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自由之丘车站前,焦急地拨打着手机。有几个把头发染成公鸡羽毛似的家伙已经从我身边走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斜眼瞅着我。在奇特装扮下的虽然是几张稚气尚存的脸,可是流里流气的表情却让我不寒而栗。该死,怎么还没有人接电话呢。

电话那头的铃声响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拿起了话筒:“喂……”

“我是佐藤……”

“啊呀,你在什么地方呢?怎么到现在还不来,我们的头发都快要等白了!”我刚开口,就被电话那头连珠炮似的说话声打断了。

“我迷路了呀。”我沮丧地说,“我现在正站在自由之丘车站前,看着人行道发呆呢。”

不出所料,电话那头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真服了你了,只要是独自出门就一定会迷路,名不虚传的超级大路盲。”

“讨厌,”我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我该怎么过来呀,怎么也弄不清楚路了。”

“喂,”那头有人抢走了话筒,“小舞吗?你在哪儿呢?”

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隐约的人声和音乐声。

“我在自由之丘车站前,不知道该怎么走。”我回答道。那几个家伙又从我身边走过去了,不怀好意地斜睨着我。

“知道了。你看到路口的K.D.百货大楼了吗?”

“看到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就沿着百货大楼东门前的人行道往南走,到了第一个路口就右转,再往前走两个路口就能看到滨野公寓的大楼了。楼下门口有牌子,你不会错过的。记住,我们在5楼E室,直接坐电梯上来好了。”

“那个,”我迟疑着,“东门是哪扇门?”

电话那头哑然了。

“真是败给她了。”我听到他在电话那头低声嘀咕。

“我是超级大路盲嘛。”我自暴自弃地嚷道。

“好了,好了,对不起。东门前的广场上有一个红色的雕塑,你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低声地笑了,“因为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丑的雕塑了。”

“那,哪个方向是往南呢?”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你上中学时,地理课尽逃课了吧。你只要站在东门前,脸冲大街,右手就是南边。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我没有信心地说,“如果还是找不到路,我再打电话过来。”

“要是这样还找不到路,你以后上街就得随身带好GPS了。”

讨厌,这算是鼓励的话,还是挖苦的话呢。

我照电话里说的,慢慢地往前走,生怕错过他说的标志物。本来这一切都可以避免的,我懊丧地想。

我的同学葛山明美从幼儿园起就和我是好朋友,以后的小学和中学也都在一起。我们正是人们所说的死党一派,因此她20岁生日的庆生会,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参加的。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就算是东京城被怪兽毁灭了,我也会来的,我曾在她面前指天发誓道。

明美的哥哥圭介君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要是东京城真的毁灭了,大家还不都忙着逃命去,谁还顾得上某个小女孩的庆生会啊,他嘲讽地说。明美听了这话,立刻扑上去作势要打他。兄妹俩闹成一团。

圭介君大学毕业以后,进了电视台工作。他是所谓的秀才,学生时代就一直是让人仰视的对象。工作后不久,他的父母送给他一套公寓,就在自由之丘车站附近的滨野公寓。其实是想让他靠这个骗个老婆回来,明美有次这么说。那是在开玩笑,因为即使没有那套公寓,愿意嫁给圭介君的人也不少。

这次的庆生会,明美邀请了许多同学参加,怕在父母家里举行会有诸多不便,因此央求哥哥能在他的公寓里开。圭介君起初不答应,但是经不起明美的软磨硬缠,终于点头了。他们兄妹的感情好得让人羡慕。

这天我原本要和其他朋友一起去的。可是下午大学里的讲座却没能在预定时间结束。等到结束时,约好的其他人都已经先走了,我只好一个人坐车到了自由之丘,结果一下车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你的人体磁场天生紊乱,明美总是这么打趣我。

我按照圭介君说的一路找过去,15分钟后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我在滨野公寓楼下按下了5楼E室的按钮,很快就听到了圭介君的声音。大门打开了,我进了门,坐电梯到了五楼。

我顺着走廊往前走,一边察看着两旁房门上的号码,很快就到了E室门前。

室的门没有关,露着漆黑的门缝。我犹豫了一下,转头确认门口的名牌,是葛山没错。也许是忘了关门了,我这么想着,抓着门把手推开了房门。

一时之间,我又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房间里没有开灯,角落里点着蜡烛,光线十分昏暗。四周家具的轮廓都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这是在搞什么鬼啊,我试探地喊了一声:“明美!”

哎……一声象叹息似的声音仿佛从我脚底的地板下传出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烛火被气流带动着,摇曳起来。房间里的景象越发显得不真实了。

“讨厌,快点出来吧,在搞什么鬼啊。”我埋怨着,转头寻找电灯开关,眼角却瞥到一样东西。

有什么东西在地板上缓慢地移动着。

我定睛一看,一个象长长的面口袋一样的东西在地上蠕动着。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只能看出它正以奇怪的方式靠近我,就象一条蠕动着的大虫子在缓慢向前。

我愣愣地看着那样东西。它越来越接近了,突然冲着我抬起了前端。我吓得一哆嗦。

那是一张人脸。尽管漆黑的长发耷拉着,遮住了整张脸,完全看不见五官,但肯定是人的脸。就在我的注视下,人脸慢慢地摇晃起来,挡在脸前面的头发甩动着,露出底下鲜血淋漓的脸,中间凸出几乎看不到瞳仁的白眼珠。长长的血迹从惨白的脸上淌下,消失在脖颈下。嘴和鼻子的位置也是鲜红一片,看不到嘴唇和牙齿。人脸下的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响,象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的声音。

我吓得魂不附体,手脚冰凉。这是我的梦魇吗?还是恐怖片里的场景突然变成了现实?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东西,着魔似的动弹不了。

地板上的那个东西突然挣起前半身,十指尖尖,拼命地向我抓来。血红的指尖在我身前晃动着。我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东西挪动到我的脚边。它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触碰到我的鞋子,同时还把脸凑了过来,贴着我的裤腿轻轻摩娑着。我听到脚下传来象是老鼠磨牙一样的声音,一声声让人的血液都随之冻结了。

“啊!”我惨叫一声。不知从身体哪一处冒出来的力气驱使我死命挣脱了那双手,转过身,踉跄着逃向门外。

我拼命地逃进电梯,哭着按下按钮,浑身抖得象筛糠一样,完全感觉不到电梯在动。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叮”的一声。我不及多想,颤抖着夺门而出,一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我不顾一切地抓住那人的胳膊,号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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