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文昌街不起眼的民居里,经过几天的相处,杨先生和罗美慧之间的不信任感渐渐消除,二人已能像朋友般坐在小客厅里认真地聊天了。杨先生抽着烟斗,眯着眼睛说道:“中国有4亿人,国共两党连年征战,受苦的都是老百姓。我来这儿,是为了早点结束这场战争。”

罗美慧听后也感慨道:“如果您这样的人再多一些,共党何愁不灭啊!”

杨先生看着漆黑的房顶,意味深长地说:“谁灭谁,那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得看天时地利,还得看人和。”

罗美慧眨眨眼睛,犹豫了一下问道:“眼下这场战役,您觉得谁的胜算更大呢?”

杨先生哈哈大笑起来:“要是我赌的是毛泽东,今天就不会跟你坐在这里说话了。”

罗美慧有些脸红,微微一笑:“我只是想听听先生对未来的预测。”

杨先生吐出一口烟,用烟斗在桌上划了一条线,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两岸和平,划江而治。”

说话间,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杨先生伸了一个懒腰,把烟斗拿下来,磕掉烟灰客套地说道:“好了,我也该睡了,改天再聊吧。”

罗美慧也赶紧起身,很恭敬地鞠了一躬:“和先生谈话,受益匪浅。”

杨先生也颔首道:“昨天和国防部的人碰过头了,我家人明天就到,明天以后,或者台湾,或者美国,我们会再次相见的。”

罗美慧伸手过去:“一定会的。先生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杨先生握手后转身进了里屋。罗美慧临走前又检查了一下房里的安全,这才放心地出门离开。

要塞参谋长室。此时于明辉已换了一身便装,坐在沙发上,不停地看表。片刻后他走到电话前,开始打电话:“我是江防要塞的于明阳,我找罗处长。她还没回来啊?好,等她回来,麻烦转告请给我回个电话。谢谢!”

他放下电话,安静地坐在一边,耐心地等待。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走着。他此刻很清楚,罗美慧没有回来,应该还在文昌街,自己现在需要等的,就是罗美慧回到保密局的确认电话,只要这个电话打进来,他就可以行动了。墙上的挂钟依旧在不紧不慢地走着。电话终于响了。他赶紧过去接听:“喂?美慧啊,才回来啊?是这样,晚上我要开个会,不知道几点才能结束,所以你那两个下属,我已经让他们回去了,跟你说一声……没事,不要紧的,我在等康司令……一会儿开完会,他会送我回去的。好的,你也早点休息吧,再见。”

挂上电话,他想了想,又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恭敬地说道:“司令,我是明阳啊。刚才我去查资料,发现最近有些参谋很消极啊,一点都不上心,出现很多错误,所以一会儿我想给他们开个会,您要参加吗?……哦,您都睡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那我自己给他们开吧,明天再向您汇报。好的,再见。”

挂完电话,他拉开抽屉,拿出枪,悄然出门。

没多大会,一身黑衣的于明辉就出现在文昌街的街头,他仔细地环顾四周,轻轻往前走去,一直到文昌街61号,他才停住脚步,左右看看没人,一纵身,翻墙进入里面。

小客厅的门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于明辉蹑手蹑脚走进,屋子里一片死寂。他持枪一直往里走,到卧室门口,探身向里望去,只见杨先生平静地躺在床上。他一步步走到床前,抬起手,敲了敲墙。杨先生猛地惊醒,翻身坐起,看到床前的于明辉,大惊失色,问道:“你是谁?”

于明辉冷笑一声:“你说呢?”

杨先生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枪,慢慢平静下来:“你在找谁?我是棉麻厂的工人,你弄错了吧?”

于明辉咬牙切齿地说道:“杨远,是你。我没找错。”

见杨先生瞪着眼睛吃惊地看着自己,继续说道:“九年前,春节期间,司令部里来了一批领导慰问联欢,你就坐在第一排。要不是那次,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

杨先生听罢,微微叹气,拿过烟斗点燃,幽幽说道:“你是于明辉,代号红鲤。”

见对方知道自己,于明辉着实有些意外:“你知道的还真多!说!你跟保密局说了多少?你还知道什么?”

杨先生没有回答,反而往外看看问道:“火鱼呢?也来了吗?”

于明辉强忍愤怒低声问道:“你到底跟他们说了多少?”

杨先生吐了一口烟:“渡江计划我知道一半,都说了。其他的,唉……命啊。”

顿了顿叹口气:“本来我打算等他们把我的家人接来,我就告诉他们你和火鱼的名字。可惜呀,来不及了,希望他们不要为难我的家人和孩子。”

于明辉一语双关地说道:“组织是不会忘记你的。”

见杨先生迷惑地抬头看自己,又重重地补上两个字:“叛徒。”

话音未落,带有消音器的枪口已喷出一串火舌,洞穿了杨先生的头颅。

此时的江北,陆明正急匆匆走进司令部。他见王司令已坐在里面等候他,忙问道:“司令员,您找我?”

