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房子没准根本不符合消防条例,房间那么小,天花板那么矮,水管还漏水,光线也不好。房东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要抱怨的话,他的房客更有理由那么做吧。干脆扯上横幅上街游行吧,如果上了晚间新闻,没准会有哪个从没干过正事的区议员跳出来为他抱不平的。”高木先生一边开车一边这么说。

“他也很难办啊。”我说,“出租的房间里有人被谋杀了,还会有什么人愿意住在那里呢。大家都担心着呢,没找到凶手都不会安心的。”

“已经找到了呀。”高木先生说。

“什么?”我大吃一惊。“高木先生知道谁是凶手了吗?”

“就是这样啊。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嘛。”高木先生漫不经心地说。

“事情怎么会是明摆着的呢?凶手是谁呢?”

“就像中村你说的,就是这三个人中间的一个。”

“到底是哪个呢?除了由良先生,另外两个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啊。”我回想着小池和滨口的事。

“中村,你有没有想过,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搬到浴室里去呢?”

“那不是为了混淆作案现场吗,为了让警方以为死者是死于意外。”

“凶手故意把死者搬到浴室去当然是为了混淆案发现场。可问题是,他真的只是想让警方以为死者是死于意外吗?”

我困惑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他为什么要搬动尸体呢?”

“与其问他为什么要搬动尸体,不如问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把尸体搬过去的。”

“房间的塌塌米上有血迹,尸体原本是躺在那里的吧。”

“凶手就是希望警方会这么想吧。设想一下,凶手如果是从别的地方把尸体搬过来的,他知道警方稍加留意就能看出公寓那里不是第一现场,那个毕竟是很难伪装的。于是他故布疑阵,把尸体搬进浴室,还特意在房间的塌塌米上留下了血迹。因为他知道警方一旦在那儿发现血迹,一定会认为那里就是第一现场。从这点来看,凶手真是个深谋远虑的人。可他做梦也没想到会碰到我啊。换了是个头脑简单的刑警,一定会上他的当的。”高木先生得意洋洋地说,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

“从别的地方搬来的吗?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不解地问他。

“因为门口的鞋子啊。门口的鞋子端端正正地放着,鞋尖朝外。野田自己是不会这么放的。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就连衣服都是随随便便塞在壁橱里的,不会有心思把鞋那样放吧。鞋子是别人放在那里的,那是一个个性更认真的人,所以才会把用过的抹布也仔细地挂在毛巾架上。如果就是在野田的公寓里作的案,用不着去摆鞋子,本来就在那里嘛。所以,我认为凶手是在别的地方杀死了野田,晚些时候又把尸体搬回了他的公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三个人就都有作案的可能了。”

“真的是这样吗?让我们来一个个分析吧。首先,我认为小池春奈是不可能的。从常识的角度来说,女性行凶时多半会采用毒杀的办法或者使用枪支,因为她们的体力不够,很难靠蛮力杀死男性。更何况还要移动尸体,伪造现场,对柔弱的女性来说是难度相当大的事情。”

“可是,野田额头的清漆是怎么回事呢?只有小池的工作可能和清漆有关啊。”

“你知道伦勃朗吗?”高木先生突然这么问。

“伦勃朗?是那个有名的西洋画家吗?”我迟疑地问。

“没错。伦勃朗的画一直给人光彩照人的感觉,大家都说不愧是大师手笔,可其实这是有原因的。”他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我开口,他接着说:“那是因为他在作画的时候,习惯把颜料和清漆调和在一起,画出来的画才那么熠熠闪光,光彩夺目。那个家伙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啊。”

把绘画大师叫成那个家伙,对高木先生来说根本不算是冒犯。就算是堂堂的警视总监大人,给他说起来也不过是穿着警察制服却不知道警车的顶灯是什么颜色的外行人。

“所以嘛,不能因为野田额头上有清漆就认为一定是和小池有关。那两位画画的也有可能和清漆打交道。”

“可是她对那段时间自己的行踪说了谎啊。”

“隐瞒行踪可以有很多种原因啊。我问她为什么会分手时,她发火了。如果是正大光明的分手,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吧。你也听说过关于她的流言吧,这样想的话,不是很容易就能想到她在那段时间干什么去了嘛。如果继续调查下去的话,说不定会牵出某位大人物呢。那可是绝好的小报头条啊。”他的神情仿佛已经看到那个耸人听闻的标题了。

“这么说是滨口和由良中的一位了?”我问道。

“嗯,他们中还能去掉一位。你记得房东上楼时,野田的房间是暗着的吗?”

“是啊。”我仔细地思索着,“如果凶手是从别的地方把尸体搬过来的,那只能是在晚上干的了。而野田的死亡时间是在四点到五点之间,那时天还没有黑,用不着开灯,所以凶手离开前把灯又关上了。这样看来,确实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

“可是,”高木先生笑了,“那恰巧是他弄巧成拙的地方。你也看到过,那个公寓的房间非常狭小,环境很局促。野田的浴室只有一个小窗户,而且窗外就紧靠着隔壁的高墙,四点以后虽然天还没有黑,可房间里已经没有足够的光线了,不开灯反而是不自然的。凶手是天黑以后才去的,不知道还有这种情况。他考虑得太多,反而露出了马脚。可是,在那里住过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嘛,如果是滨口干的,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再说,他也没有车啊。”

“车吗?”那是什么意思呢?

“是啊。不然,你认为凶手该用什么来运尸体呢,难道背着他去坐电车吗?”

我不得不承认,高木先生说的有道理。

“如果检查一下由良的车,说不定就能找到证据了。”高木先生口气肯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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