐和子还活着。”

源次郎说得很果断,聪介谨慎地提出反论。

“原来如此。确实杀人的时间是在九点以后,根据法医的鉴定结果大约在晚上十一点前后。可是,房间被弄成颠倒状态,说不定在那之前唷。凶手先把别馆的房间弄成颠倒状态,然后把夫人引进去杀害她。这种顺序也是有可能的。改变房里的摆设,不见得是杀人以后做的。”

“……”源次郎沉默片刻之后,深深地点头。“有意思。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可是我问你,不管是先改变摆设,还是先杀人,这对案情有什么影响吗?”

面对这个提问,聪介也无言以对。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随便说说。不管哪个在先,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吧。”

“我想也是。不管怎样,我死去的妻子是不会再回来了……”

南源次郎一脸沉痛,露出强忍悲伤的表情。聪介带着些许疑惑,端详着他的表情。至于椿木警部,则是丝毫没有疑惑,用指尖擦拭眼角:“请节哀,我明白您的心情。”

源次郎的询问结束后,聪介他们继续在同一间会客室询问源次郎的同事们。

首席助导岛尾圭一与剧本家高桥健吾两人,说的大多了无新意,只是在为女仆和源次郎所言做背书而已。实在太无聊了,椿木警部坐在椅子上跷脚摇来摇去。聪介虽然被身旁那双穿着高跟鞋摇晃的美腿深深吸引,但还是努力询问昨晚的情况。

“听说昨晚,两位一直和源次郎先生在一起。真的一直在一起吗?”

“对啊,没错。”岛尾答道:“打从我们八点左右来到这里之后,到隔天早上,发现佐和子夫人的尸体为止,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喔。中途离开的绀野另当别论就是。”

“可是去上厕所或抽烟之类的,也有暂时离席的时候吧?”

“哦,这当然有。”这次是高桥回答。“上了好几次厕所,还有,导演也出去抽过烟吧。我记得那是十一点左右。”

晚上十一点。无论几次都要说,这和被害人的死亡推测时间吻合。

“这这这这……这是真的吗?真真真……真的是十十十……十一点吧!”

“你在兴奋什么啊,小山田。”警部依然冷静,继续摇着穿着高跟鞋的美腿。

咦?这可怪了。刚才在类似场面紧张半死的她,为何面对这次的新情报,居然能如此冷静?聪介十分不解,但也继续问。

“源次郎先生中途离席去抽烟,大概花了多少时间?”

“只有短短十分钟喔!”岛尾以轻快的语气回答。

“只要有十分钟,就可能在别馆杀人吧。从这里到别馆,走路不到一分钟,所以就时间来说是充裕的。”

聪介的这番发言,引起其他三人哗然以对。“不可能!”、“不可能吧!”、“不可能的啦!”

究竟哪里不可能,聪介实在无法理解。结果为三人的想法代辩的竟是椿木警部。

“小山田,你听我说。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只要有十分钟确实就有可能杀人。可是,凶手把现场弄成了颠倒状况喔。这项作业十分困难。特别对源次郎先生来说是不可能的。哎呀,瞧你这副表情,你好像不知道呀。”

“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

聪介一脸呆愣地问,椿木警部在他面前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

“其实南源次郎导演啊,他的左手不太能动。虽然日常生活没什么大碍,可是无法拿重的东西喔。比方说你也看到的,那间别馆里有一台大到不像话的电视。”

经警部这么一说,聪介想起来了。命案现场最醒目的,就是那台颠倒的电视。那是已经落伍的映像管电视,荧幕大概是二十九吋。以映像管电视来说,算是比较大的尺寸。想用单手倒过来放是不可能的。

“啊,我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就是这么回事。”警部缓缓地点头。“所以说,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源次郎先生不可能改变那个房间的摆设。不,就算有二十分、三十分,对他来说也很难吧。”

岛尾和高桥一起点头,对警部的话深表赞同。聪介也只能接受了。

刑警们询问完岛尾和高桥之后,走出会客室来到了宅邸外面。一边穿越盛开的杜鹃花丛,聪介叹气地说:

“这样啊,源次郎先生的左手不太能动啊。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很出名喔。他十年前就这样了。听说是在拍片时受了伤。”

所以警部打从一开始,就不太以怀疑的眼光看源次郎。就聪介看来,她疑惑的矛头,似乎断然地,指向佐和子的外遇对象。

然后若杉刑警气喘吁吁地跑到两人身边。他为前辈与上司带来令人振奋的消息。

“我查了被害人的手机简讯,赫然发现一封令人玩味的简讯。寄信人是绀野俊之这个男人——唔!”

若杉刑警突然发出呻吟声。因为兴奋的椿木警部,勒住了他的脖子。

“绀野俊之怎么了!快,快说!那封简讯写了什么?快给我说!”

这怎么有办法回答呢?上司的双手紧紧勒住他的脖子。

“晚上十一点……在宅邸的别馆……见面吧……简讯的内容……就是这样。”

这应该说是了不起的刑警毅力吧。若杉刑警确实把简讯内容告诉上司后,宛如力气用尽般,噗通一声倒在草坪上。你很努力啊,若杉——聪介心生怜惜地俯瞰后辈。另一方面,意气风发的椿木警部却是用力握拳吼叫。

“看吧!看吧!我猜得果然没错!绀野俊之,这家伙是南佐和子的外遇对象啦!”

例如这封简讯是假的,或是谁设计的陷阱,这些可能性一概不予考虑正是椿木警部的办案风格。她以这样的单纯破解过许多“简单的困难案件”,成就了相当辉煌的功绩。但就聪介的观察,这次佐和子命案是属于“有点棘手的困难案件”,所以大概不是椿木警部擅长的案件。

“小山田,我们要立刻去绀野俊之那里。可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耶。”

聪介也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里。为了阻止有勇无谋只顾着向前冲的警部,聪介先低头说了一句:“真的很抱歉。”然后说:

“如果要调查绀野俊之,能不能请您带别人去?因为我还要调查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哦,我知道了。你还抓着那个颠倒问题不放对吧?”

“对的,正是这件事。”

“好吧。既然你这么在意就彻底查清楚吧。那我带他去好了。”

椿木警部说完,立刻转身命令蹲在地上的菜鸟刑警。“喂,若杉,你听到了吧。我要去见最重要的嫌犯,你陪我去。”

但是,虽然名为陪伴,实际上若杉刑警是被硬拖着拉走。这样的他,用犹如DonaDona(多娜多娜)这首民谣里,那待宰小牛般的哀伤眼神,望着聪介。聪介对远去的椿木警部的背影感到些许不舍,但也挥手目送两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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