王司令表情凝重,声音低沉:“杨远叛变了。”

“杨远?”

陆明听后吃惊得嘴巴半天都合不上。王司令叹口气:“几天前,人就已经在长江那边了,这是个大麻烦啊!”

陆明神情急切地道:“人在哪儿?我马上安排江南的同志采取清除行动!”

王司令摇摇头:“晚了。他走得很决绝,连老婆孩子也不见了。没人知道他会在一夜之间消失。现在……唉!估计已经在飞往台湾的飞机上了!”

陆明皱起眉头:“他手里有重要机密吗?”

“有一半的渡江计划他都知道,所以我们也得重新部署了。还有,他很可能知道红鲤和火鱼的身份!”

陆明顿时绝望地闭上了眼。王司令继续说道:“你马上做一次清查,杨远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动了叛逃的心思,更别说能安排他和家人老小一起消失!这一定是有人在做他的工作,你必须要尽快肃清党内的异己分子,防止出现第二个杨远!”

深夜,要塞徐参谋的房间响起敲门声。徐参谋从梦中醒过来:“谁啊?”

门外传令兵说道:“于参谋长通知,十分钟以后去会议室集合,开会。”

徐参谋有些烦躁:“这都几点了还开会啊?”

但抱怨归抱怨,他还是赶紧起床穿衣。

待徐参谋赶到会议室,只见于明辉已经坐在会议桌中间,埋头边看什么东西边等着大家。他见参谋们陆陆续续进来,看看左右,最终叫道:“徐参谋。”

徐参谋一个激灵,马上恭敬回答:“参座。”

于明辉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今天,你来做会议记录。”

徐参谋连忙提高声音,特别兴奋地看了一眼四周答了声是。于明辉又转向众人问道:“康司令呢?”

众参谋面面相觑。于明辉有些愠怒:“没人通知康司令吗?上面三令五申,月例会要司令参加,你们不通知他,汤总办公室查出来,康司令会不好看的。”

徐参谋立马起身,自告奋勇道:“我去。”

谁知于明辉却疲惫地摆摆手:“算了算了,都这个点了,他老人家早睡了。你把康司令也写到会议纪要上,就别折腾他了。”

徐参谋点点头又重新坐回座位上。

与此同时,孤身一人的火鱼悄然走到中山门城墙上的小缝隙边缘,拿出纸条看着。只见纸条上写着:“杨远叛变身份可定,已被我锄掉。重要信息应该没有泄露,望确认。此事因情况紧急,未能请示,请理解。另,新修改兵力部署图不日就可到手。红鲤。”

火鱼神色凝重地看完,匆匆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罗美慧照例又来到文昌街的民居里。她进去后发现,卧室的门是半开着的,她狐疑地喊了声:“杨先生?”

没人答应。她又走近卧室门口叫道:“杨先生?”

仍是无声无息。她急忙推开门走进,定睛一看,只见杨先生的尸体横陈在地,脑门中弹,已经死去多时了。她顿时脸色铁青,颓然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江北司令部,王司令员和几位作战参谋在大型沙盘前指指点点。王司令边指点沙盘边对参谋们说:“从对江南敌人工事侦察汇总的情况看,渡江方案还很不完善,要重新周密制定。”

李参谋看着沙盘肯定地说道:“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敌人江防情况并不详尽,尤其是纵深的配置不明确,这为我们准确有效地制定渡江作战计划带来很大困难,如果能搞到敌人的兵力部署图和补给方案,那就全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一旁的王参谋嚷嚷道:“谈何容易。敌人还不像宝贝似的藏着,想弄现成的江防总图,我看希望不大。”

说话间,陆明急匆匆进来。王司令问他:“有事吗?”

陆明看看几个参谋,没有说话。王司令挥挥手,让几个参谋出去。陆明这才凑过去说道:“杨远被干掉了。”

“喔?谁做的?”

听到这个消息,王司令惊喜不已。

“红鲤。”

陆明郑重地回答道。王司令问:“你下的命令?”

陆明摇摇头:“不是。这个事情本来谁都不知道,红鲤是偶然发现的。”

王司令拍拍手说:“太好了!”

顿了顿又担忧地问:“可是这么做,他不会暴露吧?”

