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开车吧,”在出门朝汽车走去的路上,里甘向阿比盖尔建议道。“你有那么多电话要接。即使你用免提,由我来开车也比较合理。”

“好主意,里甘。”

她们从月桂峡谷路开到日落大道,然后朝右拐。路上的车很多,周一到周五的早晨总是这样。大家都不呆在家里,出门赶着上班,或者处理日常事务。虽然前一天夜里刚刚地震过,南部地区仍然和往常一样繁忙。

阿比盖尔和洛伊丝通过电话之后,里甘问道,“还有别的你打算邀请来参加生日晚餐的人吗?”

“没有一定要请的。如果有谁打给我祝贺生日,我又觉得想请他们,我就邀请。”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我的律师。”她弹开手机盖。“喂?”

科尼利厄斯坐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里,舒适地靠在皮椅后背上,手里抓着手机,眼睛看着窗外。对面那个“好莱坞”的招牌他永远也看不厌。听到阿比盖尔的声音,他用深沉的男低音应道,“阿比盖尔,你好吗?我相信,地震没伤到你一根汗毛。”

“眼下比地震更让我烦心的事多了去了,科尼利厄斯。比方说,我的胳膊还痛得要命。”

科尼利厄斯压低声音说,“忍着点,阿比盖尔。”

“我一直在忍。你有什么消息告诉我?我感觉不是什么好消息。”

科尼利厄斯转动椅子,面朝办公桌,坐直了身子。“那些制片人很让我头痛,”他的声音很轻,很冷。“他们将赔偿提高到了两万五千美元,同时坚持说那已经是最高的了。不管怎么说,你已经拿到了拍片的全部报酬。”

“我当然拿到了全部报酬!我是在最后一天受的伤!而且从那以后我一直都不能工作!”

“我知道。我只是转述他们的话。他们很希望彻底解决这件麻烦事。”

“我也希望解决!但是他们的赔偿我不能接受。那也太少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胳膊什么时候能恢复,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工作。”

“我理解。但他们坚持说这已经是最高赔偿了,不能再提高。”

“那么我们就起诉他们。”

“打官司很费钱的。”

“哪样不费钱?”

“阿比盖尔,目前你手头很紧。他们还暗示说这可能妨碍到你的事业……”

“科尼利厄斯,如果你不想代理我,我可以请别的律师。那些人这么不关心别人的安全,应该受到惩罚。在我受伤之前,那个脚手架就已经倒过几次了,他们也没好好修一修。我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我,我的胳膊还疼得很厉害,而且——”

“好的!”科尼利厄斯拍了一下桌子插话说,“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不接受这样的赔偿数额。”

“你是应该这么做。”

“你一点都不用担心,阿比盖尔,我回头跟你联系。”

阿比盖尔关掉手机,看着里甘。“我没有邀请他参加聚餐。”

里甘摇摇头笑道,“我很高兴看到你坚持自己的立场。”

“我感觉到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到达太平洋海岸公路的时候,她们在红灯前面停了下来。公路另一边,一望无际的海洋展现在眼前。“要是晓得迪安和科迪的单身公寓在哪儿就好了,”里甘说。

“马利布的范围有二十一英里,”阿比盖尔回答。“大部分人家住在公路附近一带,不过单身公寓在峡谷那边。他们的公寓是一幢旧房子的车库,二房东转租出去的。所以我也没有一定要去看看。假如科迪住在海景公寓,我倒是会在周末去看看了,不管它是什么样子。我跟他总是在外面约会的。”

里甘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要是知道他们平时经常去哪里也好。”

“我们可以去一个叫做裸体沙滩的地方。”

里甘朝右拐开上公路。“谢谢,还是算了。”

“就我这种运气,说不定我们俩还真能晒伤了,”阿比盖尔靠着车门,眼睛看着窗外说。“不骗你,里甘,我已经去马利布找了他们一百万次了。”

里甘沿着蜿蜒狭窄的公路向前开,路的左边是海岸线,右边是峡谷。

“马利布的范围很大,但是人口并不是很多,”里甘说,“普林塞斯见过迪安或者科迪吗?”

“她有没有见过迪安我不知道,她从来没说过。不过她见过科迪,有一次科迪到她家接我。普林塞斯还留我们吃晚饭,但是我们计划好了到市中心去。”

“所以他们之间并不熟悉?”

“是不熟。科迪那次接我的时候,总共在她家就呆了几分钟,跟普林塞斯和金斯利聊了几句,仅此而已。我们出来上了车之后,他说这两个人很怪,不管我们有没有计划都不会在他家吃饭。有的时候他很固执己见的。还问我为什么跟这种追星族来往。我提醒他追星族也是要理发的,而且他们付钱很大方。”阿比盖尔叹了一口气,“我做的是诚实劳动,他不懂的。”

“普林塞斯知道科迪拿走了你的钱吗?”里甘问。

“他不知道。科迪失踪不久我就骨折了,所以我很长时间没过来。直到后来普林塞斯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帮他们看房子。他们要出门。普林塞斯知道我出了事,需要花钱。上个星期他们离开之前,我开车过来拿钥匙,顺便问一下我需要做些什么。之前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见过普林塞斯了。他们忙着为旅行做准备,所以我也没有跟他们多聊。假如科迪失踪之后我帮她理发的话,也许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给人理发时间长了就会这样——我和顾客之间可能会相互倾诉秘密,连好朋友都不会告诉的秘密。但现在,普林塞斯只知道我们分手了。你知道的,里甘,事情过去之后,再告诉别人你当初多傻就很尴尬了。我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很多人。不想再提了。”

“不过科迪知道普林塞斯和她老公很有钱的。”

“当然知道。这个有关系吗?”

