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由闹剧开始却由悲剧收场的连续杀人事件到此似乎就告一段落了,可是后面却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尾声。

案件正式移交检察院的前一天,高木先生结束休假回来了。他看上去晒黑了些,照例穿着随意,脖子里应付似的挂着领带,一副还在休假中的样子。

“这是给你的礼物。”他说着,把一个大纸袋递给我。

我没有想到他会给我带礼物,一时间还真有点受宠若惊。低头致谢后,我打开了纸袋,结果目瞪口呆地看见一顶硕大无比的墨西哥草帽,帽沿有车轮那么大,上面装饰着五颜六色的玩意,如果通上电的话,可以直接拿来当圣诞树了。这是我见过的最夸张怪异的帽子,有勇气把它戴到头上的人大概还没有出生吧。

“你可以参加化装舞会时戴。”他笑嘻嘻地说。

我并不打算参加什么化装晚会,即使去也不想扮演小丑。不过这么说的话只会被他嘲笑没有幽默感,还是乖乖地道谢更省事。

“我不在的时候,东京没有陆沉,警视厅也没有被攻占吧。”高木先生轻松地挥着手说。如果警视厅大楼真的变成一堆废墟也许会让他更高兴。

“托您的福,东京和警视厅都安然无恙,只是我差一点成了阶下囚啊。”我故意学他的口气,夸张地说道。

正如我预料的一样,高木先生立刻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我不在的时候,好像发生了有趣的事情呀。”

“是有事情发生,不过一点也不有趣。”真是一点也不了解我这些天受的罪啊。

“说来听听吧,中村。就算你想隐瞒什么,我也有办法查出来的。”

真是拿他没办法。我只好从与杉井的初次相遇说起,把整件事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听我讲完以后,他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果然,离开我这里就不行了呀。你连自己也照顾不好,真让人伤脑筋啊。”

“多亏了立石警部,我才保住了清白。我很感激他。”我发自内心地说。

“中村,我不在的时候,你变成立石的崇拜者了吗?”高木先生脸上露出了嘲弄的神情,“他花了两星期时间,等到第二具尸体出现才证明你的清白,动作也太慢了吧。”

“这样说太失礼了吧。”我不禁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高木先生在的话,又能怎么做呢?”

“我嘛,如果我当时在场的话,只要一分钟,不,半分钟就知道凶手是谁了。”他自负地说。

“什、什么?”虽然他常常会说些出人意料的话,可这次也太信口开河了。

“不要那样说话,中村,说话结巴的话会没有女人缘的哦。”高木先生说着,随意地往椅子上一靠,“难道就没有人觉得杉井死的那天晚上,麻生的举动很反常吗?”

“有什么反常?”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大家都在拿她和麦当劳的服务员开玩笑,可她却若无其事地从那个服务员那里买了饮料。店里不是还有一位服务员吗,她为什么不去那个人那里呢?”

“那是因为她根本不在意别人臆造的流言吧。如果高木先生见过她就知道了,她是个非常沉着的女孩,比同年龄的孩子成熟许多。”

“我不需要见她也能想象她的样子。你到现在还没学会不要以外表判断人吗?还是说,她正好是你喜欢的类型,所以你才看不清真相呢?”

什么呀,他越说越离谱了。“她只有十五岁啊,我怎么可能有那种想法。”

“我问你,如果你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同伴们都在笑话你爱上了某个男人,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他根本不理会我的不满,笑眯眯地问道。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不是十五岁的女孩,也没有过那种经历。

“那个年龄的孩子往往对同伴的态度在意到了神经质的地步,异性间的交往更是敏感话题。如果同伴们都在取笑自己爱上了某个人,正常的反应不是应该避开那个人,免得继续成为同伴的笑柄吗?主动和那个人接触,还是当着同伴的面,根本是在自寻烦恼啊。那样做不仅不能平息流言,还会让同伴们嘲笑得更厉害。正常的孩子绝对不会故意那么干的。”

高木先生的话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我突然想起了某件早已遗忘了的事。那是我刚上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孩,不知为什么其他孩子开始莫名其妙地拿我们开玩笑。有一次上体育课时,那个女孩摔倒了。其他的孩子突然起哄起来,撺掇我上去扶起她。我清楚地记起自己站在学校的操场边,窘迫得恨不得地下有个洞可以钻。那个女孩抬头看着我,我看见她澄澈的眼睛里好像倒映出我的影子。我转过身,飞也似地逃走了,身后传来一片讪笑声。那件事后,我就总是躲着那个女孩,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第二年,那个女孩转学走了。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忽然觉得怅然若失。

那就是我的悲惨的“初恋”。就像高木先生说的那样,我在那个年龄确实非常在意同伴的眼光。如果当众被嘲笑的话,说得夸张点,简直连死的心都有。因为害怕被同伴嘲笑,结果做出了在心仪的女孩面前逃跑这种丢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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