陆明道:“应该没事。我会让火鱼提醒他的,以后不能再擅自行动。”

王司令点头。过了一会,陆明又道:“不过红鲤最近有个麻烦,比较棘手。”

说着凑近王司令,压低嗓门小声说了几句。王司令脸色瞬间严峻起来:“恋人和别的关系不一样,两个人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生活久了,很难伪装下去的。”

“嗯,想不露出一点破绽,几乎不太可能。”

王司令皱着眉头看陆明:“你怎么想?”

“眼下是红鲤起作用的关键时刻,搞新的兵力部署图,还有日后的补给路线,他都不能动。而且,新的部署图他很快就能到手了。牵一发动全身,轻易有动作,都会有连串反应的。”

王司令想了想,命令道:“让他回来。”

他见陆明露出惊愕的表情,边踱步边说:“人是第一位的。他再这么呆下去,会出事的。他哥哥已经不在了,我们不能冒险。”

罗美慧回到办公室,满脸恼怒地坐在沙发上。乔三民陪着小心站在旁边。罗美慧扫了一眼乔三民,开口问道:“那天在文昌街,我让你去抢一个人的烟斗,还记得吧?”

乔三民点头。罗美慧继续说道:“那个人是共产党的高级将领,手里有一大把的宝贵情报。六天前,刚刚投诚过来。”

乔三民这才惊讶起来:“是吗?”

罗美慧死死盯着他:“昨天晚上,他被人打死了。他的那些重要机密情报,也跟着埋在土里了。”

乔三民心里突然敲起了小鼓:“处座,您的意思是……”

罗美慧冷冰冰地说道:“这个人的行踪和信息都属于绝密级别,除了毛局长,只有你和我知道。”

乔三民这下急了:“处座,您在怀疑我?”

罗美慧点上一根烟,没有看乔三民:“事关重大,我不能不问。昨天晚上你在哪儿?”

乔三民无奈说道:“就在处里。昨天整晚我都在审人,吃完晚饭进去,到现在,我都没回家呀!”

罗美慧继续问道:“谁能证明?”

“审讯室的人都在场。”

乔三民一脸的无辜。罗美慧烦躁地挥挥手,乔三民赶紧退出门去。乔三民走后,罗美慧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她突然想起和毛人凤通电话谈杨先生的事情时于明辉曾经在场,并且和他谈过在忙江北来客的事务。想到这些,她不禁心里一沉,眉头皱了起来。她一方面不确定于明辉的真实身份,对他有所怀疑;另一方面她内心又不希望于明辉是共党分子,但目前确实只有他这个外人知晓这件事……她别无选择,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更危险的事情便会接踵而来。说做就做,她起身驱车前往江防要塞,不过她没有去惊动于明辉,而是直接去见康大光。

要塞司令部。康大光见罗美慧进门,阴阳怪气地说道:“罗处长什么时候连要塞的工作都开始上心了?”

罗美慧笑着解释:“您别误会,有个事关国防部的重要事情,毛局长需要抽查一下昨天晚上全城高级军官的情况。”

康大光脸掉下来,不高兴道:“你们保密局的手是不是太长了点?”

罗美慧依然面带笑容:“康司令,都是工作,还请您理解。不是上级催着,我也不敢来打扰您。”

康大光哼了哼:“问什么?”

罗美慧犹豫了一下,心一横问道:“昨天晚上,于参谋长在哪?”

“这事你为什么不去问他?”

看到康大光疑惑的眼神,罗美慧用事先想好的台词应付道:“交叉询问,这是规矩。”

康大光顿时不耐烦起来:“在这里,开会。”

这下轮到罗美慧意外了:“开会?什么会?”

“例会,给参谋们开会。”

“您在吗?”

看到罗美慧一脸不信任,康大光更加不耐烦起来:“当然在啦,我不在,谁给他们开啊?”

罗美慧笑了:“那是。”

突然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想看看会议记录,可以吗?”

康大光一摆手:“我没时间,要看自己去档案室找。”

要塞档案室,工作人员把一份会议记录拿过来,递给罗美慧。罗美慧接过来,仔细翻看着。只见会议记录第一行很醒目地写着,会议主持人:于明辉。参会人员:康大光、徐荣玉……罗美慧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天夜里,在中山门城墙处,穿着风衣、戴着帽子的火鱼和于明辉相约在这里见面。于明辉压着火问道:“为什么让我回去?”

火鱼看了他一眼:“这是上级的安排。你能做的,就是执行。”

于明辉狂躁起来:“执行?让我在就在,让我走就走啊?”

火鱼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

于明辉气愤:“废话,兵力部署图马上就要到我的手里了,我现在回去,以前不是白忙活了?”

火鱼叹口气:“走不走,我需要向上级请示。”

于明辉嗓门粗粗地说:“请示个屁!我必须留下来。现在回去,之前所有的工作都白费了。老赵也白死了。”

火鱼皱皱眉头:“红鲤同志,你说话注意一点!”

