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怎么样?说来听听吧,不用害羞。”我们坐在咖啡馆里喝咖啡时,高木先生这样问我。

这家据说蛋糕做得超级好吃的咖啡馆离警视厅足有三条街远。我们之所以会跑到这里来,起因是他提议去喝咖啡,却坚持不肯去楼下的食堂。“那里的咖啡只有失去味觉的人才喝得下去,但凡有点品味的人是不屑于去那里的。”他就是这样站在警视厅一楼的楼梯上大声宣布,把周围用诧异的目光望着他的人当作空气。为了不至于成为他口中所说的没有品味的人,我只好冒着零上一二度的寒风,陪他足足走了三条街。

谁害羞了,我在心里反驳他,还有点对他在咖啡口味上的执着有些不满,可还是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我还是认为强盗杀人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我也试过从别的角度来解释。如果不是强盗的话,那就是认识的人干的了,可是调查并没有发现这方面的迹象。从动机上来说,中川好子从没有与人结怨,不存在感情上的纠葛,也没有财务上的麻烦。实在找不出有什么人想致她于死地。”

“她丈夫呢?”高木先生说着,伸手拿过糖罐。

“这只是您从统计的角度想的吧。”

“不是统计的角度。”

“那是什么?”

“有件事一直让我心烦啊。”高木先生说着,小心地拆开糖袋,倒进咖啡里。

“是什么事呢?”我问道。

“就是报纸啊。”高木先生说着,慢慢地搅着杯子里的咖啡。

“那份报纸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呢?”报纸不见了确实有点怪,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没有想过晚报为什么会不见了吗?”

“我当然想过。报纸不见了最平常的原因不就是丢了嘛。”

“呵呵,中村,你说话的方式会气死国语老师的。”高木先生笑着说,“报纸不见了这句话用另一种方式说,不就是丢了嘛。”

我的脸红了,“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报纸很有可能就是遗失了呀。”

“可报纸为什么会遗失呢?那是当天的晚报,不是几天前的旧报纸,没理由这么快遗失的啊。”

“那您认为报纸去哪儿了呢?”我有点赌气地问他。

高木先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想晚报不见了,通常有两种可能性吧。一种是中川好子压根没有去拿晚报,可这很难解释原因。”

“为什么不可能呢?”我说,“她可能就是忘了拿了。”

“那是不可能的。那天的晚报上有她的新专栏首期文章,听起来她很重视这件事,怎么可能忘了拿呢。再说,如果是忘拿了,报纸又去哪儿了呢?”

“给人拿走了吧。也许是小偷干的。”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大可能,可也算是一种解释。

高木先生笑了,“这好像有些太离奇了。小偷为什么偷报纸呢,那个卖不了什么钱吧。”

“可能是附近的孩子吧。”我说,“只是为了好玩而已。”

“小孩子的恶作剧确实有可能,不过真要是恶作剧的话,往信箱里丢个鞭炮不是更好玩嘛。上次在杉并的住宅区发生的事就是这样,差点引起了火灾,害得我们找了半天的纵火犯。现在的学校到底是怎么教育小孩子的呢,连最起码的是非观念也没有。”

“那另一种可能性呢?”我赶忙岔开话题,我可不想坐在这儿听他大力抨击现行的教育制度。

“另一种可能性就是中川好子从信箱里拿了晚报,而报纸是后来从屋子里不见了的。可是这种也说不通啊。啊,好像有点饿了,要不要吃块蛋糕呢。”最后那句不是对我说的,是他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呢?我是说报纸。”我追问道。

“如果她拿了晚报,为什么没把自己的文章剪下来呢。”

“大概是忘了吧。”我又绕回原来的想法上去了。

“中村,你的想象力好像有点问题哦。”高木先生不以为然地说,“那也是不可能的啊。同样道理,如果拿了报纸,她是不可能忘记剪下自己的专栏文章的。反正她丈夫从来不看副刊,用不着替他留着。要是我的文章被报纸刊登出来了,我会马上复印下来给别人看。”我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干。

“那报纸呢?”

“不知道。”这算什么回答,我在心里暗暗念叨,而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可能她拿了报纸以后,因为某种原因妨碍了她马上剪下报纸,后来报纸被人拿走了。但是,她在九点给中川打电话时并没有提到家里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报纸是被犯人拿走了吗?”我问道。

“可是犯人为什么要拿走报纸呢?报纸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外面都可以买到。再说,如果是强盗作案,根本没有理由拿走报纸啊。难道只是为了省下买报纸的钱吗?我还没遇见过这么吝啬的强盗。”

“是因为报纸上有什么东西牵涉到犯人吧,不拿走不行。”我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开始偏向熟人作案的可能性了。

“嗯,这个能说通。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象力嘛。”他用赞许的口吻说,可我怎么觉得他是在讽刺我。我一点也不喜欢他那种老是取笑人的说话方式。

“可是,不管怎样,中川绝对不可能是凶手。他根本没有作案机会啊。”我想到了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这个他没法解释吧。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谋杀也不例外。也许中川很聪明,这样打败他就更有趣了。”我无言以对,他把这一切看成是游戏吗,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可是杀人动机是什么呢?中川没有要杀妻子的动机啊。”我提出了新的疑问,高木先生对中川的怀疑还是太轻率了。

“我们假设中川作案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虽然我认为事实就是这样,不过还是谦虚一点就当是假设好了,那一定会有动机。我想,不光动机,就连可以定罪的东西也一定正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找呢。”他说完这通不负责任的话后,回头寻找招待,“还是吃块蛋糕吧,晚饭还早呢。”

“晚饭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呀,现在已经快五点了。”我随口说道。

他举到半空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我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让人目瞪口呆的主意。

“中村,你知道晚报都是什么时间送到订户手上的吗?”他问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大约下午三、四点吧。”我竭力回想自己订的报纸都是几点送到的。

“三、四点钟啊。”他拖长了话音,“也许事情是另外一个样子。如果中川象我想的那样聪明的话,那很快就能结案了。”

“为什么?您想到什么了?”我怀疑地问。

“中川大概有作案的时间。”

“可这怎么可能呢?中川好子死的时候,他在公司里,有足够多的证人证明这一点啊。”

高木先生高兴地说,“我们现在就去见能回答这问题的人。不过,走之前还是先吃块蛋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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