“如果他和迪安拍电影需要钱,碰巧又知道普林塞斯夫妇很有钱……”

阿比盖尔摇摇头。“科迪虽然很坏,我还是不相信他会这么做。再说,他不会担心我已经告诉普林塞斯他拐走了我的钱?”

“也有道理。不过,他们倒是像那种愿意投资科迪电影的人。我估计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更愿意投资小制作电影,不太喜欢大投资的片子。可能让迪安先出面,试探一下看看普林塞斯夫妇是否知道你们的事。”

“假如普林塞斯投资他的电影的话,她不会告诉我吗?”阿比盖尔提高了声音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从每个角度去考虑一下。如果她以为你和科迪是友好分手的,她也许会说服自己这样做也没问题。”

“我会认为那是在我背后捅一刀,”阿比盖尔情绪激动地说,“没有借口可以解释这种行为。我们相互倾诉秘密。我跟你说,你跟自己的理发师相处有一个规矩。至少以前曾经有过。”

“我不是说普林塞斯肯定跟他的电影有关系。但是科迪显然是个投机分子。我是这么认为的。他是那种人,很可能背着你利用你的人脉。”

里甘转动方向盘,离开主公路往海边方向开去,然后上了通向普林塞斯和金斯利住宅的车道。白天看这座房子,矗立在悬崖边上,远处是阳光下波光闪耀的太平洋,真的令人印象深刻。“现在我开始欣赏这里的风景了,实在太美,”里甘说。

“地段,地段,地段,”阿比盖尔回答。“但是这房子还是很难卖。”

“普林塞斯真的那么需要靠近比佛利山庄吗?”

“是的,”阿比盖尔回答得很干脆。

里甘大笑起来。

“她这人喜欢买东西,”阿比盖尔接着说,“她在这海边已经住腻了。她说在这里唯一能解闷的就是看日出。”

下车以后,里甘走到院子边上,朝远处的地平线望去。空气十分新鲜,一丝微风轻拂。千尺之下海水拍打着崖壁。她转身走向大门。“这里离水边比我想象的还要近。”

阿比盖尔从包里拿出钥匙。“那也是一个问题。加上这里曾经发生过的谋杀案,一件不吉利的事情,许多人坚信这座房子有一天会直接掉到海里去。”她打开门锁,推开门。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希望送货人尽快把东西送来。”

阿比盖尔关掉报警器,迅速看了一下每个房间,然后来到起居室和里甘在一起。等待的时候,阿比盖尔接到两个儿时的朋友打来的电话,祝她生日快乐。里甘翻着笔记,默默地思考着。

十点半了,阿比盖尔看了看表。“半个小时之前他就该到了。”

“你没有他的号码,是吧?”

“没有。”

“我们再等一会儿,看情况再说,”里甘提议道。

又过了半个小时。

“这太荒唐了,”阿比盖尔不耐烦地说。“我们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我刚才就觉得那个电话有点可疑,”里甘慢慢地说。

“是吗?”

“我没说什么,是因为你今天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而且你也不能不来这里。但是我觉得有床垫要送上门的话,普林塞斯不告诉你就太奇怪了。你的责任是每天检查房子,不是每时每刻都呆在这儿,是不是?”

“是的。事实上,她希望我在不同的时间来,所以房子空着的时间不会有固定的规律。她从来没提过有人要送什么东西过来。我本来不想在她度假的时候打扰她,但现在看来还是要打扰一下了。”阿比盖尔站起身来,走进厨房拿起电话,按下普林塞斯手机的快捷键。

里甘就站在她身后。

“喂,我是普林塞斯,很抱歉现在我不能接电话……”

“她的语音短信,”阿比盖尔对里甘说,然后她突然打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们正在回家的飞机上。如果你有什么急事需要帮忙……”

阿比盖尔挂上了电话。“里甘,这事儿很奇怪。她的留言说正在飞回家的路上。但是他们应该到周五才回来。”

“他们走了多久了?”

“一个星期。”

“对于很多人来说,那是足够长的假期了。突然之间,他们希望睡在……自己的床上。”里甘扬了扬眉毛。“或者急于试一试他们的新床垫。”

阿比盖尔在厨房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她苦着脸。“里甘,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所有的事情都这么让人失望。我们可能永远都找不到科迪。我的钱可能早被他花光了。”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

“好了,阿比盖尔,”里甘赶忙说,“我们今天要尽一切可能找到他。我们再给这个送货人十五分钟,然后就离开。如果他来这里,看到我们不在,他会再打电话的。到时我们再回来,给他一笔小费就是了。”

阿比盖尔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眼睛。“就这么办吧。”

“而且是个好办法,不是我自夸。别哭了,阿比盖尔。你有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如果在生日的这天哭泣,你会哭一年的。’”

“是的,里甘,我听说过的,”阿比盖尔回答,眼睛里闪着泪光。“这是我奶奶经常挂在嘴边的说法。”

哦,天哪。她们俩一起笑的时候,里甘心想。“我还是蛮会安慰人的,是吧。阿比盖尔,我们锁上门,在外面等吧。在阳光里站几分钟,你的感觉会好些的。如果再没人来,我们马上走。”

“我们直接去市中心?”

“是的。”

“好的,里甘,”阿比盖尔说着,声音有点颤抖。“再次谢谢你陪我来这里。你对我是一个极大的安慰。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传来一阵手机铃声。那是阿比盖尔放在客厅咖啡桌上的手机。“送货人大概迷路了,”阿比盖尔急忙走出厨房,抱着一线希望说。

但不是送货的人。

打电话的是冯布洛克警官。他和纳尔逊警官想和阿比盖尔再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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