于明辉不耐烦地把头转开。火鱼顿了顿还是说道:“还有,你杀了杨远,是好事。但你必须接受批评。”

“为什么?”

看到于明辉失望疑问的眼神,火鱼道:“擅自行动。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纪律。”

于明辉急了,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知道我们大部分的渡江计划啊!”

火鱼道:“功过,组织会给你客观评定的,但不能有功,就忽略……”

于明辉不耐烦地挥挥手:“行行行,你们爱记什么处分就记什么处分。那个高参谋,也不用你想办法了,等你锄掉他,黄花菜也凉了。”

火鱼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我们不是在前线冲锋,我需要时间呀。”

于明辉鼻子里哼了一声:“反正现在也无所谓了,他在不在兵力部署图我都能拿到。还有什么事?”

“你需要马上做一些相应的安排,等待撤退的命令。”

听火鱼说完,于明辉顿了顿:“这样,你要是有空,帮我办点有用的事。撤不撤,我心里有数。”

“什么事?”

于明辉道:“前几天,有人跟踪我,手里有枪。但他被另一个人打死了,这两个人是谁,我都不清楚。”

火鱼皱着眉头:“知不知道身份?”

于明辉翻了火鱼一个白眼:“知道我还用跟你打哑谜吗?”

火鱼想了想:“我马上查一下。”

与此同时,在一个高级餐厅的单间里,张小龙正在请郑三吃饭,二人你来我往,频频碰杯,酒酣耳热之际,似乎聊得很投机。郑三说话很小心,一直都很警惕,他放下筷子,不确定地问道:“您刚才说的话,我不是太明白。”

张小龙喝完杯里的酒:“这么说吧,我想让一个人死,用什么方法最快?”

郑三警觉地问:“这个人……”

他还没说完就被张小龙打断:“是谁你不要管。告诉我方法就行。”

郑三笑了笑:“不是我多嘴。我只是不想让您惹麻烦,人跟人不一样,下手的人特殊,也得用特殊的办法。”

张小龙有些微醉,气愤地拍了下桌子:“有人抢我的东西,抢我的女人。就这么简单。”

郑三想了想:“用枪。子弹上喂好毒。双保险。”

张小龙点点头,满意地说道:“你们保密局,这种子弹肯定不少吧。”

说到这,郑三有些为难:“卑职没有……不过,我可以去找找看。”

张小龙端起酒,拍着郑三的肩膀,提醒道:“这个事,出门就忘了吧。”

郑三也赶紧端起酒,赔着小心:“您放心。我的嘴要是不紧,根本活不到今天。”

吃完饭,回到保密局的郑三直接去了罗美慧的办公室,把这些报告了罗美慧。她脸色铁青,情绪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郑三站在一边安静地候着。罗美慧无奈地说道:“这个张小龙,要出问题。”

郑三赔着小心问:“要不要……”

罗美慧心烦意乱:“你盯着他,别让他动手。”

看到郑三点头,罗美慧又重复了一遍:“盯着就行了,别动他。”

郑三会意:“处座放心,我知道。”

次日上班后,于明辉走进康大光的办公室笑着说:“司令,您找我?”

康大光正批阅公文,没抬头说道:“你去找一趟龙太太。”

于明辉有些奇怪:“有事吗?”

康大光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愤愤说道:“罗美慧刚来查过我们的动向,还说什么是毛人凤的意思。我看是他在监视我和龙太太的事情。我的目标太大,你去跟她说,最近这批货太多了,一船根本装不下,两船又不值。你让她协调一下,看是走一船,还是凑齐两船再走。”

于明辉点点头,爽快地应承下来。

于明辉和韩露约在夫子庙茶楼相见。二人坐在雅间里,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韩露含情脉脉地看着于明辉:“你回去跟康大光说,就说凑齐两船再走。”

于明辉点点头,突然悄声说道:“上面让我回去。”

“现在?”

韩露惊讶。于明辉点头:“嗯。我见了火鱼。”

韩露抓住于明辉的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于明辉叹口气说道:“我估计上面担心的应该还是邱曼丽。她迟早能把我认出来。”

韩露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于明辉没有反应过来,随口道:“还好。”

韩露失魂落魄地说:“这么多天了,生米也煮成熟饭了。”

于明辉这才听出韩露话中的意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韩露撇撇嘴:“这是任务,我知道,我又没怪你。”

于明辉失望地说:“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一点都不成熟。”

韩露委屈地看着他,酸溜溜地说道:“是的呀,我怎么会成熟呀,又不会说英文,又不会拍照片,还不会解你们这些海外人士的百般风情……”

于明辉急了,一拍桌子,站起来。韩露吓了一跳,然后抿嘴窃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摁下去:“火气这么大啊?我逗你的!”

于明辉身心俱疲地道:“别闹了,我的头都快炸了。”

韩露给他按摩肩膀,试探地问:“你打算怎么办?回去吗?”

“你说呢?”

韩露想了想说:“我觉得,上级的命令,当然要……服从了。你参军比我久,这个道理比我懂吧?”

于明辉笑了,他知道韩露的小心思在哪里,打趣道:“回去就不用跟邱曼丽演戏了?你是这个意思吧。”

韩露被揭穿心事,撇撇嘴:“我可没这个想法……”

这时,韩露无意中看见窗户是开着的,手赶紧离开于明辉的肩膀,去关窗户。于明辉摆摆手:“别关了。”

韩露有些愕然,回头小声地提醒:“会被人瞧见的。”

于明辉撸撸头发:“反正是好不了了,不如撕破脸,能拖几天是几天。”

韩露皱皱眉头:“你说谁?”

于明辉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邱曼丽啊,她一会儿会来的。”

韩露顿时担忧起来:“你怎么知道?”

于明辉耸耸肩:“我现在周围都是眼线,会有好心人去报信的。”

韩露嘟囔着:“翻了脸,就不用住一起了吧?”

于明辉笑了,反问道:“你说呢?”

韩露满意地点点头:“是不是因为我,才这么做的?”

于明辉收住笑容,摇头,假装严肃地说:“不是。为了任务。”

韩露当真了,不甘心地又问道:“你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于明辉故意严肃地说:“当然是真……”

话还没有说完,一只空的小茶杯向他飞过来。他反应很快,伸手接住,扬了扬手里的茶杯,略带得意地说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韩露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里头要是装着开水,还能接住吗?”

于明辉冲她挤挤眼:“你舍得呀?”

韩露坐到椅子上,认真地说道:“小的时候看我爹杀猪,褪毛的时候,就得浇开水。”

正如于明辉所料,这时夫子庙街道上一辆人力车跑过来停下。邱曼丽风尘仆仆地从车上下来。车夫拿了车钱,继续吆喝着走了。邱曼丽四处看看,见前面是茶楼,边收拾一下自己边走过去。她走到茶楼外面,一抬头,正巧看到窗户里的于明辉和韩露在窃窃私语。她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回到国防招待所,邱曼丽立刻便动作利索地收拾东西,把一些衣服叠好,往皮箱里放。巴里进来,看见邱曼丽的举动,说道:“你不能走。”

邱曼丽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巴里加重语气:“现在走了,国民党会怀疑我们是送情报的。”

邱曼丽依然不说话。巴里走到他跟前劝阻道:“你要冷静点,不要冲动。”

邱曼丽一扬手,啪地把手里的几件衣服摔在床上。巴里看看她,面容严肃地道:“摔了也不能走。”

下午,在江防司令部的会议室里,巴里、邱曼丽和考察团员们坐在会议桌周围。邱曼丽表情平静。谭公达站在会议桌顶端介绍到:“刚才我已简单向诸位介绍了江防司令部的组成情况和管辖范围,下面请作战处长李长维详细介绍江防情况,请诸位指正!”

李长维起身走到主席台上,拉开厚厚的帷幔,露出巨大的作战地图。巴里和考察团员们打开笔记本。邱曼丽从包里掏出照相机,不停地拍照,从她有条不紊的动作和表情上看,似乎已经恢复平静。

散会了,众人往外走。邱曼丽快步追上谭公达,招呼:“谭司令。”

谭公达回头:“哦,邱小姐。”

邱曼丽笑了笑说:“有个事,想跟您说说。”

谭公达站定脚步。邱曼丽看周围没人郑重地说:“我觉得南京非常不安全。我来了没几天,已经遇到了好几次危险。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我们都没法再呆下去了。”

“又出什么事了?”

谭公达惊讶不已,说着转头找副官:“副官……”

邱曼丽摇摇头打断他:“谭司令,卫兵足够多了。我觉得,是不是应该让保密局配合一下?”

谭公达想了想点头道:“我马上联系保密局。”

邱曼丽表示过谢意后,又以请求的口气说:“谭司令能否帮我约下罗处长,我想亲自跟她谈谈。”

谭公达爽快地答应了。

同样是在夫子庙茶馆,罗美慧在约定的时间内从大门走进来,伙计领着,穿过大堂,走向雅间。雅间的门没关,可以看到邱曼丽坐在里面,神情和姿态似乎都很傲慢。罗美慧进去,点点头坐下。邱曼丽没有表情地给她倒杯茶,见罗美慧坐定,邱曼丽抬头突兀地问道:“韩湘怡和于明阳好了多久了?”

罗美慧一口茶刚喝到嘴里,闻言一愣,没有弄明白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邱曼丽声音低沉下来:“我想知道实情。”

罗美慧从邱曼丽的神态话音里似乎猜知了一二,于是试探着回应:“我不知道,不能乱说。”

邱曼丽道:“那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罗美慧忙问:“什么?”

邱曼丽一字一顿道:“韩湘怡是共产党。”

罗美慧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邱曼丽道:“我觉得她就是。”

听到这话罗美慧有些失望:“邱小姐,这种事儿,要有凭据的。”

邱曼丽冷笑:“我不是在和你做交易。我这么做,是想让韩湘怡尽快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罗美慧想了想表态说:“只要有证据,我可以马上抓她。”

邱曼丽有些激动:“现在怎么就不能抓?”

罗美慧苦笑一下:“她丈夫是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确切证据,我们没法动手。”

邱曼丽撇撇嘴角:“你们不都是先抓人再审的吗?”

罗美慧无奈正色道:“邱小姐,保密局一向不是这样的。我们动的每个人,都是有污点的。”

邱曼丽着急了:“污点就在衣服底下,你不掀起来,怎么能看到啊?”

罗美慧不经意地问道:“你看到了?”

邱曼丽气愤地眉梢直颤:“她在南京,什么事儿都不干,也不回家,天天浓妆艳抹地引诱国民党高级军官,你就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

罗美慧又喝了一口茶:“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邱曼丽拍了拍桌子:“那就动手呀。”

罗美慧叹口气:“不是不想,现在还没证据。以前也不是没抓过,进去没几天,康大光司令就会把她保出来。”

邱曼丽绝望不已:“连康大光都被买通了,你们还无动于衷?”

罗美慧无奈:“何止买通,康司令可是始作俑者。这个你可以去问问于参谋长。”

邱曼丽把茶杯一推:“难道就没别的办法?”

罗美慧严肃地道:“对韩小姐的事,我比你还想知道她的底细。如果你能证明她是共产党,我马上抓人。”

于明辉和韩露见面后,马上便找康大光回话。康大光笑笑说:“凑齐两船再走?也行,她不着急,我还急什么。”

于明辉点点头:“龙太太还说,过几天再去您府上,有些东西要给您送过去。”

“喔。我托她从上海带了点田泥螺,你要不要也尝尝?”

于明辉摆摆手:“漂洋过海的,我就不跟您争了。”

康大光听后笑得很开心。于明辉又为难地问道:“司令,兵力部署图什么时候给我们啊?”

康大光狡黠地看了一眼于明辉:“这也是龙太太关心的事吧?”

于明辉笑了:“聊了不到两壶茶的功夫,她问了四次。”

康大光摇摇头道:“很快的。他们不敢拖太久。”

于明辉放下心来:“那我也多催催吧。他们老这么拖着,我这边的补给图就没法做呀!”

出了康大光的办公室,于明辉紧接走进隔壁李长维的办公室。李长维只管自己忙,也不抬头。于明辉招呼:“李处长,忙着呢?”

李长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继续忙活。于明辉笑眯眯地问道:“谭司令跟你说了吧,新调整的兵力部署图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啊?”

李长维明显有些不自然:“这个……再等等,我还在弄。”

于明辉走到李长维身边:“抓紧哪,我的李处长。你这个东西不出,我的补给计划就没法开头呀。”

李长维挠挠头:“我一直在弄啊,再等等。”

于明辉话里有话地说道:“李处长,不是我压你,我是提醒一下,今天是我来,下次,可就是康司令了。”

李长维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尽快,尽快。”

紫金山庄公寓的门铃响了,春兰从里面出来,开门。见门口站着邱曼丽。春兰很意外,招呼:“您好。”

邱曼丽表情平静地说道:“我可以进去吗?”

春兰愣了愣,赶紧侧身一步:“您请进。”

邱曼丽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地大步走进。

客厅里,韩露和邱曼丽分坐在沙发两边。气氛压抑。春兰倒好茶水,悄悄地出去。邱曼丽率先开口:“韩小姐。”

见韩露点头,继续说道:“我这个人说话不会拐弯,希望你理解。我今天来,很简单,想问你一句话。”

韩露坦荡的样子说:“请讲。”

邱曼丽突然问道:“你想要什么?”

韩露一愣,没有反应过来。邱曼丽以为对方被自己镇住,傲慢地说道:“你要的东西,我全能给你。情报也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离开于明阳。永远离开他。”

见韩露没有任何反应,邱曼丽内心的防线慢慢被击溃,此时她的神态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骄傲了,眼神里满是不自信和有求于人的低姿态,反而让人看着有些可怜,说话的声音也已经有些哀求的腔调了:“他还年轻,他才三十岁呀。前途不前途的,我都不在乎,可他跟你走得太近,国民党不会放过他的呀。前些天,已经……有人拿着枪去找过他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我知道啊,我是旁观者,我比他更清楚,你们再这么接触下去,他会死的。”

韩露答非所问:“你和……于明阳,好上多久了?”

邱曼丽痛苦地说道:“我们是初恋。我们说好要结婚的。他只有我一个女人,我也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人,我不能失去他,真的。也许你不能理解,但我……”

说着说着有些哽咽,“真的没法离开他。”

韩露有些黯然:“我也是。”

“你说什么?”

一句冷不丁的话惊得邱曼丽跳了起来。自觉失言的韩露赶紧调整好自己的心绪:“邱小姐,别误会。我想起我的先生了。”

邱曼丽这才慢慢坐下,吁了口气。韩露赶紧又补充:“我和你一样。我先生,也说好娶我做正房的……”

邱曼丽急不可耐地劝道:“龙太太,你和我不一样,我来这儿,是没办法,我的男人来了,叫又叫不回去,你呢?龙先生现在肯定不知道有多惦记你,这么动荡的时局,连美国人都明白共产党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你还……还不回上海,带带孩子,陪陪先生,多好呀。要不,我去找找人,安排你们去美国?”

韩露笑笑:“邱小姐,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共产党。我在这儿,也是为了我的家族。这儿的生意要是黄了,一家人都会饿死的。”

邱曼丽急切地问道:“你需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啊。要是我没那么多,我去借,我保证,我肯定能凑得齐。”

韩露慢慢摇摇头,诚恳地说:“太多了。再说,这也不该你出。”

邱曼丽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韩露有些于心不忍,安慰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都是女人,都盼着自己的男人在外面混得好一些,回家了,对自己好一些。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跟于明阳再见面了。”

邱曼丽着急道:“你不找他,可……可他还会找你的。”

韩露叹气:“那你就回去劝劝他,不要再来了。”

邱曼丽绝望地哭了起来:“我要是劝得住,就不用来找你了。”

听了这话,韩露心里一动,但随即平静下来:“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抱歉,我只能帮到这一步了。”

邱曼丽恳求道:“你,真的不能回去吗?”

韩露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在南京有要事,我不能走。”

邱曼丽情绪突然有些失控:“你这是狡辩!上海不能做生意吗?你说什么都不肯走,还不是惦记着于明阳!”

韩露脸拉了下来,不高兴地道:“请你说话尊重点。”

邱曼丽猛地站起来:“谁不尊重?我说话还不尊重吗?我跑过来求你离开他,还不算尊重你?你别逼我!”

韩露拉着脸不看她叫道:“春兰。”

春兰应声而出,一脸的莫名其妙。邱曼丽情绪越来越激动,在沙发前转着圈子。韩露转身,看也不看邱曼丽,厉声说道:“送客。”

春兰走到邱曼丽面前,客气地说道:“邱小姐,请。”

邱曼丽胸脯起伏,忽然手伸向坤包,飞快地拽出一把手枪,指向韩露。春兰大惊,喊道:“你干什么!”

韩露转身,惊愕地瞪圆了双眼。邱曼丽眼露凶光:“韩湘怡,你别逼我!”

韩露一动不敢动。春兰急了,趁邱曼丽不注意,扑了上来。邱曼丽心里一惊,闭上眼,手不自觉地勾紧扳机。啪地一声枪响,打中了春兰的胳膊,春兰倒地。韩露大惊,顾不上邱曼丽赶紧跑过去,查看春兰的伤势。听到枪声的卫兵冲了进来。邱曼丽拿着枪,手还在哆嗦着,吓得脸色苍白。

邱曼丽毫无疑问地被关进了警察局。于明辉闻讯赶到拘留所,把她保了出来。回到于明辉的办公室,邱曼丽坐在一边,不停地哭泣。于明辉皱着眉头,搬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邱曼丽抽抽搭搭地说:“我跟她说……求她离开你……我连有人要杀你的事都说了,她根本就无动于衷……你想想,她要是真关心你,怎么会连你置身这么大的危险都不顾……”

于明辉叹气,小声地问道:“你怎么什么都说呀。万一被别人听见呢?你没提共产党不共产党的事吧?”

“没提……”

邱曼丽不敢说实话,撒谎道。于明辉烦躁地抓抓头发:“曼丽,不是我说你,有什么咱们俩关起门来解决不了的呀,你这么一闹,我怎么出去……”

突然,门被咣地推开,于明辉和邱曼丽吓了一跳,回头看,康大光大步走进来。于明辉赶紧起身,敬礼:“司令。”

康大光扳着脸不吭声。于明辉赶紧拉了拉邱曼丽。邱曼丽站起来,抹抹眼泪,委屈地叫道:“康司令……”

康大光换了一副关切的表情,讥讽道:“我来看看邱小姐,没有吓坏吧?手枪的声音太大,不好,容易吓着你。以后不如拿无声手枪,这样会更顺手一点。”

于明辉赶紧说道:“司令,是学生的错,学生的工作没有做到位。”

康大光语气一变:“没到位?说说看,怎么没到位?没有过去补上一枪,把那个女人打死、打透?”

“不敢……”

于明辉低头喃喃自语。康大光厉声骂道:“还有什么你不敢的?自从美国考察团来南京,你做过什么正经事?当众吵架、宴席泼酒、公然开枪,哪件事跟你没关系?”

于明辉不敢说话,站直了听着。邱曼丽也吓坏了,不敢说话,偷眼看康大光。康大光气不过,一拍桌子:“知不知道共产党的报纸怎么写我们这个江防要塞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败絮,于参谋长,这是对你最高的评价呀。”

于明辉汗流不止:“学生错了。”

康大光冷眼道:“邱小姐和她的美国考察团我管不着,那是党国的朋友。至于你,现在有两条路,一,从这儿离开,也和邱小姐一样,做什么特派员去。二,用你参谋长的身份,给我解释清楚这些丢人丢到家的脏事儿!”

“是!”

于明辉一挺胸脯。康大光继续说道:“于明阳,我正式通知你,从现在开始,停职检查。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革职查办!”

一旁的邱曼丽惊呆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闯下的祸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只见康大光走到于明辉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党国栋梁,得意门生。于先生,这几个词,以后可要掂量掂量了。”

于明辉惭愧地点点头:“都是学生的错,老师息怒。”

康大光一拂袖:“我不是你的老师。我不配。”

说完,扬长而去。见康大光走远了,于明辉舒口气,黯然地坐回椅子上。邱曼丽慢慢走过来,心虚地看着他,轻声道:“明阳,对不起……”

于明辉慢慢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家丑不外扬。这下好了,全南京都知道了。”

邱曼丽愧疚不已:“我也不想这样,要是知道这么……”

于明辉拍拍她的手:“算了,不说了。”

邱曼丽看见于明辉这副模样心疼地说道:“明天考察团要去苏州,我不去了。要是有人处分你,我担着。”

于明辉皱眉,沉声说道:“这时候你不去,等着被抓呀?”

邱曼丽撇着嘴,想哭,又哭不出来。

第二天早晨,于明辉和康大光在办公室里窃窃私语。两个人已经都不是先前的那副嘴脸,很明显,之前那是在配合着演戏。于明辉小声地说道:“我已经给巴里打了电话,告诉他,这是您从中周旋,让他带邱曼丽出去避避。”

康大光瞪了于明辉一眼,不情愿地说道:“这么说,我还得陪着你演下去。”

于明辉赔笑说:“司令费心了。”

康大光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让邱曼丽呆在身边?不就是个女人嘛,能坏你什么事?”

于明辉无奈地叹口气:“就因为她是个女人,知道了太多咱们的事情不好。更何况,她和龙太太现在已经是水火不容,我再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康大光想了想,不无疑惑地问:“你和龙太太,不会是在假戏真做吧?”

于明辉赶紧否认:“不不不,司令,您误会了,别说玩真的,逢场作戏也谈不上。”

康大光意味深长地说道:“本来吧,三妻四妾也没什么要紧的。可龙啸声不是一般人,想碰他的女人,你最好想清楚。”

于明辉郑重地答应道:“不会的。”

康大光下班后就赶到了紫金山庄,礼节性地去看望春兰。康大光和韩露从卧室出来,韩露顺手关上门。康大光长出一口气:“没伤到骨头就不要紧,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韩露愤怒不已:“这个邱曼丽也太过分了,美国来的又怎么样?该花多少钱,我决不会心疼,我要让她也尝尝这种坐不起来的痛苦。”

康大光和稀泥:“这就幼稚了。你来是办大事的,别在这种小事上栽了跟头。”

韩露皱着眉头:“我能栽什么跟头?您在这儿,我总是有做主的。”

康大光尴尬地说道:“美国人的事情我不好掺和,真要出什么事,对咱们的事情,没好处。”

韩露气不过:“那这事就这么完了?”

康大光赶紧摇头:“当然不会。我明天就去和巴里交涉,让他们给个说法。”

韩露愤怒地一拍桌子:“大不了我回上海,南京办不了的,我回上海办。”

康大光一语双关:“你就这么回去,龙先生要是问起来,有些事情……我也没法说呀。”

见韩露不说话了。康大光赶紧加上一句:“我尽快安排航线,咱们应该把精力放在正事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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